久违的睡了个好觉,被宫女甜美的从睡梦中唤醒之时,王微看着头顶满是绣球花纹样的床帐还有点回不过神。稍微动了一下就能感觉躺着的被褥又软又滑,这种舒适的享受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她还在发愣,但已经卷起帐子的宫女再一次温柔而坚定的催促了一次。
“殿下,该起身了,圣上有旨,传您一同早膳,不赶紧更衣梳洗就来不及了。”
王微晕头涨脑的被宫女们强行掀开被子,从床上架了起来,倒是很贴心的没有让她下床,摆正了姿势端坐着,一连串的宫女流水线般的端来铜盆,伺候她洗脸漱口,随后又把她扶到梳妆台前,开始了梳妆打扮。
梳头的宫女麻利的给她梳了个看起来很娇俏的发髻,一边好几个宫女端着盒子站成一排,盒子里全是珠光宝气的首饰,还有个年长的宫女笑容满脸的给她介绍解说。
“事前不知殿下回宫,来不及准备,这些都是各宫娘娘送给殿下的,只希望殿下别嫌弃,暂时用着,后面自然有圣上重新造了好的送来。不知殿下喜欢哪些?”
看着窗外天才蒙蒙亮,本来夏天天就亮得早,王微估计现在恐怕还不到早上六点,硬是被强行叫起来陪皇帝吃饭,她不爽到了极点,哪有心情选什么首饰,随便的用手胡乱一指。
“这是萧嫔娘娘送来的芙蓉簪花步摇,奴婢看着也觉得这一支最为精巧,不愧是殿下。”
那个叭叭叭嘴就没停过的宫女喜滋滋的说道,急忙小心的拈起那根金光灿灿的步摇,仔细的看了一番,选了个地方,才斜斜的插到王微的发髻上。随后她又选了几个簪花一一戴好,又在小宫女捧着的托盘中挑了一朵盛开的芙蓉,戴在了王微耳边。
王微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打扮,这让她总是无端联想到某位过气已久的据说美女作家,无奈好像现在宫中流行的风气就是在脑袋上顶一朵大花,她便没有多言。但紧接着宫女们要往她脸上敷粉的时候,被她严厉的拒绝了。
她才十四岁好吗,皮肤好得很,不需要敷粉,谢谢。
同样的,后续一系列贴花黄涂唇也被她拒绝,她才不要把脸颊两边贴得黄黄,嘴巴涂得只有一丁点大小,看上去太奇怪了。
宫女们熬不过她,不敢勉强,只能遗憾的放下那些化妆用品。
折腾了一番,总算是收拾完毕,那个大宫女就开始催促王微赶紧动身,前往皇帝所住的松鹤堂陪他老人家吃早饭。王微经过了一宿的休息,精神恢复了一些,可因为骑马太久,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狂睡一天,谁都别来打搅。可是她能无视皇帝的传召吗?显然不能。
走在被清晨的露水打湿的小路上,王微无比的郁闷,心说还公主呢,居然连睡懒觉的权力都没有。在她的时代,也没哪个富二代必须一接到爸爸的通传就得飞奔过去陪他吃早饭。不,应该说正常的家庭里面,女儿累了想休息,随便和当爹的说一声,除非那个当爹的有毛病,基本都会让孩子睡懒觉而不是五点多把她叫起来吃早饭。
但在这个时代,显然没有任何人考虑到王微的感受,连那个自诩慈爱的皇帝也没想过她很累只想睡觉这件事,也许他还沾沾自喜觉得这是对王微的恩宠呢。
她还不能表露出一丝不满,吞下满腹的不高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王微再一次提醒自己,别拿一般父女关系来类比现在的处境,皇帝看着再傻再无能,他依旧是皇帝。无论如何,能被他传去陪着吃饭,总比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好。
她这个公主,无权无势,唯一能依仗的就是皇帝的宠爱,就当是讨好领导吧。
被宫女太监们簇拥着走了一路,穿过了不知道多少道宫门回廊,这才到了目的地。在宫门处王微看到了一个身着紫袍的男人站在那里,见到她们一行人过来却没有和其他宫人侍卫一样躬身行礼,不禁微微一怔。
虽然过去那一段时间里她已经意识到这个时代的男女之防还没有后来那么严格,但看这穿着打扮应该是外臣吧,为什么会出现在相当于内院的地方。
思索间她已经走上台阶,和那个男人相隔只有几步距离,见他大概三十多岁,留着一把短须,长相倒是很文雅,一派文人雅士的气势。和王微视线对上后,他微笑着拱手行礼,一副很熟络的口气和她打起了招呼。
“微臣参见公主。”
由于不知道他是谁,王微只是点头算作回礼,反正以她的身份,这么做并不算失礼。不过那个男人却愣了一下,笑得更加温和,柔声道:“怎么了,一段时间不见,殿下如何这般冷淡?上次殿下不是还向微臣讨要杜临川的诗集吗,臣一直带在身边,只是没有机会交给殿下。”
说着他便从衣袖里掏出一卷看上去很老旧的书,双手递给了王微:“这次总算可以当面送出,也算完结了微臣一桩心事。”
王微礼貌的笑了一下,却没有伸手接过,因为她大概已经推测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大概就是那个深受皇帝宠信的中书舍人陆沉。大概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宠臣才会有资格随便进行宫内院,和皇帝一起共用早膳。同样也只有这样的宠臣,才会一副理所当然亲近的口气和她打招呼,而不是诚惶诚恐的行礼问安。
跟在王微身后的宫女见她迟迟不肯伸手,而对面的陆沉还一直举着书卷,担心他下不了台,便小心的上前一步伸手接下。王微是公主自然可以不在乎陆沉的脸面,但身为宫中的宫女,她大致听说过这位陆大人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和蔼,据说最是记仇,心眼还小。若是被公主下了面子,他一时半会不能报复公主,拿他们这些个在场目睹了一切的人出气怎么办。所以她拼着被公主责备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陆沉毫无异色的任由宫女取走了手里的书卷,笑得更加的温和,退后一步让开,做出了请的姿势,示意王微先走。王微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真的直接越过他走进了宫门。
陆沉似乎并不在意,犹自带着微笑,慢慢跟在王微后面,一行人一起到了内室,皇帝早就等候在此,见他们联袂而来,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
“长乐,陆卿,你们怎么一同来了?”
陆沉给皇帝行了一礼,含笑道:“臣在宫门处正好遇到了公主殿下,昨天才听闻殿下的事,不料今天就撞到,见殿下虽然消瘦了些,玉体应该还算康健。可叹圣上一片慈父之心,日夜为殿下担忧不已,如今父女团聚,圣上也能安心了。”
皇帝捻须微笑:“是啊,正如陆卿所言,朕昨日总算睡了个安心觉。”
“唉,这就是所谓天下父母心,臣虽不敢厚颜与圣上相比,但家中也有一子一女,这番对子女的怜爱之情,以己推人,身为父母总是差不多的。”
皇帝听了更高兴了,全然忘了把王微丢在长安一个多月不闻不问的事情,呵呵乐道:“可不是吗,有了儿女,方知为人父母的不易呀。”
他俩君臣相谈甚欢,王微在一边都找不到任何插嘴的机会,在心中大翻白眼。如果说之前她还不敢确定陆沉是不是真的奸臣,今日一见本人,就差没把奸臣两个字写在脸上。就冲他刚才和自己说话时候那副仿佛这是他家王微才是外来客人的口气,王微就很难对他产生任何好感。
她故意不伸手去接书就是存着刺探的意思,见陆沉尽管好像真的不放在心上,但是在宫女收走书卷后,他的面上还是闪过一丝恼怒之意,这可瞒不过一直紧盯着他的王微。
“来来来,长乐,陆卿,入座,陪朕一起用膳。”
皇帝倒是没什么皇帝的架子,像个普通的富家子弟般热情的招呼他们入座,而宫女和太监们已经开始忙碌的传菜。王微发现居然不是印象里那种用餐模式,还是分餐制,所谓的入座是跪坐在铺设好的矮塌上。但这件事她之前还在长安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貌似这才是正式的宴席规格。
虽然现在已经有和现代差不多的桌椅板凳,但都是从西边胡人那里传来的,名字都叫胡桌胡椅。民间宫中使用这种家具很常见。不过遇到正式场合还是遵循古制,一人一桌,各自跪坐于榻上。王微私下还悄悄练习过如何优雅的拖着长裙大袖跪坐,见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神情自若的在皇帝下首跪坐好。
陆沉还谦让了一番,才在皇帝的坚持下跪坐在了王微的对面,见她看着自己,微微拱手,只是王微总觉得他的笑容显得很虚假,而且目光阴沉,好像不怀好意。
如果说这也许是王微疑心太重想多了,但在之后的早膳过程里,王微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开口说话的机会。陆沉妙语如珠,对着皇帝又是吹捧又是奉承,抢走了全部的话头,哄得皇帝喜笑颜开,根本忘记了王微的存在。
王微倒不是很在乎,她确实饿了,一直忙着填饱肚子,而且她很不习惯这种长时间的跪坐,坐了没一会儿两条腿就被压得发麻,她不得不借着裙子的掩护偷偷的把腿从屁股下面移出休息一下。但陆沉这么做肯定是故意的,既然他知道王微昨天才回行宫,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不会抢走风头,老老实实的做一块背景板,让皇帝和王微父慈女孝。但陆沉偏就要夺走皇帝的全部注意力,一丝都不愿意分给王微。
王微不禁冷笑,这算什么,对于在宫门外下他面子的报复吗?一个三十多的大男人居然心眼跟针尖差不多小,她也算是大开眼界。
原本她还奇怪,陆沉唆使皇帝搞那个倒霉的萧弗,又疏远李淮,手段太过简单粗暴,到头来好像也没得到什么好处,是不是太傻了。现在见了本人倒是一点都不奇怪了,大概他原本就是这么一个目光短浅睚眦必报的家伙。
毕竟,并不是所有奸臣都一定老谋深算阴沉难测的啊,历史上蠢材傻瓜执掌大权然后干出一系列蠢得不忍直视弱智行为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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