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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林听刚回到江家的时候,性格上有不小的问题,归根结底,是打小的经历在心理上留下了祸患。
江和良和容茜为了她的耳朵和心病耗心费神,可惜耳朵治不好了,只能靠助听器,心理上的问题倒是好解决得多。
林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盛向礼的。
江家和盛家是世交,正好,盛向礼是一名心理医生。只是在见过面简单交谈过后,盛向礼没有接下林听,而是联系了自己的导师,把林听转了过去。
之后熟悉起来,情理之中。
林听当然是感激盛向礼的,但是感激之外,她对盛向礼还抱有一份抗拒。
然而很多时候她避不开和盛向礼的接触,就比如现在。
盛向礼说要来接她,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和池故同住的事情必须严防死守,不能对和江家有关的人走漏一丝风声,更别说盛向礼了——容茜明面上说的是盛向礼能照顾她,实际上一半是照顾,另一半跟埋了个眼线差不多意思。
遗憾的是,她的拒绝没成功。
遗憾中的万幸是,盛向礼的车没开到房子前面来。
林听出了小区,往前走了一百来米,看见盛向礼的车停在路边。
刚打开车门,奶声奶气的一声猫叫先钻了出来。
她往后座看,座椅被一个小笼子占了,发出喵喵叫声的是一只白色的小奶猫,可能也就林听两个巴掌那么大。
笼子里铺了一层柔软的垫子,角落里放着水和猫砂。
她的注意力被猫带跑了:“向礼哥,这是……”
“前天捡的,今天带它去做个检查,”盛向礼的声音和他的长相给人感觉一致,儒雅中带着点不可侵犯的清冷贵气,“饿吗?”
“还好。”
“那先陪我跑一趟宠物医院?”
林听点头:“可以的。”
一路上窗外景色变化,林听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看了眼,左眼皮一跳:“向礼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家宠物医院啊?”
“零六,”盛向礼说,“快到了。”
零六。
林听:“……”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她收到的喻思禾的消息里才说:他现在是个兽医,开了家宠物医院。
“他”指池故。
“宠物医院”名字叫零六。
池故,开了家,名叫“零六”的宠物医院。
然后现在,她要陪着盛向礼去这家宠物医院。
小姑娘表情呆呆的,盛向礼瞥了一眼:“怎么了?”
林听舔了舔下唇,长睫略显不安地颤了颤:“没什么。”
前方红灯,车子停下,盛向礼往后一靠,长臂搭在方向盘上,微侧过身:“你在紧张。”
平铺直叙的语气,就像他眼神里闪过的一抹精光,企图将林听看穿。
“……没有。”林听想找个借口搪塞,却发现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只能回这么一句。
盛向礼只平静地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直到红灯转绿,才收回视线。
车子继续往前开,又过了十分钟,林听视野里出现了一块简洁而的门牌:零六宠物医院。和喻思禾给她发的图片一样。
她悄悄地咽了口唾沫,拇指紧张地往内扣。
尤其当下车后看见盛向礼拎着小笼子走在前头的背影,这一刻她非常、非常希望池故不在。
或者干脆喻思禾给她的信息有误,这宠物医院跟池故没关系。
然而天不遂人愿。
盛向礼提前预约过,但是前台说:“盛先生是吗?很不好意思,彭医生有急事刚刚请假离开,给您安排别的医生可以吗?”
盛向礼只皱了下眉,颔首:“可以。”
就在这时,一行人从楼梯口拐下来,有说有笑,依稀可以听到一句:“池医生,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然后是熟悉的低沉嗓音:“不用。”
林听身形一僵,不死心地艰难侧目——为首的,不是池故又是谁。
男人穿着白大褂,和居家时的闲适散漫不同,白大褂熨烫妥贴,衣扣一丝不苟地咬合在一起,长腿立在衣摆下,身姿挺拔。
隔着长长的走廊,他和林听的视线不期然撞在一起。
或许是她的错觉。
他的步子似乎停顿了一下。
一行人走近,林听突然看向身边的盛向礼。
盛向礼还在和前台交谈,并没有多在意走过来的几人。
倒是前台,在看见池故后打了声招呼:“池院长。”
池故颔首。
“池”这个姓,引起了盛向礼的注意。
他侧头,扫了一眼池故,略微一顿,而后目光滑落到林听脸上。
林听既没有看池故,也没有看盛向礼,视线飘了两下,无奈地找了个落脚点——盛向礼放在地上的那个小笼子。
她就这么半垂着眼和里头那只懵懂的小奶猫对视。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容茜打电话来的时候都说过些什么:□□了池故,提起过盛向礼。
那句“你向礼哥哥……”听上去如此暧昧,掷地有声,池故一定听见了。
池故送领着狗出院的人到门口,折回来却在前台停下了:“这是怎么了。”
前台正翻着手里的排班手册,打算给盛向礼联系个有空的医生:“哦,这位盛先生先前预约了彭医生,要给小猫做检查的,彭医生不是刚走吗,就想说转给别的医生看看。”
“不用翻了,”池故说,“我来吧。”
前台差点一个手滑把册子撕坏:“啊?可是您待会儿还有场手术……”
“安排到晚上了。”
“……”
前台心里嘀咕着这位爷今天怎么突然对这种小事这么积极主动了,不忘询问盛向礼:“盛先生,这位是我们宠物医院的池院长,检查交给他您可以放一百个心,可以吗?”
盛向礼这才淡淡地收回视线:“可以。”
池故——他胸口工牌上的名字。
盛向礼弯腰拎起笼子,眯了眯眼。
于是池故打头,领着林听和盛向礼往诊疗室走。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林听却在空气中嗅到紧绷的硝烟味。
进了诊疗室,池故在桌上铺了一层毛巾,才让盛向礼把猫抱出来。
“盛向礼……”池故弯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念这个名字时候语调微缓,“盛先生是吗。”
他明明对着盛向礼,可林听却莫名地觉得,这句话像是在问她。
她从见到池故起就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此时心脏随着池故的话一颤,拇指指甲忐忑地微微嵌进食指侧肉里。
盛向礼淡淡一笑,点点头。
风度十足。
又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冷傲。
池故抬眸,和他同样带着探究的目光短暂接触。
两秒后,他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小白猫两个月大,身上已经做过初步的清洁,池故给它做了常规的检查。
“现在先做体外驱虫,它体质弱,体内驱虫和疫苗过段时间再打,”池故边开药单边说,男人声线平淡,听不出私人情绪,“我先给它做个体外的驱虫,然后把耳螨清理一下。另外怎么喂养我也写在这张纸上了,等它体质跟上来再带过来做内驱和打疫苗。”
林听在一边听着,在心里暗暗计数。
七十八个字。
这是重逢以来她听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盛向礼接过单子,忽然转头:“听听。”
略显亲昵的称呼。
池故手上动作顿了顿,唇线不易察觉地紧绷,抬起眼皮,终于把注意力分了一点给林听。
林听正出神,被他这一声呼唤叫得整个人都惊了一下:“什么?”
“过来,”盛向礼把单子递过去,“帮我跑趟腿,去取一下这些东西。”
林听接过单子,没敢多看池故,应了一声扭头就出了诊疗室。
像有一把抽气筒在一点点抽掉诊疗室里的空气,让她感到窒息,盛向礼的请求反而成了一道赦免。
门打开又合上,诊疗室里只剩下小白猫细声细气的叫声。
池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眼凌厉,对待手里的小猫动作却很轻。
盛向礼曲指在小猫下巴上挠了挠,倏地出声:“池故……池院长是吗?”语气一如池故之前的问询。
池故压根儿没理他,专注地给小猫清理耳道里的脏东西。
盛向礼笑了声,慢条斯理地问他:“这家宠物医院是你开的?”
池故终于抬头,声线冷,压着不耐:“能闭嘴吗,很吵。”
盛向礼并不恼,指尖轻抵在桌面,一站一坐,他看着池故,冷然睥睨。
半晌,食指在桌面敲了敲。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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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听取完东西回来,盛向礼拎着笼子,在走廊等她。
她愣了下:“好了?”
“嗯,”盛向礼伸手,空着的另一只手从她手中接过东西,“走吧,去吃饭。”
在宠物医院耽搁的时间比预计的久,正午饭点已经过去。
他现在一说,林听才觉得还真有点饿了。
她望了一眼诊疗室。
透过诊疗室的玻璃门,林听看见池故坐在桌子后面写着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门外的目光,他笔尖一停,抬眸看过来。
被隔断的空气里,有什么碰在一起,去又击打在玻璃上。
擦出微弱的、细小的火花声音。
“听听。”
盛向礼已经走出几步,站在走廊灯光下叫她,似是打量,带着一点锐利。
林听喉间攒动,拔回视线,小跑跟上盛向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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