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知道林岐是林岐, 许凤鸣是许凤鸣, 许凤鸣已经没了, 自己不该再牵挂林岐, 可是一想到方才林岐的状况,她心里就揪得慌,恨不得追过去剥了他的衣服看一看。
唉,林岐到底是什么状况
是旧病犯了,还是又添了新伤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因为羞恼转身就走, 起码应该问问林岐
虽然许凤鸣骗了她,可是她们的感情摆在那里,似锦又如何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回到房里后, 似锦下定了决心, 备了笔墨, 开始写信。
信封好后, 她提笔在信封上写下地址京城杨柳胡同乔宅,想了想,又写下“乔夙亲启”四个字, 然后去寻赵洛神。
赵洛神的父亲是洛阳知府,每个月都要派人往京城递送公文, 正好可以顺带把这封信捎给乔夙。
这种事对赵洛神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吩咐婆子叫了小厮进去, 直接把这封信送到洛阳府衙, 给了她爹的幕僚。
第二天一早, 这封信就随着洛阳入京的公文, 由驿马送入了京城。
班师回京之后,林岐先去见了洪武帝,奉旨和首辅韩朝及兵部尚书华永春做了交接。
做完交接,身上没了差使,林岐这才去见许皇后。
许皇后正在福宁宫正殿接见众嫔妃和外命妇,得知皇太子求见,心中大喜,顾不得许多,忙道“宣”
不管是宫中嫔妃,还是外命妇,大都未曾见过皇太子,都好奇得很,齐齐看了过去,却见女官引着一个戴着玉冠,穿着大红锦袍,腰围玉带,身材高挑的少年走了进来,定睛一看,那少年肌肤白皙,目似寒星,清俊异常,只是身子瞧着有些单薄。
林岐进了正殿,拱手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许皇后见了儿子,又是欢喜,又是心疼,顾不得许多,招手道“小凤凰,过来让母后看看”
林岐乖巧地走了过去,被许皇后拉着,挨着许皇后坐下了。
众嫔妃和外命妇起身齐齐行礼。
许皇后有心让这些人看看自己的好儿子,看了福宁宫主事女官王云芝一眼。
王云芝会意,开口道“平身。”
并没有请这些人散去。
许皇后把林岐揽在怀里,摸了摸他的脸颊,觉得软得很,应该是又瘦了,心疼得很“小凤凰,是不是又瘦了”
林岐乖乖地“嗯”了一声。
许皇后又道“在肃州平叛,有没有见识到战场厮杀战场上有没有害怕”
林岐微微歪头听许皇后说话,闻言慢慢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又黑又亮,似乎全夜空的星星都盛在了里面“母后,我亲自上了战场,自然见识到了战场厮杀,原本是怕的,可是真刀真枪杀起来,根本来不及害怕。”
许皇后看着依旧稚嫩的儿子,想起他七月才满十七岁,心疼得很“我的儿,苦了你了,母后心疼你”
林岐认认真真道“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的士兵,也都是人,也都有母亲,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许皇后听了,眼睛还湿润着,人却笑了起来“傻孩子,他们同你不一样,你何等尊贵,谁也不能与你比。”
林岐眼睛明亮,严肃认真地反驳“母后,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大家都是大周的儿郎,我们都一样。”
许皇后性子刚强执拗,接连被儿子反驳,却毫不生气,一脸慈爱的笑“我儿说的对,是母后错了。”
众嫔妃和外命妇在旁边围观良久,都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了这是那个性情执拗手段狠辣,不但敢杖毙皇帝宠妃,还敢与苏太后对峙的许皇后
这明明是个疼爱儿子是非不分没有立场的慈母啊
那些有儿子的嫔妃,都把这一幕记在了心里,在心里默默做着打算。
许皇后正絮絮和儿子说着话,洪武帝身边的大太监何琛过来传洪武帝口谕“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陛下宣殿下去御书房。”
许皇后忙道“可是该用晚膳了”
何琛满面堆笑道“皇后娘娘,陛下说了,要留殿下在御书房用晚膳。”
他又看向林岐“陛下特地命御膳房备了清蒸鲜鲥鱼,另备有青州贡上的鲜蟠桃,都是殿下爱用的。”
许皇后听了,不由笑了起来“既如此,小凤凰你去瞧瞧你父皇吧,为了引你过去,他可是没少下功夫。”
林岐见许皇后在众嫔妃面前认真演戏,以突出夫妻恩爱父子和睦,不由微笑,很是配合地答了声“是”,辞别许皇后,随着何琛离开了。
今日苏贵妃借口身子不适,并未与众嫔妃一起到福宁殿给许皇后请安,不过没过多久,就有与会的嫔妃把福宁宫之事传到了苏贵妃耳朵里。
苏贵妃气得脸都白了,气哼哼想着主意。
许皇后生的儿子能够做监军上战场镀一层金,她生的儿子却被禁在王府,只能吃喝玩乐消磨意志,这让她如何能忍
既然在战场上刺杀林岐没有成功,那就想别的法子。
反正洪武帝正是年富力强时候,想必也不会愿意太子过于强大,威胁到他的地位。
只要办得隐秘,洪武帝应该不会追究。
洪武帝正和周胤一起在御书房里等林岐。
听到外面脚步声,洪武帝当即道“是岐儿到了。他腿长,来御书房登台阶时总是一次上两个台阶,有时还能上三个台阶。”
若是在正式场合,岐儿这孩子就规规矩矩一次只上一个台阶了,真是懂事体面有规矩的好孩子。
周胤微笑道“皇太子腿长,是随了陛下。”
洪武帝心中欢喜,道“朕这些儿子里,顶数岐儿最像我,长胳膊长腿,就连颈部,也是颀长清贵的。”
周胤憋着笑,道“皇太子生得俊秀不凡,正是随了陛下。”
这时候随着太监的通禀声,林岐走了进来,恰好听到了周胤那句“皇太子生得俊秀不凡,正是随了陛下”,当场反驳“周先生,父皇哪有我好看,你不要为了奉承他瞎吹”
周胤“”
他低头忍笑。
洪武帝浑然不觉自己被林岐鄙视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岐。
林岐来交旨时,因御书房里内阁诸大臣都在,他根本没来得及细看儿子。
此时一细看,他才发现林岐气色有些不对,脸色过于苍白了,忙道“岐儿,你是不是受伤了”
林岐怎么会放弃这个大好的表演机会
他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父皇,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
洪武帝心中焦虑,急急道“周先生何琛留下,其余人等全都退下”
待侍候的人都退下了,林岐这才在何琛的服侍下解下玉带,脱去锦袍,露出了穿在里面的白绫中衣。
洪武帝走了过去“哪里受伤了”
林岐声音弱弱的,满是委屈“父皇,背上受伤了”
洪武帝小心翼翼掀开林岐的中衣,看着林岐雪白背上那一道红肿刀痕,简直是心如刀绞“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岐把洪武帝的手拿开,晃了晃身子,让白绫中衣自己滑下去,然后慢慢道“这次前往肃州平叛,来回路上,甚至在战场上,遭遇了好几次暗杀,我一直小心着,谁知还是被人砍了一刀。”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谈晚上吃什么饭,下雨要带雨具一般。
可是他越是这样,洪武帝就越愤怒,当即命人宣了暗卫青衣卫的统领李信喆过来,吩咐道“朕给你一个月时间,务必查清皇太子被刺杀之事。”
青衣卫是大周暗卫,由大周太祖皇帝建立,只效忠皇帝一人,也只有皇帝才能调动,势力极大,查案最是在行,这样的案件交给他们查办,是最合适不过的。
李信喆退下之后,洪武帝看着林岐,心中满是内疚。
他其实大致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儿子太多了,他这做父皇的又总想着制衡,以免太子一家独大,就会给别的儿子一些希望,他们会使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毒害太子。
其实洪武帝要的是儿子们正当竞争,给林岐压力和动力,而不是让他们搞投毒暗杀这一套。
林岐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声音微弱了许多“父皇,我饿了。”
洪武帝忙冲着何琛嚷道“还不摆膳”
周胤围观了全程,心道陛下心思缜密,多疑敏感,一生推行帝王制衡之术,驭人权衡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却没想到在皇太子这里踢到了铁板,遇到了克星。
晚膳很快摆好了,用汝窑雨过天青器皿盛放,菜量不甚大,却都是皇太子素日爱用的。
洪武帝留下周胤做陪客。
他自己倒不怎么用,只顾指挥何琛
“给岐儿夹那道菜。”
“岐儿爱吃酸的,那道凉拌海蜇皮可以夹一些。”
“对了,这个蟠桃薄片给岐儿拿过去。”
林岐在洪武帝的父爱环绕中用了晚膳,见周胤告辞,便跟着起身“父皇,儿臣送周先生出宫。”
这时候已经过了戌时,皇宫中灯火通明。
勤政殿前的广场阔大无边。
林岐陪着周胤走过铺着金砖的广场,侍候的人远远缀在后面。
周胤还以为林岐会跟他谈这几个月朝中之事,谁知林岐却开口道“先生,我听说你有意买下西邻朱大人的宅子”
闻言周胤直摇头“唉,家母带了二房的人进京投奔,我家宅子实在是狭小不堪,原想着朱大人要卖宅子,我买下来修缮一下,用来奉养家母,谁知朱大人声称他瞧不上我的为人,不肯把宅子卖给我,如今正僵在了那里。”
想到家中房舍狭隘,似锦都被逼得去了洛阳,他当真是烦恼极了,道“若是再不行,我就让人在后面园子里建一处小楼,先让长女住进去。”
林岐闻言,当即道“先生,令爱最怕孤独,她独自带着侍女住在后花园,夜间会害怕。”
周胤闻言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林岐“太子殿下似乎很了解小女”
林岐若无其事道“我表妹和令爱是好友,她说的多了,我也多少了解了些。”
听林岐提到他前些时候生病夭亡的表妹许二姑娘,周胤不由叹息道“唉,我还没敢和小女说呢,她若是知道了,不知道该多伤心。”
林岐垂下眼帘,心道她不但伤心,而且生气。
眼见雍新门在望,他停下脚步,道“周先生,买朱先生宅子一事,你不必忧心,交给我来办,你明日只等着见朱先生就是。”
周胤知道林岐的能耐,见他揽下此事,又惊又喜“那我可就先谢过殿下了”
第二天是休沐日,周胤正在外书房和幕僚清客议事,小厮进来禀报“大人,国子监朱大人求见。”
周胤又惊又喜“快请”
半个时辰后,周胤收好新写好的房契,恭而敬之地把老态龙钟的朱大人给送出了外书房。
他刚回到书房,清客幕僚们就纷纷恭贺“恭喜大人购得美宅”
周胤也是欢喜,道“千年房舍换百主,一番拆洗一番新,章先生,贺先生,你们两位精通堪舆风水和园子修建,赶紧帮我去新宅子看一看,该重建重建,该修缮修缮。”
得赶紧把新买的朱宅修好,让老太太和二房搬进去,然后去洛阳接似锦回京。
十月便是似锦的及笄礼了,哪能让她在姑母家过及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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