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这些暂时和阮清绮无关, 她让人将酒食等收拾好,由端砚领着食盒,这便匆匆往御书房去。
已是临近午时,萧景廷却仍旧在御书房忙着,他是真的有事——吏部京察过后, 朝中换下不少阮党之人, 也选了不少新人, 而萧景廷这个新帝手里也终于有了些实权。正因如此,萧景廷这段时日倒是比之前更忙了些,实在懒得在这时候去凑什么热闹。
听说阮清绮到了,萧景廷头也没抬,仍旧是看着手上的折子,只随口道:“让她进来吧。”
阮清绮让绿荷端砚两人留在殿外,自己一人随着引路的內侍往里去, 手里还提了个沉甸甸的食盒。
內侍将人引进御书房后便忙不迭的起身告退, 阮清绮则是上前行礼。
萧景廷左手握着看了一半的折子,右手则是缓缓将手中御笔搁下,抬眼看向阮清绮,见着她手里拎着的食盒时, 他的眉心便不觉蹙了起来。
阮清绮已是猜着他会有这般反应, 此时见了反倒觉出好笑,眉梢一挑,唇角扬起, 反到是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俏生生的模样。
其实吧,这么些日子下来,他们两人之间也多少多少养出了些习惯。
似萧景廷,他的厌食症虽未见好却也并未如《相府娇女》里写的那样越来越严重,至少,他也都是按照这些日子养出来的习惯,时常往坤元宫去,陪着阮清绮一起用个午膳或是晚膳什么的。虽说因厌食症的缘故,萧景廷用得不多,但他还是会给点面子,多少也用了些。若是碰着阮清绮作怪,说不得还要被喂撑了......
只是,今日正好是沐佛节,宫中办宴,阮清绮不在坤元宫,萧景廷自己也忙,随时到了午时却也懒得用膳。故而,眼见着阮清绮直接拎着食盒上门喂饭,萧景廷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萧景廷也就只是冷了冷脸,并未动怒,反倒先问了一句:“怎么这时候过来?”
阮清绮指了指手里的食盒,笑应道:“太后一直念叨着陛下,让我过来瞧瞧。我想着马上就是用午膳的时候了,就怕陛下忙忘了,心下惦念,索性便这便带了些酒食过来。”
萧景廷薄唇微抿,并不应声,只深深看她。
阮清绮全当他是故意端架子,抬步上前,径自将自己手上提着的那个食盒给搁在了紫檀御案上。
见状萧景廷下意识的伸手拦了一下:“别放这里!”
御案上还对着几大摞的折子,都是萧景廷特意让人提前按着轻重缓急分拣过的,事关国家大事。若真要是让阮清绮把食盒摆在这里,在这里用膳,萧景廷自己就有些受不了。
阮清绮自是知道萧景廷的意思,但还是故作无辜模样,朝他眨眨眼,反问道:“不放这里,那放哪里?”
萧景廷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额角,到底还是丢开自己手头那本没看完的折子,拎起被搁在御案一角的食盒,直接就给拎到了临窗榻边的小几上。
阮清绮跟着过去,顺手替他打开食盒。她先将最上面的那壶冰镇过的酒水拎出来,再将下面的饭菜一一摆开,最后方才取了两个酒杯出来摆在两人面前。
然后,她抬起手,先给萧景廷斟了一杯酒,笑着道:“这酒味道不错,清冽悠长,也不醉人。我在宴上喝了几杯,便觉十分喜欢,陛下不若也尝尝?”
无论是阮清绮还是萧景廷,平日里都甚少用酒。今日也是难得,阮清绮尝了这味道,是真的喜欢,这才想着捎来给萧景廷尝尝。
说话间,阮清绮又自斟了一杯,自己喝了。
萧景廷见她如此,便也跟着端起酒杯。
酒水呈琥珀色,因是冰镇过的,凉丝丝的,连带着杯盏皆凉。
萧景廷缓缓举杯至唇边,随即才慢半拍的觉出指尖处的凉意。
那一点凉意似丝线般自心头掠过,刹那间,心头一跳,久违的警惕感油然而生,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了口:“等等!”
阮清绮闻言一顿,手里的半盏酒险些便要洒了。但她还是顺势喝完了手里剩下的半盏酒,这才将有些茫然的抬眼去看萧景廷,问道:“怎么了?”
萧景廷慢慢的拧起眉头,脸容紧绷着。他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搁下手中酒盏,断然道:“这酒不对!”
阮清绮不明所以,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就不对了?”
这酒本就是宴上喝的,也是陆太后主动举杯开口,众人方才一齐共饮的,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而且,她适才在宴上便喝了好几杯,如今也已用了一杯,现下也没觉着有什么问题。反到是萧景廷,他一口都没喝,怎么就得出了这“这酒不对”的结论?
萧景廷思忖片刻,先问了一句:“宴上酒水都是冰镇的?”
阮清绮还真没注意这个,想了想,才摇了摇头:“这我倒没有注意......不过这酒滋味清冽,许是冰镇过的才更有风味吧。”
萧景廷抿紧了薄唇,唇线紧绷着。他像是斟酌言辞,徐徐道:“现下四月里,宴上多女眷,更该仔细些。按理来说,这酒水哪怕不是常温的,也该是温过的才是,怎么能是冰镇的?”
阮清绮总算是有点明白什么叫变态的脑回路了——就因为酒是冰镇的,这人就能疑心上酒有问题,这疑心病也真的是晚期没救了。不过......考虑到陆太后也不是什么好人,也许真就只有变态能够了解变态?
阮清绮抬手将面前的酒杯推远了一些,这才试探般的接口问道:“所以,这酒有什么问题?”
萧景廷眼睫微扬,瞥了她一眼,启唇解释道:“酒水冰镇,要么就是有人想要借此麻痹味觉,掩饰酒水上的问题;要么就是有人在冰上动了手脚.......”
说话间,萧景廷却已经扬声吩咐人去把胡太医请来。
阮清绮本还有些怀疑,听萧景廷这般分析又觉着他的怀疑很有些道理,不免更是担心起连着喝了好几杯酒的自己。她慢慢的低了头,用手捂着自己的脸,隐约可以感觉到热烫的面颊,声音隐隐发颤:“我,我喝了好几杯.......该不会有事吧?”
萧景廷凝目看她,眼眸墨黑,像是思忖着什么,神色冷肃,竟是一时没有应声。
见他这般神色,阮清绮更是惶然起来,咬着唇,独自胡思乱:难不成,陆太后真就忍不住了,这才想起来要在酒里下毒,借她的手毒死萧景廷,顺便再嫁祸给阮家?所以,她该不会真就要被毒死了吧?
萧景廷看出她的惶然,想了想,还是先开口安抚她:“放心,陆太后素有分寸,既是酒宴之上,应该不是剧毒。更具体的......等胡太医到了,让他替你看看便是了。”
陆太后并不傻,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往酒水里下什么害人性命的剧毒,多半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东西”罢了。当然,陆太后借着阮清绮的手往御书房里送酒水,想必也是想着借阮清绮的手设计他。
虽说陆太后这些日子看着仿佛十分安分,连慈宁宫的宫门都没出过几回,可她手掌宫务,想必是早已将阮清绮与萧景廷的往来看在眼里,明白如今后宫之中也只阮清绮能够令萧景廷稍减警惕,方才会从阮清绮处入手。事实上,若非萧景廷适才灵机一动,忽而生出警惕,只怕他便会毫无防备的用了这酒,着了陆太后的道......
想到这里,萧景廷忍不住又看了阮清绮一眼。
虽然萧景廷已是开口安抚,但阮清绮显然是无法完全放心,面容苍白,看上去没有一丝血色,几乎可以看见肌肤下青色的血管。
萧景廷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握住了阮清绮搁在案上的手掌,低声安慰道:“放心,会没事的。”
阮清绮已经在回想自己看过的《后宫XX传》,回想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打胎手法和各式各样的毒.药......说真的,这感觉就好似是身体难受时去查百度,越想越觉着自己可能真要得绝症,真就是自己都能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
阮清绮心下害怕,不由得睁大眼睛去看萧景廷,忙问道:“要是太后真在酒里下毒怎么办?”不知道她现下催吐还来不来得及!
萧景廷攥紧了她的手掌,但仍可觉察出掌中那微微发颤的柔荑。他心下一顿,面色如常,接着安抚道:“真要有毒,便让胡太医替你解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胡太医不成......”
闻言,阮清绮不由生出些希冀,抬眼看向萧景廷,眼睛亮亮的,满眼的期待。
虽然萧景廷这狗皇帝平时真的很不靠谱,可人都说“百年修得共枕眠”,她和萧景廷好歹也共枕了好几个月,也算是有着一条被子的深厚感情吧?现下陆太后这都敢下毒了,萧景廷总还是会为她做主的吧?或者说,为她会做点儿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好事,比如拔剑架在陆太后的脖子上,逼迫对方拿出解药什么的?!
然而,萧景廷这人真的是莫得感情。他神色不动,很快便接口往下道:“若胡太医不成,朕会让人给你修个好点的寝陵。”
好!点!的!寝!陵!
阮清绮:“......”她觉得自己都要炸裂了!
妈耶,这要放在现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我会给你挑个好点的火葬场”OR“我会给你选个好点的墓地”,潜台词不就是:你就安心死吧?
这人究竟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人性的啊?!
好在,就在阮清绮怒火中烧,险些便失了理智,想要伸手去揪萧景廷的衣领和他探讨一下人性时,殿外恰好传来內侍的通禀声——
“陛下,娘娘,胡太医到了。”
阮清绮与萧景廷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随即便都收敛起面上神色,重又正襟危坐。
萧景廷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沉声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阮清绮:MMP!MMP!你听到了吗?!
萧景廷:......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