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大纲和剧本下发给演员们之后, 大家立刻就在现场看了起来。新一版剧本的开头和之前版本的区别并不大, 这让制片秋姐长长松了一口气。
起码刚才拍的第一场并不是如同赵导说得那么扯，只是为了让大家统一步调才拍的。
“染秋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临时要调整剧本吗？”赵导远远地把目光投向了周祁和顾亦嘉的方向。
比起满场正热烈讨论的其他人，赵鸿导演更期待看到他的两个主演有什么反应。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冤家派来故意整我的呗。”秋姐把文本整理好放在自己随身文件夹里，对赵导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是咱们的制片。我得跟你解释清楚。这个故事缘起是周祁，故事设计的初衷, 也是从原驰这个角色作为主视角入手的。”赵导喝了一口茶。
“但选角的时候，我发现了小顾。本来是为男二选人，但他和小祁子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他身上有我直觉中更适合主人公的气质。”
“你看他平时笑得比谁都灿烂，但这孩子啊, 心里苦得很。”
林染秋和演员们都是面上的交道，不太明白赵导的意思，“小顾这么年轻, 就算吃过苦, 应该也不是让您能觉得苦的那种。”
“是啊，我也很奇怪他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么一股参透人生的矛盾感。但, 正好是我要的。”赵导把手里的剧本和大纲卷成个纸卷, 坐回导演椅上。
“小祁子也很痛苦, 但他两正好相反。一个拥有太多，一个什么都没有。
在一起，我的这个戏, 肯定就成了。”
“所以你就让刁编临开机改了剧本？”林染秋提起这个事还是忿忿。
“你怎么比编剧都愤慨？之前其实都改过视角了，这次做了强化，又加了小祁子跟我聊得一些他的想法。这次，行了。”赵导看到周祁把顾亦嘉拽到角落去聊了，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在片场，导演是观察者。表演能否获得成功，取决于被观察的演员愿不愿意袒露自己。我很幸运。他们两个愿意面对镜头向我托付他们的痛苦。”
*
顾亦嘉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纷乱芜杂的回忆画面，过去他做得每一次尝试，每一次和其他人的接触，每一次他认为可以扭转命运的努力。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认为命运是可以被扭转的基础上。
如果他本来就在最开始的第一次，已经死了呢？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他的存在了呢？
周祁看着他失神的眼，想抱紧他亲亲他，可是片场周围人来人往。
他忽然后悔，也许能让他的小朋友通向幸福的那条路还有别的节点，不应该从这部电影开始。
他也不该和赵导聊那么多。
周祁把神情明显有些僵硬的顾亦嘉按到休息椅上，还不等他说话，手先被顾亦嘉抓紧了。
“祁哥，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没有想过，原来还有这种可能性。但是，”顾亦嘉摇着头笑，“这是别人的故事。如果它是我的故事，原驰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消失。”
“因为林南羽从一开始就不会松开他的手。”顾亦嘉坚定地看着周祁，“我相信你。拍到最后，赵导一定会调整结局。”
周祁松了一口气，但顾亦嘉却有些看穿了周祁一般继续说，“就算这是你的故事，只要有我参加，结局就一定会不同。”
周祁有些吃惊了，面前一向看到自己就眼神发光，什么都顺从什么都同意的小朋友，此刻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一面。
如此自信笃定，他难道，猜到了什么吗……
赵导在场中叫周祁，“过来补拍特写镜头。”
周祁对赵导点点头，又回握一下顾亦嘉的手，接着去赵导的方向了。
顾亦嘉把还带着周祁手上凉意的手握紧。
他猜对了。
周祁刚才的眼神证实了他的猜测。
周祁一直瞒了他一件事，是他应该知道的，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
顾亦嘉之前又是跟他告白，又是推倒他，都没能让他出差错。果然还是没有找到真正的切入点。
顾亦嘉看向在反光板前调整状态很快入戏的周祁弯起了唇角。
行啊，他的男神果然定力超群，演技一流，得要用这种办法，涉及到和他重生相关的事情，才能试出来。
不过既然他已经猜到了，那就不会轻易再放过了。顾亦嘉早就决定了，这一个轮回，一定会护住身边所有人周全。
更何况是他最重要的周祁。
解决了心中困扰自己很久的一个大问号，虽然还不知最终究竟，但已经接近不少，
顾亦嘉很有成就感地靠在椅背上，趁着休息，拿出手机开了机。
马良：嘉哥……
马良：嘉哥！
马良：嘉哥我要向你认罪！[疯狂叩首.gif]
顾亦嘉：？冷静点。
顾亦嘉：世界不会和我为敌的。
马良：嘉哥你在！？
马良：完了完了，我本来准备发完就撤回当做祷告的。
顾亦嘉：我已经看到了。说吧。
马良：[吓扔杯]
马良：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那我说了啊……
马良：我在微博上，建立了一个……就是……
马良：嘉哥你先说你不怪我。
顾亦嘉：……
顾亦嘉：我不怪你。
马良：我是你和祁哥CP超话的小主持人本来是个超冷北极圈产粮造糖都只有我一个人但是昨天突然就被曝光了。
马良：一口气说完，真舒服。
顾亦嘉：……就这？
马良：就这个……
顾亦嘉：你自己没事吧？别影响你主业工作。
马良：我好的很！多了超多七亿粉一起嗑糖！
顾亦嘉：所以，我……和周祁的CP叫，七亿？
马良：这是我的混圈ID，你们本来是祁亦。
马良：但因为大家都觉得用我的ID更合适所以就……不，这些都不重要。
马良：重点是，现在，肩负着大家期待的我，除了你们在开机仪式上的图，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什么新的素材了。
马良：所以我就来问问你们有没有新的……那什么……
马良：[你懂你懂]
顾亦嘉：[我不懂你]
马良：嗐，就是那个，可以让我们……那什么，快乐一下的素材。
马良：[苍蝇搓手]
马良：[小鹿星星眼]
马良：[扭动扭动]
顾亦嘉：所以你是跑来问正主要糖嗑吗？
马良：本也不想。但你就在我好友里。心痒难耐。
马良：你的图都好办，这主要是咱们祁哥，他的新图太少。
马良：[悲伤□□]
顾亦嘉想了想，未来他和周祁要经常出入，难免被人碰到拍下些什么。他两现在都不走爱豆偶像人设，那么营业CP也可以为之后逐渐公开打个基础。
而且这一次轮回，他们在一起了，就应该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痕迹。他不再是之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什么都留不住的人。
他要留住周祁，一定能。
顾亦嘉：好，他的图我有不少。但是不能给你。我会让他自己发。
马良：[喜极而泣]
马良：[我嗑的西皮szddddddd]
马良：嘉哥你太宠，我发誓此生绝不爬墙。
顾亦嘉：一生太长，先过好自己的日子。
周祁补完镜头过来的时候，看顾亦嘉专注地回复消息，就拉了另一把凳子坐在了身边安静地等他。
顾亦嘉回复完马良，和周祁说：“咱两的CP粉求你营业。”
“你之前不是想低调吗？”周祁拿出手机登录微博。
“现在不了。我们在这里，就该留下痕迹。”顾亦嘉也登录了微博。
马良没想到一通卖萌，居然真的换来两位正主同时上线发布新自拍。而且新图还像一对情侣头像一样，一个向右看手势比7，一个向左看手势比1。
幸福的七亿粉们举家狂欢如同过年。
*
回到房间的顾亦嘉拿着第一幕剧本，想要快速找到感觉，他现在不止要演好这个角色，还要剖开这个角色打动赵导调整他们的结局。
可是无论怎么集中注意力，他都还是会想起周祁在现场的表现，想起他之前在剧照拍摄时的举重若轻。
周祁的表现太耀眼了。
顾亦嘉看两行剧本就会走神，时而想起周祁的表演感觉钦佩，时而又想起他瞒了自己一件大事，气不打一处来。
周祁洗完澡出来，看到顾亦嘉还拿着剧本反复在看，摇了摇头，抽走他的剧本，
“先去洗澡，打理好自己，我陪你对戏。”
此刻门外却响起敲门声，两人都有些奇怪，周祁示意顾亦嘉等着，从猫眼确认了一眼，结果是周梵。
“你有事吗？”周祁打开门，一脸不爽。
“当然有。”周梵笑嘻嘻地从门缝里挤进来，把周祁往旁边一推，走到里面看到顾亦嘉就笑起来，“果然在这里！小朋友，我找你哦！”
“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周祁冷声送客。
周梵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赶紧把衣服穿好，成天裸半身跑来跑去，有碍观瞻。”
周祁的身材有碍观瞻？顾亦嘉一乐，全世界可能就只有他的大姐可以如此理直气壮这么说了。
周梵坐到顾亦嘉身边，“来，小朋友，给你看看我的珍藏。”
周祁皱着眉头走过来，“你喝酒了？”
“要你管！”周梵对周祁做个鬼脸。
周梵从皮包里掏出一个长款钱包，先从里面掏出一叠各个国家的钱来，“咦，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快回自己房间去睡觉。”周祁拽周梵，周梵甩开他。
“这才几点？你们都天天黏在一起了，把他让给我几分钟，你起开。”
周梵在钱包侧兜里翻了半天，抽出一张照片，“啊！找到啦！”
她把照片放到顾亦嘉手里，“给你的。”
照片上是周祁不情不愿地拿着一个奖杯，站在一个大相框前面。相框里的照片上，是眉目更少年气的周祁，拿着另外一个奖杯，站在另一个相框前。
而那个相框里，是年纪更小一些的周祁拿着奖杯……这样一张照片连环套下去，一共套了七个框。
七个周祁，从小时候眼中闪着光一脸骄傲，逐渐变得平静淡定，最后露出了不耐烦的脸。
是周祁的成长过程。
也是顾亦嘉从来没看过的周祁的样子。
“想要吗？我还有更多！”周梵开始从手机上翻找，“我这个弟弟啊，现在，越来，越来，越不可爱了，心里藏个大秘密，谁都不肯说，以前，以前多好……”
“周梵，你喝多了！”周祁想把她从沙发上拎起来，周梵却搂住顾亦嘉的脖子不松手。
她翻着手机相册，翻着翻着就开始犯困，几乎没什么过度时间，就把头往沙发靠背上一仰，睡了过去。
周祁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喝多就这样，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强行给人看照片。”
顾亦嘉笑，“我愿意看的。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有机会，我拿相册给你看。”周祁避开了顾亦嘉话里的暗示，抱起周梵，“她房卡应该在她包里。”
*
周祁和顾亦嘉一起把周梵扛着到她的房间，放平在床上。周梵在床上扭来扭去，周祁认命又无奈地帮她把高跟鞋脱下来，盖上被子。
周梵躺在床上说醉话，“这个家里的人都对不起你……但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也只想平凡地，护着你们长大，等你们变成保护姐姐的骑士啊。可怎么就这样了呢？”
周祁接了一杯水放在周梵的床头柜上，拉着顾亦嘉回去了。
*
顾亦嘉把周梵拿给他的照片宝贝地看了又看，“下一张里，你会有第八个奖杯。”
“那个时候，你和我一起拍吧。”周祁微笑。
“好啊。但我现在想的是，你和梵姐真是一家人。喝多的时候都一样直率。”顾亦嘉想起上次看过的周祁喝多的视频。
“那你呢？”周祁问他。
“我不敢醉。”顾亦嘉拿着睡衣走到浴室，“我怕情况失控收拾不了。”
倾诉哪有那么容易？他有太多压抑心事，无人也无处可说。
顾亦嘉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周祁坐在窗台，拿着剧本，戴着拍戏用的那副平光金丝边眼镜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亦嘉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猛然回了神，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放在窗台上，“对台词，喝酒，我陪你。以后有什么，我都陪你。”
顾亦嘉也坐在窗台上，拿起啤酒罐说：“明天还有戏。”
“下午才拍。”啪嗒，是周祁打开了自己的那罐，“林南羽，你肯定可以的。”
顾亦嘉深深地看着周祁被眼镜挡住的眼睛，拿起另外一罐打开，和他碰了下，“原驰，我会救你的。”
*
片场里，镜头沿着轨道一路跟拍，段黎踩着高跟鞋气场十足地带着林南羽走到临终关怀1组门口。
“这里，就是我们日常办公的地方，不过平时大家都会外出，只有月底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温帆把手撑在门上推开门。
原驰从斜对角的办公室里露出头，“林南羽，你确定第一天报到就要脱岗闲逛？”
段黎没好气地说：“原驰，你不是让人家辞职吗？”
原驰没有搭理段黎，依旧盯着林南羽，“还不过来？”
林南羽在原驰和段黎两边看了看，不好意思地对段黎鞠了个躬，“段组长谢谢你带我参观。”
林南羽紧张地握掌成拳又松开，脚尖一转向原驰所在的2组方向走去。
原驰这才回看段黎，“我让他辞职。他这不是还没有吗？那他在这里一天，就还是我原驰的人。”原驰眨眨眼露出个假笑，“段组带人过来辛苦，谢啦。”
林南羽跟着原驰进了2组的办公区，空屋子里，照明有些昏暗，几张空桌子上乱七八糟地叠放着文件袋。
跟段黎打完招呼，原驰脸上就恢复了一贯的不耐烦表情，他四处看了看，指着角落一个空位，“你，坐那吧。”
林南羽走过去对着空桌一吹，一阵灰飞。
“段黎刚才怎么跟你介绍她们组的？啊，不用告诉我都能想到，说她们就是VITAS的基石，是未来的希望？”
“你要是信哪怕一个字，现在就从这儿走人，我不留。”原驰往林南羽面前扔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你的。系统是改过的。”
接着他又在柜子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我的人就是走，也不会去1组。你给我记清楚了新人。现在是你的提问时间了。”
林南羽想了想说：“那么，临终关怀2组，实际上要做的是什么？”
“说服那些老不死的土豪们捐出遗产，为部里争取更多的药物研发经费。”
“只是说服吗？” 林南羽打开笔电，电脑是开着的，上面是一个全黑登录界面。
原驰发出一声嗤笑，“当然不是。”他终于翻出一个小黑盒子，也吹了吹灰，扔到林南羽桌上，“这是梦境干预终端，你自己用工号登录系统做固件升级。”
“我们都是骗子，陪他们玩忽悠他们掏钱。就像大型氪金游戏的NPC一样。没多高尚，就这么简单。”
顾亦嘉打开小黑盒子，里面装着——一块黄铜外壳的怀表。表盘边缘刻了一圈天干地支，湛蓝色的表盘上点缀着碎钻和蓝宝石组成的星图，上面没有指针。
林南羽这就要在键盘上输入，原驰挡住他的手，“新人，感觉梦碎了吗？你现在有最后一次机会，可以辞职走人。”
林南羽摇摇头，动手在界面上输入工号，“我期待这个工作。”
原驰一笑，压下身贴在林南羽的桌面上，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他，“那么，我有个问题。”
“林南羽，性别男，爱好男，21岁，T大生命科学本科毕业，放弃直博，以全优成绩通过国考，进入VITAS中心。”
“我很好奇，作为本中心最大幕后金主家里的小崽子，你是觉得家里玩具不好玩，还是钱烧得不够热，所以才跑来我这里找刺激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梵：嘿嘿嘿小朋友，来看看我的大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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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踩踩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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