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缈的猫儿眼眯了眯,嘴角耷拉下来,她手指轻轻点着桌面陷入沉思。
包厢中安静下来,宁十一几人都盯着她看,知道她这定然是发现了什么蹊跷。
过来好一会儿,黎缈才开口道,“也就是说四月四日过了生辰后小黄鹂就一直待在程府?”
程孟兴讷讷地点头。
“她有没有再出过府?”
“没有。”程孟兴摇头。
“那她在四月四日之前有穿过红衣裳没?”黎缈盯着程孟兴的眼睛问道。
“没有,自从盛京出了那样的事,盛京的姑娘们几乎都不敢再穿红色,小黄鹂本就胆子小,自然也不敢穿,就是被纳进府后她也没穿过红衣,那晚,是我,是我一时兴致来了才哄着她穿的。”程孟兴说着愧疚地埋下头。
“有意思。”黎缈忽然就笑了,一双猫儿眼闪着狡黠。
“缈缈,这里头有什么问题吗?”盛阳听得认真,见她这样说话,困惑地问道。
“我在想,这个杀人凶手是当真是每过两个月就任意挑选穿红衣裳的女子下手,还是……本来早就定了要杀的对象。”黎缈手指轻轻点着桌子,话一出口,在座的几个都变了脸色。
盛阳也跟着沉思起来,思考黎缈话中的意味。
盛京中人人都在传那恶鬼杀人的时候专挑穿红衣裳的女子杀,每隔两月,只要有穿红衣裳的女子就会死一人。
没有人想过,杀人凶手是不是早就确定了下一个猎物。
但黎缈的话很有道理。
因为,如果小黄鹂在四月四日之前就从未穿过红色衣裳,四月四日后也只在四月十日被杀害的当晚穿了一次红喜服唱戏,当时还是在屋子里穿的,那么除了程府里的几个人不会有其它人知道小黄鹂穿了红衣裳。
这样隐蔽的情况下那杀人凶手又是如何得知小黄鹂在这一日穿了红衣裳的?
黎缈抿唇道,“有三种可能,一是杀人凶手是鬼,他能预知小黄鹂会在四月十日这天穿红衣裳,所以就杀了她。”
这话一出,宁十一就摇着折扇笑起来。
怎么可能有鬼。那不过是民间百姓太过惧怕那杀人凶手又苦于官府抓不到犯人而编造的荒唐言论,正儿八经念过书的人可不会当真。
黎缈顿了顿又道,“第二种可能是那杀人凶手就原本就隐匿在程府里,所以才会得知当日小黄鹂穿了红衣裳,第三种嘛,那就是小黄鹂本身就是凶手早就定下的杀人对象。”
厢房里空气又诡异地静谧下来,屋子里的人都垂眸思索,第二第三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让人毛骨悚然。
一想到杀人凶手可能隐匿在他的府里,程孟兴腿就抖成筛子。
“可是,如果小黄鹂本身就是既定的杀人对象,又为什么会那么巧刚好在前一个案子发生两个月后穿上红衣呢?”盛阳不解地皱起眉头。
这样的话未免太巧了。
黎缈也蹙了蹙眉,的确,她也没想通这一点。
这个时候张珩远忽然闷声闷气地开口,“也可能不是巧合。”
“什么意思?”盛阳出声。
“不是巧合,而是凶手精心策划,一手安排的一场谋杀。”张珩远沉声道。
“这,这怎么谋划?”古松岳张大嘴巴,神色吃惊。
“对啊,不可能是谋划的,要是精心谋划那以前那么多件案子都是谋划的?都能正好卡在两个月这个时间点?那凶手有这么神么?这样的话……实在说不通。”宁十一皱了皱眉头,“而且,他到底为什么要谋杀这些女子?目前看来,这些死了的人在身份上家世背景上都没什么联系。”
“杀人肯定是有目的的,只不过咱们还没发现罢了。”黎缈开口道,“至于这些案子是不是巧合,咱们得一件一件去查,盛阳,你记得尽量去取大理寺的卷宗。”
“缈缈放心,我过两日就去试试。”盛阳点点头。
“程孟兴,说说那天晚上具体的事。”黎缈看着程孟兴道。
她方才脑海里灵光一闪,此刻却又陷入死结。
程孟兴回想起那日的事,嘴唇颤栗,浑身哆嗦了一下,有些失魂落魄地道,“我,我,那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时兴起想听《沉烬》,我听人说,听人说角色扮演,跟妾室互唱更能添闺房情趣……于是那晚便哄着小黄鹂离穿了戏服,我也穿了戏服,然后跟小黄鹂互唱……的确很好玩……我们唱到三更才作罢,因为太累就直接睡了,等到天麻麻亮的时候,我忽然醒了,就想摸摸她,结果床内侧没有人,我闻见了血腥味,很浓很浓的血腥味,然后就发现床栏上挂着一具黑影,我的被褥已经被血打湿了……”
程孟兴说着说着痛苦地抱着头,满目恐惧,“是小黄鹂被杀了。”
屋子里再一次变得冰凉凉的,透着诡异的安静。
黎缈细细地品味着他方才的话,垂着眉思索着什么,没再开口说话。
盛阳出声打破僵局,“当天晚上入睡后你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吗?”
小黄鹂那样被人凌迟杀死,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
程孟兴摇了摇头,“没有,我屋外还守着十来个护卫小厮,当天他们几个值夜,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这件事,大理寺的人也问过我。”
他想了想又道,“大理寺的人还说,从现场血迹来看,我的房间不是小黄鹂被杀的第一现场,小黄鹂是被人带走凌迟而死后又重新弄回来的,他们沿着血迹找出去,就在后街转角的一个偏僻小胡同发现了大片血迹,还有凶手的脚印,但踪迹就在那里断了,其它地方都没有犯人的脚印。”
“我的屋子只有正门,窗口很小根本不足以两个人同时过去,所以那些大人们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是怎么从我的屋子里出去进来的。”程孟兴跟大理寺的人接触得多,知道的内部消息也多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待在黎缈身边就有总安全感,他就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盛阳锁着眉,笃定道,“是从屋顶出去的。”
屋顶?
程孟兴惊诧地看着盛阳,“可我的屋顶离地很高,他怎么出去?”
还是带着小黄鹂一起出去的。
“所以凶手的武功一定很好。”盛阳道,这对普通人或许是难事,但会武功的人不是很难。
这个时候黎缈忽然插话问道,“你之前说听人说角色扮演会很有情趣,是听谁说的?”
屋子里的人都齐齐看着黎缈,眼神怪异,“缈缈,这个重要么?”
“重要,我要知道,到底是有人教唆他这样做,还是当真是他一时兴起。”黎缈一双猫儿眼盯着程孟兴。
程孟兴手心紧张地出汗,他绞尽脑汁去想,“是、是在前两日,我在蓬客酒楼吃饭的时候,在包厢里听隔壁包厢的人说的……”
他眼睛忽然清明起来,“是的,是的,我没看见那人是谁,但是他说,他说他昨日买了个伶人回家,说府里的庸脂俗粉他都看腻了,那伶人会讨他欢心,夜里他回了府,伶人便要他穿着戏服一起唱戏,两人各自扮演戏中角色,他说带感极了,夜里唱得酣畅,……缠绵的时候也很、很快活,第二日到了晌午才起……我当时听着了心里就落下念头,之后才忽然忽然想起这个事,想着让小黄鹂也陪我玩一次……”
“原来,原来尽是如此……那人是故意引诱我……”程孟兴喃道。
一时间,宁十一几个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竟是如此么。
“今日咱们说的话,你回府后不要跟任何人说。”黎缈心里有了计较,心情渐好,甚至亲手给孟兴斟了杯茶递给他。
程孟兴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一定,我一定不说出去,姑奶奶放心。”
“你要是乖乖听话,日后都能跟咱们玩,对了,小黄鹂的死怎么都跟你脱不了关系,回去后记得给人修座墓,立个牌位,每岁再烧些纸钱。”黎缈道。
程孟兴瞪大了眼睛,他可是程府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嫡公子,这么可能做这些事?
黎缈瞟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嗤笑道,“小黄鹂再怎么也算你的妾室,你难道要让她做个孤魂野鬼?到时候她可少不得变成厉鬼找你算账。”
程孟兴脸色一白,缩着脖子答应,“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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