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公主和亲的使团在春日动身。
谢灵毓前夜艰险脱身来见由仪, 如当年一般, 再次对由仪行了叩拜大礼。
由仪没多说什么, 只最实际的,转了大笔的功德点给谢灵毓。
第二日一早, 使团离京。
皇帝亲身送到城门外, 带着满朝文武, 宗室亲贵。
谢灵毓对皇帝和恭王行的仍然是大礼, 皇帝看着也泪眼婆娑, 只是都颇为公式化。
——皇家混出来的, 没两个演技都对不起自己的姓氏。
送走了灵毓, 由仪便动身离京了。
秦墨初早早离开了, 和周围邻里道了别, 由仪就背着剑、挽着拂尘踏上了路。
她那匹马儿被谢灵毓讨了去, 随着去渊国了。
游历的生活说有滋味也有滋味, 说无聊也很无聊, 最后由仪干脆闯进北方深山之中了。
自起茅庐、搭床榻,饮山泉水,食野果实,每日晨起舞剑,日落调息,与世隔绝。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管理局一阵的动荡,有早年故友察觉出微末来询问由仪,也只得到浅浅一个笑意。
于是大家都明了了, 一个月之内,论坛上热门的帖子都是关于某早期大佬和前任罪人首座的恩怨情仇。
其中有的帖子写的文笔精妙,仿佛作者亲身所见,环环紧扣,分明是无的放矢的剧情,竟然颇有条理。
由仪对此不置可否,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毕竟她自己吃瓜看文也很欢乐,只是偶尔见到某些熟悉的文笔时,会发个短讯过去敲诈一把。
最后所得都用来给幺儿买零食了。
谢灵毓显然也在吃这一口瓜,某天吃瓜上头,忽然小窗敲由仪,神秘兮兮地问由仪和某某人到底有没有爱过。
笑话!这能饶了她?
由仪当机立断,夜行千里入了北渊皇宫,狠狠给了谢灵毓一个爆栗子。
“哎哎哎,师傅我错了嘛。”谢灵毓讨好道,一面对由仪道:“您去里头坐一坐,我让人端些点心来,您多待一会儿。”
然后师徒两个相对坐着,由仪安静剥着谢灵毓友情贡献的葵花籽,听着谢灵毓说着如今的北渊形势。
谢灵毓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重点吹捧自己的丰功伟绩,在师傅面前讨了夸奖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师傅您等着,最迟后年开春儿,我保准让这北渊改姓我谢灵毓的谢!”
“你这辈子不姓谢。”由仪冷静地咽下一口喷香的瓜子,淡淡补刀道。
谢灵毓瘪了瘪嘴,嗔道:“师傅~您就不能夸夸我吗?”
由仪挑眉笑道:“方才不是夸过你了吗?”
“那算什么夸奖嘛!”谢灵毓流露出些许小孩子气来,“难得见一回,您就不想好好夸夸您徒弟吗?难道不是您最爱的徒弟了吗?”
“你不是。”由仪冷漠地给小徒弟泼了一头凉水后淡淡道:“仔细那个亲王,这一类人的临终反扑最是厉害,一个受不住,便要伤筋动骨。”
“师傅还是关心我得嘛~”谢灵毓贱嗖嗖地撒了个娇,然后正色道:“师傅放心吧!”
“行了。”由仪咽下最后一口葵花籽,拍了拍手,饮了口茶水,起身道:“我得走了。”
谢灵毓忙站起来,“这么急?不多留一会儿?再待一会儿嘛,明日我想法子脱身,带您去北渊皇城逛一逛?”
“不了,我自己逛就是了。”由仪道:“皇宫大内,我待不惯。”
谢灵毓抿了抿唇,“好吧。”
由仪足尖点地出了北渊皇宫,直奔北渊最大的拍卖场:天宫琉璃阁。
北渊建筑以阔朗为上,天宫琉璃阁建的阔朗华丽、围墙重重。
由仪一路行至一间隐秘的小院子,院内已有一个穿着玉色长衫、玉冠束发的男子烹茶煮酒等候着。
见由仪来了,他含笑问道:“喝点什么?今年的新茶,或是旧年的青梅酒。”
“你怎么来了?”由仪指了指酒,一面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一面问他道。
褚胜涵眉眼含笑,缱绻温柔,声音压得极低,颇有磁性,又温柔悦耳,“自然是想你了。”
“别扯这个,鬼都不信。”由仪慢条斯理翻了个白眼儿,懒懒散散地换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坐着,问他道:“咱们两个都多熟了,你就别跟我装了。”
“好吧。”褚胜涵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添了一钟茶,恢复了正常,“那件事闹得太大了,我放心不下,想来找你。”
“这有什么放心不下的。”由仪笑了笑,“就是他要算计我,然后没算计成,被我反将一军罢了。”
“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褚胜涵狠狠皱了皱眉,“咱们有多熟了?你什么性子我不清楚?什么东西能让你入局?你告诉我,这一世,你为何执意要那神格。明明已身具神力、神格,再要接受这个世界的神格会对神魂造成损伤你不清楚吗?”
由仪垂了垂眸,淡淡笑了,“你就当我疯了吧。”
褚胜涵闭了闭眼,问她,“是不是你那个……”
他真的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说那个人,最后只能狠狠一锤石桌,道:“明明当年都查过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哪里没找过?正常人类的灵魂轮回绝不会脱离本源世界,这个规则你应该比我清楚,怎么如今就这样了呢?”
由仪道:“我只是想着,如果是他为了制衡、算计我,用法子将他的灵魂从那边套了出来呢?”
“他的罪状里没有这一条。‘无上’最为公正,绝不会落下任何的罪状。”褚胜涵道:“所以这一条绝对没有可能。”
由仪抬眸回望过去,淡淡道:“然后呢?”
褚胜涵养怡功夫险些破功,“没有然后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褚胜涵。”由仪沙哑着嗓音唤他,“你就让我自欺欺人一回不行吗?就这一次,若是没有碰见那,那我就从此绝了这执念,彻底逍遥了,不好吗?”
褚胜涵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一揪一揪的,也软了声音,“你何必呢?”
“你就能忘了楚怡吗?”由仪问他,“你能忘了你们当年的一切,忘了她为你做的事情,忘了你们柔情缱绻的时光,也忘了当年你对她铭心刻骨的感情吗?当年你要闹得天翻地覆来找她,我陪你。如今,我不要求你陪我,我只请求你不要阻碍我。”
褚胜涵只觉心尖发颤,然后就是一阵的无力感,他抬手捂着脸,许久方才哑着嗓音道:“我以为,至少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由仪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人天生多情,让我用千千万万年想念一个人,恕我做不到。但让我彻底忘了他,我更做不到。就这一回,我拼一把,就当了却了这一桩执念。”
“罢了。”褚胜涵长长叹了口气,“我是说服不了你了。就这样吧,随你了意,左右神魂损伤对你也不算什么。疗伤的药还有吗?”
由仪笑了笑,道:“有的是,到时候我就找个灵气充裕的世界栽进去疗伤,过个千八百年,还是一条好汉。”
“难为你看得开。”褚胜涵轻嗤一声。
由仪知道她这次要做的事情把朋友们都惊到了,索性也不反驳,反而问道:“你见过我那小徒弟了吗?”
褚胜涵点了点头,“见过了,资质倒是不错,心性也可以,就是野心不够大。”
由仪翻了个白眼儿,“她又不需要征服宇宙,闹什么野心?这样就足够了,要是真和‘那位’一样,我还不是头疼死。”
“那倒也是。”褚胜涵挽袖开始剥蜜桔,分了一半给由仪,道:“尝尝。”
于是二人一个喝酒、一个喝茶,吃这橘子坐了半天,最后各自离去。
回到自己的小茅屋里,由仪熟练地扒拉出一条毛绒绒的毯子围住自己,点出光屏来,一面运转灵力,一面开始吃瓜看热闹。
又是一年除夕日,由仪驻足于山巅看着山脚下的灯火通明,慢慢笑了。
一阵冷风吹过,带起飘逸的道袍下摆和轻轻垂下的广袖,由仪足尖点地上了一棵参天大树,手中现出一只星盘来。
执掌星盘,主司命者。
她慢慢输入灵力启动星盘,开始日行一次的迷信活动,为自己推演出一个合适的飞升日子。
这世间或许再没有更为嚣张的修仙者了。
人家飞升都是看天雷哪日落下,她是算日子后催天雷落下。
一个被动,一个主动。
后者说出去可以引得万千同行嫉恨艳羡,由仪对此倒是十分不惧,这边算了个大吉的日子出来,轻飘飘就落了地。
手中拂尘一甩,一节大树的枝丫噗通落了地。
由仪本打算颇为豪迈地将枝丫扛起,无奈一身道袍不便,最后只能以灵力托起,一路拽回了深山中的小院子里。
万能的灵力啊,让这个树枝活吧!
寒冬腊月里,不顾种类插进地里的一节树枝能在开春后活过来,那真是全靠灵力栽培催活了。
小树生出嫩芽的日子,由仪提剑渡了雷劫。
山上,冒出青绿嫩芽的小树随风摇摆着;山顶,由仪踩着祥云步步而上;山脚村民跪地叩拜称仙人。当地官员如何而以此向皇帝称功献媚已不是由仪所关心的。
她一双眼淡淡扫过天庭中的列位官员,神识布满整个天宫,最后只能留下一声徐徐叹息。
不顾玉帝如何,由仪转身离去,在场有眼力好者隐约见到了那桀骜不驯之徒脸上滑下的一滴泪。
如此,了却执念。
由仪如她自己所说的,寻了个灵气好的世界闭关百年,神魂伤势完好后,开始了漫长的追杀慧通的日子。
好小子,敢骗我,你给我等着吧!
*缙明历年间,长白山中有女道飞升,道号云暮,世称:云暮仙师。
——【问仙】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本章留言随即挑选五个眼熟的发红包惹~
其实本文最开始设定系统幺儿是被利用了的,但是最后想想,女主不是容得了背叛的人,即便是被利用,系统也会被她彻底打下去,那女主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所以这条线最后就被砍掉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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