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后等人抬目看向燕王, 颇有探究之意——毕竟, 易尔蓉乃是燕王表妹,以往瞧着也与燕王颇为亲厚。
然而,燕王却并未理会旁人的目光,只看着阮樱樱,似是注意着阮樱樱的反应。
阮樱樱脸容微白, 似惊似痛, 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唇, 鸦黑的眼睫往下一扫,眼泪便簌簌的掉了下来。
说真的,阮清绮现下瞧着阮樱樱这眼泪就觉头疼——就算阮樱樱先时喝多了酒水,可她这一哭二哭三哭的,再多的酒水也要被哭干了......
不过,事已至此,阮清绮也懒得多说, 索性便立在一侧, 静静看人表演。
果然,阮樱樱虽然正忙着掉眼泪,但也没忘记为自己说话:“我,我早前与易姐姐她一见如故, 两人还一同去过慈恩寺......”
说到这里, 她不免又抬起濡湿的眼睫,悄悄的往燕王处看了一眼。
燕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隐隐有些沉了。
阮樱樱一面默默掉着眼泪, 一面细声道:“因此,今日宴上见着她,我心下实是欢喜,方才亲近了些,还与她多用了几盏酒。可,我是真没想到,易姐姐她竟会在酒水里......”
说到最后,阮樱樱似是难受到了极点,语声哽咽,再说不下去。
徐氏将阮樱樱视作自己在阮家的最大依仗,平日里便小心照顾,这回入宫更是时刻盯着。此时,她听阮樱樱这般说,自然也回想起那些细节了:是了,阮樱樱今日确是与易尔蓉一起喝的酒。之后,阮樱樱起身小解,也是易尔蓉带人去寻,这才将阮樱樱与燕王之事闹了出来!
一念及此,徐氏竟有恍然大悟之感:原来如此!
徐氏心下又气又恼,不禁开口附和道:“是了!先时你们便一处儿喝酒,之后又是她亲自领人出去寻你,这才撞见了你与燕王。这可真是......”
这可真是歹毒心肠!
阮清绮听出徐氏画外音,却也不以为然,反倒暗暗的在心里补了一句:这可真是恶毒女配的特有结局——看似害了人,实际上却成了促进男主女主结合的伟大助攻!
毕竟,其他人不清楚,阮清绮却是心如明镜:这次下药的分明就是陆太后或永乐长公主。
虽然,阮清绮并不知道为什么这药会下到易尔蓉的酒里,更不知道阮樱樱是凑巧喝了那酒,还是易尔蓉故意为之。但此时这般一查一回顾,这么一顶黑锅真就是直接砸到易尔蓉的头上,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可谓是:黑锅自己背,幸福男女主。
毕竟也算同行,阮清绮都要为易尔蓉这命途坎坷的恶毒女配心生同情,正考虑着要不要开口替人说句话。
然而,不等阮清绮开口,陆太后便已先开了口。
“虽说是易六姑娘的酒水出了问题,但这事也不一定就是易六姑娘做的......”陆太后神色温温,转目看着燕王,状似安抚又仿佛是无意感慨,“记得易贵太妃在时,何等的温柔娴淑,温文知礼,真真是无人不赞。易六姑娘乃是易贵太妃嫡亲的侄女儿,都说侄女肖姑,但凡她与易皇贵妃有半分的像,也不至于会作出这般的丑事。”
这话明面上是安抚燕王,实则是将易贵太妃抬出来说话——易尔蓉毕竟是易贵太妃的嫡亲侄女儿,燕王为人子,便是有再大的火气,总不好真就因此不顾亡母颜面,不管不顾的闹开来。
最重要的是:阮樱樱与燕王的婚事已说定了一半,这事也算是勉强收尾,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算过的去了。事已至此,剩下的若是燕王还想再查,就叫他去寻他的亲表妹便是了——反正陆太后既已把黑锅撇开,自然是不肯再沾这事的。
果然,陆太后这般一说,燕王脸色虽是难看,但也没再不依不饶。
他那张英俊的脸容几乎是紧绷着的,脸色沉沉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娘娘所言极是。此非小事,本王定会去易国公府问个清楚。”顿了顿,他看向阮樱樱,目光温和,显是意在安抚,“阮姑娘放心,本王必会给你个交代。”
阮樱樱像是被燕王的目光烫到,脸颊微热,慢慢的止住眼泪,心下赧然。
.......
待得事情了了,陆太后也有些倦了,并不留人,索性便派人送徐氏以及阮樱樱出宫。燕王亦是急着去易国公府寻易尔蓉问清此事,跟着起身离开。阮清绮与萧景廷两人自不好在慈宁宫久留,见状也都回去了。
之后,陆太后又屏退左右,只留了永乐长公主在侧。
永乐长公主适才也提着心,直到此时方才真正的松了口气:虽说今日这事确实是有些阴差阳错,但有了易尔蓉这么个替罪羊,好歹也算是糊弄过去了,她总算是逃过一劫!
眼见着殿中无人,永乐长公主脸上不由显出轻松的笑容来,上前几步,抱着陆太后的胳膊,轻轻的唤了一声:“母后......”
说着,她轻轻的晃了晃陆太后的胳膊,正欲如往常一般与对方撒撒娇,说几句好话,再寻机出宫去。
然而,不等永乐长公主撒娇卖乖,陆太后却已垂眼看向她,面如覆霜,目光冷彻。
永乐长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陆太后这般冷脸,不禁头皮一紧,下意识的低了头去。
陆太后寒声问道:“看你这样子,很得意吗?”
永乐长公主呆了呆,连忙摇头,心虚般的应道:“我没有!”
陆太后深深看她,重又问了一句:“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错?!”
永乐长公主勉力维持着面上神色,摇了摇头,勉强道:“我没错。”
“行了,你给我跪下!”陆太后眼里闪过一丝的失望,声音蓦然冷了下去。
永乐长公主乃是陆太后与孝成帝的嫡长女,虽说陆太后与孝成帝那会儿正盼皇子,但对于这个得来不易的公主仍旧是十分疼爱的,当真是视若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也正因如此,方才养出了永乐长公主这般骄横的性子,想什么便做什么,从无半点顾忌,少有害怕之时。
所以,永乐长公主从未见过陆太后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只觉得头皮发麻,骨子里冒出一股股的寒意来,险些便要双腿一软,依言跪倒了。
只她素来骄傲,又要面子,这才强撑着一口气,仍旧跪着。
见她到了此时竟还是这般不知事,陆太后气极反笑:“好好好!你若觉着委屈,不愿再听我的话,那便赶紧走吧,再不必来我这慈宁宫了!”
一字一句,重若千钧,终究还是压得永乐长公主低了头。
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跪了下来,仰头看着陆太后,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瓣跟着颤了颤,最后却也只叫了一声:“母后......”
如阮樱樱这般时不时的便要掉眼泪扮可怜,她的眼泪自然也不值钱,看多了甚至还觉得腻歪;可似永乐长公主这般素来娇纵任性不肯服软的人,难得的白了脸,总是格外令人心疼。
然而,陆太后这做母亲的却是不为所动,只冷冷看着她,寒声道:“你要记着:今日之事,既是过去了,那便算了,不要再有下次!再有下次,我再不会管你!”
永乐长公主又是委屈又是气恼,不禁梗着脖子,为自己辩驳道:“母后怎能这样说我!今日明明是燕王故意......我不过是一时气不过!”
明明是燕王故意讽刺她和驸马,她只是一时气不过,方才会起意对易尔蓉动点儿手脚,看个笑话。谁知,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最后却是阮樱樱喝了药,燕王竟也真就被扯上了,事情更是闹大了去......
“行了!”陆太后开口打断了永乐长公主的辩驳,冷声提醒对方道,“便是燕王真就故意挑衅,你也不该在宴上动手。”
不等永乐长公主应声,陆太后忽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永乐,今时不同往日,你皇弟还有父皇都已经去了.....”
陆太后素来倨傲冷淡,便是偶尔温声细语也不过是故作温和,只这一叹却是道尽了内里的伤痛与凄凉。
永乐长公主闻言亦是怒火全消,甚至忘了言语。想起早逝的父亲与幼弟,想起自己与母亲如今境况,便是永乐长公主也是满心酸楚,眼里微涩,险些便要掉下泪来,匆匆低头,勉强掩饰了过去。
陆太后如今只剩了这么一个女儿,见她这般形容,自然也是心疼的,这便上前几步,亲自伸手扶了女儿起来。
永乐长公主红着眼睛,顺势扑到陆太后怀里,哽咽着叫了一声:“母后。”
陆太后一手搂着女儿,一手轻抚女儿鸦黑的鬓角,语声软了下去,难得的与她推心置腹般起来:“你父皇已经去了,再没有人会如他这般护着你还有我了;你皇弟也不在了,如今皇位上的是萧景廷。你我都瞧不上他,可他难道就瞧得上你我?”
“所以,你要学着懂事,万不可再这样任性胡闹了。再这样下去,日后你若是真惹出什么事来,只怕母后也保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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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永乐长公主与陆太后的母女情深,阮家却实在称不上太平。
便是阮修竹都没料到,徐氏不过是带着阮樱樱入了一趟宫,竟会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人家都说赔了夫人又折兵,到了阮修竹这里反成了赔了女儿又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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