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鉴。”
他舅这几天晚上突然打电话给他, 声音有些异常,他说,“我就这么出来了,我不知道清梅......”
仿佛是怕廖清鉴骂他没出息,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算了, 算了,说了也没用......这几天你在学校怎么样,导师有没有给你安排项目?”
“舅。”廖清鉴感觉到长时间盯着窗户外路灯的眼睛有些发涩, 他转了转, 道,“我在一家企业里面实习,手上有个项目,目前还算顺利。”
“哦。”他舅的声音又低下去, 在廖清鉴以为他睡着的时候, 缓缓的声音又从电话里传来, “阿鉴,我有点想家了。”
顿时廖清鉴心里好像放了几十把尖利刀子, 刺得他难受。
“没事阿鉴,你别担心, 我就随便说说......”
那一年廖芜焕刚从学校毕业, 牵过廖清鉴的手,大笑着从大街上奔跑,手里还拿着几串裹着亮晶晶糖粉的糖葫芦, 廖清鉴记得那柔和的声音告诉他,阿鉴你什么都不用怕,有你舅舅在呢!
他牵着他的手,背影在印象里那么高大,别人都说他舅舅是个医学高材生只可惜是个beta,他们懂什么,就算是个beta,他舅也是最优秀的那个。
可舅舅一眨眼好像也老了,可世事变化也不过才这么几个月。
愿你安安生生地过好这一世,其他别无所求。
廖清鉴小时候就好打架,性格孤僻,没辜负他这个没爸的野种的名号。
上学的时候,姓魏的不折不挠地纠缠他,像只精力无处发泄的野狗,廖清鉴告诉自己,这人是个傻逼,远离傻逼,对谁都好。
可是,他没料到,他妈被傻B的父母害死了,而他怀了这傻B的孩子,成了他妈眼中的毒瘤。
他妈死的时间不长,但他都快忘了那快要麻木的痛感,可是他知道,那些阴影总是在他身边,用它们冰冷黏腻的眼神盯着他,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魏则铭无辜吗?他当然无辜。
什么也不知道地被拖进来,然后残忍地等待廖清鉴这只恶鬼一点一点爬向他,然后被一点一点吃干净血肉。
他听到了铃声诡异地响起,他起床,走到外面血雾弥漫的大街上。
柏油路面黏黏糊糊,上面湿漉漉地淌着黑乎乎的液体,一开始以为是融化的沥青,后来才明白那不知道是谁的血,浓烈腥臭,已经到了发黑的地步,就连脚步提起都能拉出一道道粘稠的血丝。
而地上,有一个巨大的突起物,好像是狰狞的血管,又好像是输送营养的老树根,还在有生命里一般跳动着。
廖清鉴顺着这个搏动的突起物一路向前走去,在突起物的尽头,看到一个由无数根血管样物体组成的血管树,它是那么高大,那么血红,枝丫的顶端分出枝丫,枝杈边上又生出枝杈,无数的血管生长、旋转、缠绕,到了顶端变成了细细的红线,搅在一团好像一团血雾。
从树下往上看,那树上结了一个白色的婴儿。
它贪婪地吸食着血管给它输送的营养,舒舒服服地挂在那里,继续着它还未完成的发育。
廖清鉴摘下这个婴儿,用边上的血管缠绕它的脖颈,想把它勒死,但是它无动于衷,它的生命力是那么顽强,顽强得令人讨厌。
怎么会有这么不易死的东西?
明明什么铠甲都没有,什么保护都没有,光一身稚嫩的皮肉以及未发育好的身体机能,它怎么就这么顽强,这么不容易死呢?
廖清鉴端详它,为它的顽强生命力感到不解以及不耐烦,他想看看它怎么样才会死。
他把它埋在土里、丢在海里,它总是会发出那细细的声音,好像掐着嗓子在嚎叫。
它张开了它丑陋的大嘴,它要廖清鉴喂它。
放在土里不会死,放在冰箱里冻一夜也不会死,放在海里也没死,这么顽强可怕的生命力,不说是魔鬼没人信吧?
廖清鉴慌了,汗水一颗一颗往下滴,热度直接将地表烧出了一个洞,巨大的恐惧快要吞没他。他吞着口水,感觉喉咙里卡着一块腥臭的骨头。
最终他把它用海藻吊在了螺旋桨上,让它在海风与阴暗里风干,看它在那里静静地旋转,好像一只毫无生命力的垂着腿的雪蛤一样,最终才松了一口气......
“啊!”廖清鉴尖叫着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窗户仿佛看到外面薄雾的树下面,还吊着那一团白色的肉物。
廖清鉴揪紧了被子,从快要忘记呼吸的窒息中大口喘气,粗大的汗滴像蛇一样蜿蜒而下,砸在床上。
他拿起手机,打开了李森的微信聊天框,几分钟后冷静下来,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不等了,那件事尽早安排。”
“你决定了?”
那头回得很快,廖清鉴猜测他还在工作。
廖清鉴没回,只是说,“我要是死了,我舅就拜托你了。”
***
魏严峰和跟了他许久的首席秘书黄飞正在书房里说着话,房门半掩,透着些暗黄灯光。
两人把烟各自抽到一半,秘书开了口,“魏总,你看这事怎么办。”
魏严峰弹了弹烟灰,有些严肃的眼睛锐利无比,“地都卖了,还能怎么办,耗着?一天烧几百万,拿什么跟他们耗?”
黄飞作为跟了他许久的老人,自然知道魏家还有一个老爷子坐镇的,于是道,“魏老还是有几分薄面在的,要不......”
“你还嫌我爸不够讨厌我?”
魏严峰皱起眉头,说起魏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头子,每次见了他都要给他脸色看的老头子,他就头疼。
黄秘书自知说错话,只好又道,“则铭上次是不是跟周局长的女儿出去玩了?两孩子感情怎么样,也不是说拿孩子做买卖,只不过如果感情好的话,也不是不能先把事情定下来。”
“定?怎么定?魏则铭把他以前那同学肚子都搞大了!”魏严峰眉头紧拧,恨不得要吃人一样,“那玩意儿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竟敢去私下里找小洁,这次的事情你又不是知道?”
想到娇妻遭受的委屈,他就心脏挤压得疼。
黄秘书想起来什么,“是之前姓廖的那个女alpha的孩子?”
“嗯。”
提到那个女alpha,魏严峰满脸都是胜利者的怜悯,当时就算是她识相,她也是非死不可的。就算他不想让她死,也有别人让她死,她的仇敌可不少。
“那可得注意了,他目的肯定不单纯。”
“怕他个屁!他成不了什么气候。他妈那样老谋深算又怎么样,还不是......更何况他这个还在上学的小屁孩!”
这么个东西,他说捏死就能捏死,根本就没放眼里。但这东西竟然敢爬上来现眼了,那就有了处理的必要了。
魏则铭眼睛通红地从病床上抬起头来,这几天他都在医院守着他妈,整个人都憔悴了一些。
他妈因为疼痛以及焦虑过度陷入了昏迷,魏则铭叫了医生过来看了看,说没多大问题之后才微微放了点心。
他妈从小就拿他当个宝,可他却老让她忧心。
想到什么,他的心情更为沉重了起来,见妈妈睡了,就回了旁边的休息室,捏住手机半会儿,像打开高考试卷一样屏住呼吸去看锁屏。
隔了这好几天,他肯定有收到信息了吧,可就算有信息发过来了,他也要晾他一会儿,无论他怎么想他阻挡不了他打开手机时的激动心情。
然而锁屏没有任何消息通知,他烦躁地又调出了廖清鉴的聊天记录。
最上面的一条还停留在几天前,他发的一个“睡了吗”上面。
他很少回他信息,基本上都是不回,任谁在这样一段得不到任何感情前面都会感觉到绝望......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控制不住把自己送上去的卑贱行为,哪怕就是点开这个聊天框,他手都有点抖着,幻想万一他突然发信息过来。
他有时候还能克制住自己,可有时候他怎么也克制不住,想把他的Oga摁住,摁在身子底下操,在他浑身各个地方标记,让所有的人一见到他,隔三米远都能闻到廖清鉴身上那属于自己的味道,知道这个Oga是他魏则铭的。
他有时候害怕被人看出来这么恐怖的占有欲,也会在廖清鉴面前假装冷淡,天知道他脑子里的弦只剩下薄薄的一根,廖清鉴手指轻微一弹,就会立马崩断!
从前欺负他是他的本能,然而靠近他也是本能,从以前那个懂事成熟的孩子、未来前途一片光明的天佑之子变成一个只会遵循内心本能的低幼动物......他能清晰地看到他父母眼里的失望。
他妈咳嗽起来,他收起手机,按捺住想发什么的欲望,跑出去看他妈。
“小土豆儿......”他妈还叫着他的小名,眼里盛着柔光。
“妈?”
张仁洁抓住魏则铭的手,看着她儿子那优秀的脸,想到她这么优秀的儿子跟那么个怪物纠缠,就忍不住泪如雨下,“答应妈妈好不好,离那个姓廖的远一点,你也知道,你再这么下去,就算我心疼你,同意你们在一起,你爸那边也过不了关。”
“妈,我......”
“你不要跟你爸爸对着干好不好?”张仁洁带泪的眼饱含控诉:“他已经够辛苦了,你体谅体谅他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样的,妈就算是拖着这个病身子,也替你去娶回来,好不好?”
想到爸爸疲惫的双眸,妈妈的期盼,魏则铭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从小大院里的几个孩子,他是最懂事的一个,也是最先通晓人情的那个,不管是家里的亲戚长辈还是爸爸的同事领导,都喜欢他。就连金家那个小子出了事,他也能冷静地站出来叫他怎么做,但是他自己现在却犯浑了。
他现在想见廖清鉴。
作者有话要说:小魏你太可怜,我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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