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真的是禁不起想, 至少阮清绮是越想越觉得萧景廷这么个心机深沉之人忽然与她推心置腹, 肯定是别有居心,另有图谋。
所以,她看着萧景廷的眼神也越发警惕。
被人这样看着,萧景廷自也没什么好心情。只是,他素来厌烦解释, 哪怕被阮清绮这般怀疑, 也不过是冷睨了人一眼, 淡淡的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你先问的朕?”
虽萧景廷语声平淡,阮清绮还是很敏锐的觉察出了其中隐隐的不悦。她回过神来,连忙收回目光,反应极快的转开话题:“前面那几株梅花树乃是先帝为太后亲手手植,陛下可要去看看?”
说着,阮清绮上前几步,抬起手, 指了指不远处那几株梅花树。
因着这几株梅花树乃是孝成帝为陆太后手植的, 意义不凡,尤显特别,以至于坤元宫周近也只有这么几株的梅花树。这么看着,那几株梅花树多少还是有些孤单的。不过梅花品行高洁冷傲, 就只这么几株, 倒也别有意境。
因已是将近正月,枝头的梅花已不复盛时,只有零星的几朵红梅正开在枝头, 仍旧如胭脂般的明艳,凌霜傲雪。
萧景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几眼,神色如常,语气里却带了些微的讥诮:“这样的物件,你要喜欢看,宫里到处都是。”
阮清绮立时便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事实上,如陆太后与孝成帝这般的帝后,实是大周开国以来的独一份。
孝成帝还是太子时,身边就只这么个太子妃。登基后,百官请孝成帝为子嗣计,广开后宫,选秀纳妃,孝成帝却不肯应。他为着陆太后虚六宫,独宠一人,当真是如民间夫妇一般一夫一妻,同起同卧。
虽说朝臣一开始也因着子嗣之事多有微词,可陆太后先后生下一儿一女,帝后二人更是恩恩爱爱二十年,从未有改。
时日一久,宫内宫外也都默认了这个事实。而宫外更是爱用帝后恩爱这一典范来编写话本故事,传颂帝后的爱情,一时间当真有几分“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意味。
以孝成帝待陆太后这心,在坤元宫边上为爱妻手植梅花树不过是小事罢了,这宫里头必是还有许多的“帝后爱情结晶”,正如萧景廷所说的那样“你要喜欢看,宫里到处都是”。
只是,这帝后恩爱的爱情故事传颂了二十余年,偏偏在孝成帝死前又冒出个萧景廷。
萧景廷的存在就像是打在陆太后脸上的巴掌,陆太后满心的憋闷,气恨难言,便是外头自然也少不了议论。
至于萧景廷,他作为当事人,心里多半也是不好受。
毕竟,萧景廷的出生本就是始于孝成帝酒后的一次意外,出生后又被养在冷宫里。那时候,上有恩爱如一人的帝后,下有明德太子,萧景廷纯粹就是个多余的存在,哪怕活着也得瞒着帝后,更见不得人。
作为这么个见不得人的庶子,萧景廷多半是从懂事起便要学着提心吊胆,艰难求生。他的厌食症说不得也是因此而来的.....
想到这里,阮清绮不知怎的也有些莫名的情绪,心下微软,重又回头去看萧景廷。
斜阳悄悄地落下,天边最后一缕暮色似也跟着沉了下去,一时间天地都跟着暗了下来。
昏沉而又模糊的光线里,萧景廷的侧脸线条也柔和了许多,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几株红梅,薄唇轻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清绮主动开口道:“毕竟是先帝待太后的一片心意,要不,还是叫人把这几株梅花树移去慈宁宫吧?”
萧景廷回头看她一眼,眼中神色微深。
不知怎的,阮清绮隐约能从他那张冷淡的面容里看出纵容的意味,想了想,便试探着道:“我本就觉着,这里这么几株梅花树,看着未免孤单。等这几株梅花树移去慈宁宫,陛下不若也给我种几株桃花树?反正,马上就要开春了,想必很快就能看见桃花开了。”
萧景廷并未立时应下,反倒先问了一句:“怎么是桃花?”
顿了顿,又点评道:“俗气。”
自来,梅兰竹菊便并称花中四君子,分别象征着傲、幽、坚、淡这四种君子品性。陆太后容貌明艳照人,脾气却很有些倨傲冷淡,孝成帝为她种梅花,自然是暗赞她如梅花般高洁冷傲,人却如梅花般明艳。
与之相较,阮清绮选桃花,自然就显得有些俗气了。
阮清绮却不管这个,只顺着话道:“这有什么,我就喜欢俗的、热闹些的。”
萧景廷只垂眸看她,一时未言。
阮清绮便伸手拉着他的袖子,拉着人往前走了几步,抬手往边上一挥,颇有些挥斥方遒的豪迈气势:“而且,我还想种多种一些呢。若是只有几株桃花的话,未免也太冷清了。还是要成片成林,这样等花开了,才是如云如霞,云蒸霞蔚一般。”
萧景廷在侧看着她挥手示意,不免也扬了扬唇。
不过,萧景廷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孝成帝只种几株自然没什么。阮清绮雄心壮志要种个桃花林,若真是要萧景廷自己动手,只怕种树种到明年开春也种不完吧?
所以,萧景廷铁石心肠的拒绝了阮清绮的美好设想,淡淡道:“行了,回去吧。”
阮清绮被他打断思绪,多少有些不乐意,回头瞪他一眼。
萧景廷神色如常:“你要做梦,还是先回殿里,沐浴更衣,把被子盖上再做吧。”
阮清绮:“.......”真的是太过分了,就不许人有点儿梦想?!
虽然知道你是狗皇帝,可你未免也太狗了一点吧?!
......
大概是阮清绮心里骂的太厉害,又或者说萧景廷这人真的是太狗了,反遭了报应。这日夜里,阮清绮沾着枕头便睡了,萧景廷倒是久违的失眠了。
事实上,因为厌食症的缘故,萧景廷的睡眠一直不大好,太医暗地里也给他开过一段时间的安眠汤药,只是这种药喝多了后效果便越来越差,而且萧景廷也很讨厌自己喝过药后那种迟钝且又困顿的反应,熬过初登基时那一段最难熬的时间后,他很少再用那个汤药了。
所以,有时候,他是真的很讨厌阮清绮。
她这人看上去又白又胖,本就不大符合萧景廷的审美,浑身上下几乎是戳着他厌恶的点长的。偏她胃口也好,吃吃喝喝,没心没肺,这就更让萧景廷讨厌了。
哪怕因为减肥的缘故,阮清绮有许多东西都不能吃,可她仍旧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给她自己张罗吃的,时不时的还要想着吃个苹果或是点心奖励自己,每天都是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萧景廷在侧看着,真的很难不讨厌她。
可是,偏偏是在他讨厌的阮清绮身边,他偶尔也能看着她用膳时那挣扎气苦的模样动个几筷子。偶尔,躺在她身侧,闭着眼睛听着她绵长的呼吸,感觉着温热的体温与淡淡的幽香,他也能够得到些微的安眠。
所以,哪怕后宫上下议论纷纷,他也依旧时常往坤元宫来。只是,不知怎的,今日他竟是有些睡不着,闭着眼睛酝酿了许久的睡意,到了最后依旧是睡不着。久违的失眠令他的心情也有些烦躁起来,再侧头去看边上那睡得正香的阮清绮便又觉着更加不喜了。
于是,萧景廷伸出手,掐了掐阮清绮的脸颊。
肉乎乎的,又热又软。
萧景廷下意识的收了收指甲,只用指腹掐着,稍稍用了点力气。
然而,阮清绮的睡眠一向好,这会儿实在是睡得沉了,哪怕被人这么掐着脸颊,她也不过是皱了皱鼻子,然后便接着睡。
萧景廷心情就更不好了,想了想,松开了掐着阮清绮脸颊的手,反倒去掐她的鼻子。
这一下子,阮清绮终于被折腾得睁开了眼睛,她脑子还是一团迷糊,只下意识的去推萧景廷的手,含糊问道:“怎么了?”
萧景廷没有半分睡意,声调也十分冷定:“朕睡不着。”
阮清绮:“......你睡不着,掐我做什么?”她初醒,此时的意识本就十分迷糊,听着萧景廷这没头没尾的话,更是理不出半点的逻辑来。
然而,萧景廷沉默着没有应声。
阮清绮也终于清醒了几分,在他的沉默里读出了他的潜台词: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
真的,阮清绮虽然偷偷地在心里骂过萧景廷好几次的狗皇帝,可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真心实意的又骂了一声:狗皇帝去死!
骂过后,阮清绮还是不得不打着哈气转过身来去看他,困倦的哄道:“要不,你闭着眼睛数一二三四.......数着数着就能睡着了........”
说着,阮清绮睡眼蓬松,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眸子含着水汽,雾蒙蒙的,亮晶晶的。
萧景廷却不应声,只摇了摇头。
阮清绮耐下性子,忍着气问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萧景廷想了想,才道:“朕头有些疼。”
阮清绮:“给你叫太医?”
萧景廷:“你替朕按一按。”
阮清绮心里再一次的骂了一声狗皇帝,嘴上则是道:“我不懂这个,要不还是叫宫人过来吧。”
说着,阮清绮的语气也真心实意了些,特意道:“我沐浴后也爱叫人给我按一按,坤元宫里还是有几个宫人手法不错的。”
萧景廷不为所动,只是道:“你来。”
阮清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揣着一肚子的起床气半坐起来,伸手给他按揉头部。
正所谓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阮清绮好歹也是享受过皇家SPA的人,虽然不大懂这些但还是有几下子的。
尤其是阮清绮人生得胖,手也是肉嘟嘟的,指腹柔软温热,按在额角时确实是舒服。
萧景廷闭着眼睛,感受到那温热而又柔软的触感,先是下意识的紧绷,然后又放松下来,暗暗的舒了口气。
只不过,阮清绮心不甘情不愿,给人按摩时也不大上心,反倒是开小差想着萧景廷的厌食症:说起来,厌食症虽然只是不怎么吃东西但还是很伤身体的,还会附带上许多负面症状,比如说失眠,比如说某方面兴趣减少.......
想到这里,阮清绮手上动作一顿,眼角余光不知怎的就往萧景廷的某处瞥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到现在,真的是非常对不起,明天尽量给大家双更~
大家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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