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放在寻峦宫?”凌风疑惑。
除了栖梧殿, 前宫最大的一处宫室就是寻峦宫了,里面只住了寻峦一个人, 再放一个人进去也不拥挤。
江桐钰蹭到凌风身边,挤了半边椅子坐下, 给他科普,“因为寻峦肯定会被气炸!他一直自诩前宫第一人,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与众不同,现在皇帝又弄了一个跟他一样的进宫, 还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不是要气死他!”
凌风习以为常地往另一边挪了挪,问道:“卢肃和寻峦怎么是一样的?”
他曾经在宫外见过卢肃一面, 虽然当时没有细看,但也记得是一个细眉长眼的白面书生, 和寻峦那种带点英气的长相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都是状元啊!”江桐钰惊讶地转头看凌风, “这么有名的八卦你竟然不知道?十年前,寻峦参加承平六年的会试, 得了头名, 殿试的时候又表现非常优异, 陛下亲自点他为状元郎。”
两人距离太近,江桐钰甩动的头发拂过凌风肩头, 还有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向上飘动, 轻轻蹭了蹭凌风的下巴。
凌风眼神回视,一阵几不可察的微风拂过,转眼间江桐钰所有发丝都乖顺地垂落, 像用无形的梳子仔细打理过一样。
江桐钰还在兴致勃勃地继续科普,“琼林宴上,皇帝又对他大加赞赏,当天直接把人收进了宫里。据说刚进宫的时候,寻峦不乐意闹了好久。”
“皇帝把人哄好后,独宠他一年多,后来又有大臣献上其他公子,前宫的人才慢慢多了起来。”
江桐钰说到这里,语气愤愤然道:“就是因为寻峦开了这个头,有些朝臣以为皇帝喜欢有文采的,专挑饱读诗书的文人才子进献。”
他猛地一拍桌子,“对,我说的就是两江巡抚,才名远播的文士甚至乡试解元都送进宫。他是恐怕我大燕国多几个有才学有抱负的治世能臣吗?”
鼓瑟在一旁小声附和,“对,两江巡抚此举,毁了不少寒窗苦读心怀天下的书生。”
凌风盯着江桐钰拍桌子的手,默数三个数。果然,刚数到三,就见江桐钰委屈巴巴地收回手,递到凌风面前,“疼——”
凌风好笑地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捏,“知道疼下次就不要拍这么重。”
“我生气啊!”江桐钰愤慨,“这些都是人才!不论是为官还是教书,总能发挥作用,而不是送进宫里,白白浪费了他们的学识!”
“送进宫能干什么?就皇帝那粗人一个,肚子里那点墨水,怕是对两句诗都不一定能会。”
凌风手指一顿。
江桐钰敏锐感觉到了,连忙补救,“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不会对诗的就是粗人。我说的是皇帝,没有说你。”
凌风:……我还没说话呢,你就急急忙忙地认了,这不完全是不打自招嘛小傻瓜。
皇帝因为生母出身低微又早早病逝,从小不得圣宠。宫里没人在意他,自然也没人教他读书,再加上后来又被发配去守皇陵,因此十多岁了都不认识几个字。
还是凌风来了以后,给他请了老师教导。武学上凌风还能帮忙盯着一点,但文学,咳咳,皇帝只学了一年,字就比凌风写得好了。
凌风看过皇帝写的文章,字迹工整语句也挺有古韵,以凌风仅有的古文知识来看还挺不错的。因此他一直以为皇帝的文学水平算中等偏上,没想到在真正的文人眼里,皇帝竟然是个不通文墨的粗人。
看来,他当时给皇帝选的那几个老师教得不太好啊。
嗯,也有可能是皇帝学得不太好。
江桐钰见凌风没有借机抓他的话茬,悄悄舒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不知道寻峦宫里闹成什么样了?真想去看热闹。”
——
寻峦宫里。
如江桐钰所料,寻峦快气疯了。
皇帝把人安排进他宫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寻峦一直以为,他对于皇帝来说是特殊的,是不可替代的。
皇帝收了那么多公子,寻峦一直对他们不屑一顾,哪怕对方再受宠,寻峦心中都有一种隐隐的优越感,那些人都是比不上他的。
但是,现在皇帝用当年收他入宫一样的方式,收了另一个人入宫,还放进了他的宫室里。
甚至,皇帝都没有提前知会他一声,也没有询问他的意见,只派了一个小太监把人领了过来。
这个人,是皇帝找来羞辱他的吗?
是来告诉他,他不是唯一的,他不是独一无二的。三年一次的科考,每届都会有一名状元,而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随时都可以找来另一个状元郎替代他。这就是皇帝的意思吗?
寻峦捂住脸,羞愤难当。
刚进宫的时候,他是不同意的。
他也曾志在天下,他也曾忧国忧民。金榜题名跨马游街时,他也畅想过进入朝堂后如何一展抱负,如何做出一番事业,不堕颖洲苏氏的威名,不负族中长辈的期望。
可是,他进宫了。
他吵过,闹过,反抗过。
以徐敬仪为首的一批同科,为了他联合向皇帝情愿,承平六年的新科进士们,差点集体断送了前程。最终的结果,却是他没守住。
他妥协了,他选择了接受皇帝。
皇帝真的对他很好,百般忍让呵护,细心陪伴安抚。明明比他还小两个月,但却十分沉稳可靠。皇帝抓着他的手向他许诺,说以后一定会对他好,永远不会和他分开。
他相信了。
那个时候的皇帝,眼中是不容错认的一往情深,和现在的皇帝,完全不是一个人。
他就这样陷入了那深邃的眼眸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深到,再也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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