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凶萌

    屋子里静悄悄地,寂静而冷清,只能听见身旁之人或轻或重的吸气声,屋子里的十人正襟危坐,紧紧地看着抿着唇,面带肃色。

    凌迟之刑又叫做千刀万剐,刽子手将受刑者身上的皮肉分成数百至数千块,用小刀逐块割下来,削成肉泥,受刑者承受成百上千刀剐肉之痛,直到最后一刀结束,犯人方才断气。

    在大宋历代王朝中处以凌迟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这等酷刑早在三十几年前就被彻底废除。

    谁也没想到如今竟然会出现。

    屋子里的氛围一时有些沉重。

    那些身家清白的女子就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被人捆着手脚堵住嘴,经受着如同炼狱一般的痛苦,她们苦苦挣扎哀求却只能无助地任由成百上千刀落在自己身上,剐掉自己的血肉,直到最后失去生命。

    一刀毙命或许还不会让人如此愤怒。

    但那些女子承受的却是持续不断的痛楚。

    她们是被活活痛死的。

    盛阳眼眶发红,面上带了愤懑,“会凌迟的人只可能是那些刽子手,一定那些人在作怪,大宋在三十六年前就废除肉刑,那些侩子手便在朝廷的命令下提前休致,放出去的人底案里都有记录,咱们只需要在那些人中一一排查就能将凶手揪出来。”

    无怪盛阳这般笃定,凌迟也是讲究技巧的,这里面有很深的学问,不是经验老道刽子手根本就不懂如何做,甚至连肉都割不下来。

    大宋规定凡死刑都要逐级上报至皇帝批准,之后再将犯人从地方押送京城,由刑部执刑,全大宋会凌迟手法的人不会超出五个。

    若当真是那些人所为,那么就很好找人了。

    张珩远却肃着一张脸摇头,“你能想到的大理寺自然也能想到,我听说那凶手用的是凌迟的手法,但行凌迟的章法却很稚嫩,很多步骤也不对,真正的老手是不会犯那么多低级错误的,那个凶手可能接触过凌迟但决计不算熟悉。”

    “而且,凌迟是有讲究的,该怎么剐,剐多少刀,先剐哪个部位开始都是有顺序的,要达到最后一刀落下犯人才能断气,务必要有条不紊,但那凶手杀人时将尸身弄得一片糟糕,显然并未顾忌这些。”

    “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些人的尸身,但也听刑部地下的仵作说过,那人的手法残暴直接,可以窥见他杀人的时候是在泄愤。”

    张珩远的堂兄就在刑部任职,他性情孤僻,不爱说话,平日里也喜欢钻研这些古怪的事,因而说起来头头是道。

    容奕眸光一闪,也跟着点头道,“不仅如此,阿阳,你且想想,三十几年前就废除了酷刑,那些刽子手要在刑部任职那么必定要技艺纯熟,他们的年龄至少也是三十好几了,到如今还健在的话也已经是花甲古稀之年的老人,凌迟可是个力气活,你觉得连走路都未必能走稳的人有能力做这个?”

    盛阳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张珩远和容奕都说得很有道理,但若是当真同那些人无关,这世上就不会有人接触凌迟,也不会有人会用这个法子杀人。

    他也去了解过,那凶手凌迟的手法虽然有些紊乱,但也能看出一定的章法,那么这个凶手必定是有人教授过或是潜心专研过的。

    脑海里忽然灵感一闪,盛阳激动道,“或许是他们的子孙所为!”

    容奕却暗中摇头,颇有些不认同。

    刽子手在当今是很不受人待见的职业,同仵作的性质相差不多,虽两者都为官府的职位,但却是受人轻视的贱业,朝廷在三十多年前放了他们的时候也顺道抹去了他们的贱籍,既然有幸脱离贱籍,谁还会那么傻要去学这个?

    酷刑已经废除,以后又用不上。

    黎缈慢条斯理地磕着瓜子看他们分析,见盛阳眼中的光亮就快熄灭,她弯了弯眸子道,“阿阳说得也不无道理,就算不是他们子孙,也可能是收了什么徒弟,总归是有牵扯的,咱们该盯着,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盛阳见她赞同自己,眼珠子又亮了起来,神采奕奕。

    黎缈又对着张珩远道,“你堂兄在刑部,看看能不能找办法让他把盛京三十几年前放走的那几个刽子手的底案都翻出来。”

    要找三十几年前的任职底案,这个难度不是一丁点大,不过张珩远一向听黎缈的话,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黎缈满意地点点头,心底的兴奋就要溢出来,要是她们能比大理寺还先找到凶手,那就有趣了。

    眼下事儿就多了起来,不但要约程孟兴问小黄鹂的事,还得找个大夫替疯婆看看疯病,那几个刽子手的事也要去查,黎缈磨拳擦掌,总觉得明儿她就能将凶手踩在脚下鞭打一顿。

    古松婷坐在她身旁瑟瑟发抖,脸上苍白地咬着手帕,“缈缈,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你别怕,咱们只暗中调查,又不跟凶手正面交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再者早日将凶手抓出来,盛京的姑娘们才更安全。”黎缈拍了拍胸脯道。

    黎缈从小就喜欢对姑娘家怜香惜玉,比起臭烘烘的皮小子,她更喜欢软软香香的小姐姐们。

    黎缈生下来母亲就去世了,她被糙汉父亲带大,从小到大都是穿着男子的衣裳,西北处于边城,那个地方民风开放,加之贫瘠,百姓好斗,黎缈长了一张软糯可爱的脸,因而就常常被那边的臭小子们欺负,说她娘不唧唧的,为此她常常掉金豆豆。

    他爹就把她抱在肩膀上哄,告诉她要想不被欺负就得自己硬气些,让别人不敢欺负自己。

    她问她爹怎么硬气些。

    他爹就说,要欺负回去,要让那些人怕她。

    之后她就开始习武,虽然不见得有多厉害,但也开始主动找人打架,打架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就越来越厉害。

    后来她爹要离世的时候,就把她拉到床前,告诉她到了盛京之后也不要怕别人,要保护好自己,要是有人欺负她,就一定要欺负回去,不要给他丢脸。

    黎缈便秉承着这样的遗愿到了威远候府,一道盛京她就摆出一张臭脸将盛京的纨绔小子们都揍了个遍,这里头还有容奕他们。

    但黎缈遇见了困难。

    那就是十里长街的那些小姑娘。

    她摆出一副臭脸,龇牙咧嘴凶她们,她们还满脸笑意捂着嘴,嘀咕什么好可爱好可爱之类的,然后会上前摸摸她的头,捏捏她的脸,将点心零嘴塞进她的手里。

    她没有跟女孩子相处过,琢磨不透她们是什么意思,不过点心很好吃就是了。

    于是黎缈打算不凶她们了,并且还愿意跟她们说话。

    当然,黎缈不会承认她当初跟那些小姑娘们玩就是为了白吃零嘴。

    总之后来只要她一出府,容奕几个一脸凶神恶煞地在前面吆喝着开路,她大摇大摆地走在后面,一上街道,时不时就有小姑娘们把糕点糖人冰糖葫芦之类地往她手里塞。

    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十里长街的小姑娘们大多都给她塞过点心,她自然打算护她们。

    古松婷见她一副万事有我的傲娇模样,不知怎么地就想笑,只不过怕她恼,暗自忍了下来,憋着笑意纵容道,“缈缈说得对。”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黎缈来,满眼笑意。

    那个小小的一只胖团子,迈着胖嘟嘟的小短腿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明明长得像只乖巧可爱的猫儿,偏生随时都摆着一副我超凶,会咬人的的臭脸。

    任谁看了也觉得心软得不行。

    所以十里长街的小姑娘们都喜欢逗弄她,也都宠着她。

    聊了好一会儿,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张小妹靠着门腼腆地冲着她们笑,叫她们去吃饭。

    方木桌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地道农家菜,菜式虽然简单,却是黎缈他们从未尝过的味,黎缈兴冲冲地挑了一块酸菜鱼吃掉,眼睛一亮,小嘴抹了蜜般夸李氏手艺好。

    她吃得很快,动作却很斯文,不一会就吃了两碗米饭,舔了舔嘴,“肚子已经饱了,可我还想再吃,都怪伯母的厨艺太好了!”

    “锅里饭还多着,姑娘想吃就吃!只管吃舒坦了!”李氏捂着嘴笑得牙不见眼。

    李氏原本忐忑的心就放下了,之前还担心她们吃不进粗茶淡饭,但见黎缈吃得极香,又不断夸她手艺好,不一会就觉得脚底生风,有些飘飘然起来。

    饭桌上吃得热闹,原本那些拘谨和疏离悄无声息地散了,黎缈吃了三碗米饭,肚子撑得有些难受。

    田里的活已经忙完了,许四喜和许小妹也就打算跟着黎缈她们一道回盛京城里。

    辞别的时候,李氏就满脸舍不得地拉着黎缈的手,只让她下回还来,说要给她做糖醋鱼吃,黎缈就笑眯眯地点头,说下回提前一天不吃饭,就专门等着第二天来她家吃。

    李氏就又被逗笑了,嗔怪道,“那可不行,饭得好好吃,别饿坏了身体。”

    许四喜和许小妹两个见了嫉妒不已。

    车轱辘在水泥地上缓缓碾过,发出吱吱的声音,坐在车厢里的人随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摇晃着。

    等到了盛京,容奕几个便跟黎缈道别,各自打道回府了。

    见他们都离开了,阿豆就问道,“姑娘,咱们也回府吗”

    黎缈摇了摇头,“去满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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