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指点向腰间墨色盘龙佩,七杀正式向北部星将下达遮天命令。斗转星移,遮天旗自东向西平展开来,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光开始计时。盘龙佩升至高空,身处人界的普通生灵再不能看到一尺开外。两手平伸,星石全部回收,盘龙佩降落重新挂回腰间,七杀转身,准备通令众将下值休沐,眼中却出现了一个让心魂错愕震惊的单薄身影。
迟迟等不到整队命令,北部星将悄悄侧目看向七杀。不想,却见到一贯冷肃铁面的七杀满脸错愕震愣不动。下意识回身看去,北部星将随之呆若木鸡。
无视布星台上的七杀和北部星将,身穿内衫,仅用一根寒冰蚕丝随意固定长发的润玉带着魇兽,迈着庭步向星河走去。
须臾,一道急匆身影从眼前掠过,七杀与北部星将集体回神。看清后来者,七杀张口呼唤。手拿大氅,身着水蓝将服的天璇没有回头,只是伸手示意七杀一切安好,按常例下值即可。眼中精光一闪,七杀抬手命众将整队,率先走下布星台。尽管心中仍被润玉震撼不能平复,北部星将还是听从号令返回天罡北斗营。
追上润玉,天璇躬身递上大氅。垂目看了一眼,润玉一语不发错身而过。抬头看眼润玉背影,天璇化光再次追上,高举大氅。双目清幽,润玉侧身抬脚。“殿下!更深露重,请披件大氅,再走不迟!”快速移步,天璇躬身开口。双目静静看了天璇一会儿,润玉接过大氅,一抖一展披上肩头。心下一松,天璇让开道路,让润玉继续前行。
越走,周围星光越亮,润玉知道这是遮天旗将星石聚到星河的结果。手腕轻转,数颗星石落入润玉掌心,再扬袖一挥,寂静无光的凡尘人界映入眼眸。“黎明前的黑暗,行者五指难见!”润玉温润低喃,转看掌心星石,似又回到圈禁三族后,九霄云殿议政的画面。那时,雷霆处理三族心里已做好数个应对之策。可九霄云殿议政,天帝反应超出了猜想,事情完全脱离掌控。
不为人知的累累案牍被暗卫摆上台面,巨鹿三族仅是圈禁不足以抵消过往恶业,润玉雷霆判罚变成宽待仁心,甚至在某些仙家眼中失去公正。想到这儿,润玉剑眉紧蹙,眼前出现难测双目,耳中再起天帝宣判:巨鹿三族恶业累累,罄竹难书,不配为仙!即日起,剔除仙籍,贬出天人道!
宣谕一出,巨鹿三族跌落九天,重入轮回,沦为凡人的果腹之物。这次,三族无一幸免、全部罹难!忆起斩邢台上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的束缚感,润玉用力握紧手中星石,冷凝说道:“好个将计就计,父帝!”侧手遗落多余星石,润玉捏住仅剩一颗,清冷张口:“父帝!润玉会如你所愿,舍去多余情感牵绊,专心一志打磨刀剑,赢这绝天一局!”手中星石化为粉末,润玉伫立星河尽头,直到东方曙光照耀全身,才回返璇玑宫…
飞鸾宫,穗禾站在寝宫里眼泛冰霜。慌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穗禾厉目转身。心脏急缩,侍女搓地下跪,颤抖禀报:“公主!帝君有请公主!”秀眉一蹙,穗禾问询何事,侍女不敢隐瞒,坦言只知旭凤撤离了所有大殿亲卫,其余一概不知。飞快思索,不多时,穗禾已有眉目,嘴角轻蔑一撇,踏出寝宫前往飞鸾宫议事大殿。
凤目看向缓步走来的人,旭凤五内翻腾,心中复杂一片。俯身向旭凤行了一礼,穗禾直面旭凤,开口说道:“不知君上找穗禾有何要事?”
不避不闪,旭凤直奔主题:“穗禾!这里没有外人,你坦白告诉表哥,水神仙上遇难那晚,你是否单独见过他?”
“没有!”面无变色,穗禾迎视旭凤。
袖中手掌拳头微握,旭凤再问:“好!那你再回答表哥,母神仙逝前,你可有探望过她?”
嘴唇微扬,穗禾盯视旭凤双眼,张唇说道:“君上大婚,乃我鸟族大事,姑母理应知晓!怎么?君上认为,穗禾不该将这件事告诉姑母?”轻笑一声,穗禾逼视更紧:“即使穗禾不说,姑母也会知道,不是吗?”
心中如破了一个大洞,旭凤低哑出声:“你承认了?”
穗禾两手向外一展,回应道:“承认!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穗禾一介孤女,累姑母百忙之中仍要悉心照料、呵护养育!受此大恩,穗禾怎能在姑母落难时,不闻不问!可惜穗禾人微言轻,不能让姑母走出牢狱、恢复荣光,只能略加探视,以慰她思亲之苦!”
阵阵寒风从心中破洞吹入,旭凤遍体生凉,艰难开口:“所以,你才用我的名义约了水神仙上,伤了他们夫妻性命?”
双眼不离旭凤半分,穗禾玉手掩在唇边,不断发笑,直到双肩颤抖,眼角湿润。看着面色越发端正,眼底隐含伤痛的旭凤,穗禾止住笑意,脸上渐渐染上寒霜:“君上,你可有证据?穗禾虽距先祖甚远,却也是上神之尊!若无证据,便是污蔑!即使君上贵为帝君,按天规也要受罚!”
“穗禾!”伤痛不已,旭凤开口想要规劝。
抬手阻止旭凤,穗禾正色开口:“君上爱屋及乌,众人皆知!只是若为儿女私情蒙蔽,妄断无辜,做错判断!穗禾不会介意,他人可就侧目非常了!”执手一拜,穗禾继续说道:“还请君上一如既往,心存大义,让我鸟族不被他人小看,算计!这样,不管姑母,还是历代先祖都能含笑九泉!”起身,穗禾决绝说出对洛霖一事的想法:“至于水神,君上若有证据,尽可来我穗丽宫拿人,穗禾绝不反抗,定跟随君上前往斩邢台引颈就戮!否则,穗禾宁愿自爆内丹以证清白,也绝不担此恶名,玷污鸟族清誉!”
听完穗禾话语,旭凤心中惊涛骇浪,又见穗禾双目,知她绝非随口一说,而是践行到底的誓言。不想穗禾上斩邢台,更不想她沉沦下去、万劫不复,旭凤决定在未来三年不出翼渺州半步,想尽办法拉穗禾出苦海。步下君座,旭凤走向穗禾,保证到:“穗禾!我既要了这个位置,自不会让鸟族被人欺负、利用!你放心,我会护好大家,也护好你!”
眼帘一颤,心却没同以前一般跟着颤动,穗禾心中自嘲一笑,退去脸上冰寒,屈膝说道:“君上好意,穗禾心领!穗禾不用君上操心,君上只要护好大家就够了!”不再留恋,穗禾转身离开大殿。凤目一闭,旭凤手握双拳,平息心中波涛,再睁眼,转向内殿,写下签函,唤来飞鸟,带往璇玑宫…
悦耳鸟鸣响在窗外,润玉停笔,抬头一看,一只绿顶翠鸟飞旋屋外,不再迟疑,挥袖变出一个容翠鸟停歇的脚架。轻盈落架,翠鸟抬起一只红爪。看清红爪上坠着的一支竹筒,润玉两指一点,取出其中签函。阅览一遍,润玉向翠鸟颔了颔首,喂它一点儿清水,放其返回翼渺州。
翠鸟消失云层,天璇听到润玉传唤,走进书房,接过签函,依令前往洛湘府。不出两日,旭凤已锁定洛霖、临秀真凶身份,正全力缉拿凶徒的传闻,传遍九天八州。又过几日,关于真凶的传言再起,凶徒乃须弥异端,凶残狡猾,善于变化之术,经旭凤连日围困追捕,跌进离幽平原的空间旋涡,下落不明。至此,九天八方各路仙神但凡发现异常人物,都会及时通知栖梧宫,探知那人是否凶徒…
时间便在这一追一逃的传言中,静静走过三年。这三年里,锦觅苦练修为,将境界稳定在了四品金仙,具备了担任花神的资格;旭凤遵照约定没有去过花界一次,他一边关注穗禾,一边按照亲卫收集到的璇玑宫奏报,调整应变策略;润玉与天帝,以九天八方为棋交手数次,多以得一失一的平局收场。只要平局或失利,润玉就会下界水榭,看望簌离、洛霖和临秀,为他们弹奏一曲《菩提心经》。这时,瑶光不管有没有入定,都会离开十二品金莲,听润玉弹上一曲,只是再未附和一句,而是静默一旁烹茶下棋,直到润玉离开水榭…
这日,锦觅孝期已满,十二花仙正准备为她备下一顿上好吃食,御殿将军天权带着天帝谕旨来到花界。问明情况,众仙方知锦觅被天帝破格封为花神,三日后需在九霄云殿举行受封仪式。十二花仙喜忧参半,即希望锦觅成为花神接掌花界,又不希望锦觅再踏天宫,进入那片是非之地。
成熟许多,锦觅柔声安抚好十二花仙,屈膝接过御令。抱拳恭喜锦觅,天权飞离花界。笑对十二花仙,锦觅告知她要前往花神冢,将这个消息说与洛霖、梓芬。知晓锦觅心意,十二花仙柔声应好,并未跟随。来到花神冢,锦觅将御令放在梓芬灵牌前,说道:“娘!我会护好花界,做一个出色的花神,给各界生灵带去缤纷色彩,带去幸福欢笑!”再到洛霖面前,一边抚摸灵牌一边说道:“杀害爹爹的凶手,觅儿即便找寻一生都要将他找到,亲手将他击毙,方不负爹爹生养之恩!”唤出玄水匕首,锦觅仰头看着花神冢,眼神慢慢坚毅…
三日后众仙云集,锦觅头戴百花冠,身着留仙裙,接受了天帝亲自主持的册封礼。花神再临,姿容越过上代,九霄云殿里,除一二拔萃女仙,其余均黯然失色。两相对比,善吟诗词的文曲星君赞美之词脱口而出,被锦觅惊艳的仙神当场附和。看到这般出色的锦觅,旭凤目光愈发灼热,穗禾眼中幽光一闪。
礼乐过后,润玉紧随天帝脚步化光离开九霄云殿,月下仙人拉着锦觅赞个不停。淡淡起身,穗禾从锦觅身边擦身而过,熟悉的气息让锦觅身形一震。转换话题,锦觅数句脱离月下仙人,追赶穗禾而去。尽管锦觅尽量掩饰,月下仙人和旭凤依旧发现不妥,心中升起不同担忧,先后离开九霄云殿。
急追慢赶,锦觅在快到披香殿的转角小径追到穗禾。静心感知气息,锦觅双眼看向穗禾右耳装饰。心中嗤笑一声,穗禾出声问询:“花神一直紧跟穗禾,不知有何要事?天色已晚,还请花神直言!”
蹙眉思索稍许,锦觅坦言:“锦觅失礼,请公主取下右耳耳饰,容锦觅一观!”
穗禾红唇轻抿,毫不犹豫拿下耳饰,侧头让锦觅仔细看了看,转头问道:“花神可看清了?若看清,就赎穗禾无礼,先行回宫了!”没有发现任何印记,甚至穗禾取下耳饰后,连气息都消失无踪,锦觅收起心中疑惑,屈膝还了一礼,任穗禾回返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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