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有些混沌的南冥双眼放空的望着宫殿顶,他突然想起了九百多年前,那时他和对方还刚在一起没多久,他欣喜难耐想拉着对方去畅游修真界的万里河山。
然沈孤鸿却始终是没空,就连闭关都只是知会了南冥一声,便闭起了死关。他也曾告诉那个人他会等他,可这一等却是在对方洞府门口等了足足一百余年。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就已隐隐有了矛盾,这一百多年他想了许多,向来肆无忌惮随性妄为的他何时受过这种气,就像一只习惯了展翅飞翔的雄鹰,自动折断了翅膀,画地为牢。
正如玉少英所说他当年的风流韵事可不少,露水情缘更是多不胜数,可为了那么一个人,他却抛弃了一切,他已在想他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然一切的不满在那人出关时,素来不苟言笑的人眼带笑意的对他说,“你来了。”就又什么气都消了。
可他莫非就真的毫不介怀吗?当然不可能,南冥那般肆意妄为的人,足足在一个地方等了一个人一百多年,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毫不介怀,这件事已是他心中的一根倒刺。
那一次是他们在一起一百年,而这一次他去浩然宗送和离书的当天也正好是他们在一起整整一千年。挺特别的一个日子不是吗?也不枉他特意出关。
呵!沈孤鸿,伪君子。
又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本座大不了改逍遥道去修那无情道。
殿外冷月高挂,月色凄迷,一阵凉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可那颗心却早已在岁月的蹉跎下冷透了。
一袭青衣玉容的女使慌忙前来拜见:“主上,流云仙尊到了。”
方才房事不成,南冥索性也懒得把衣物穿戴整齐,半露未露的,倒是春光乍泄。
南冥的身材和他的外貌给人的感觉很像,既没有过分的纤细柔美,也没有过分阳刚,他就介于两者之间,劲瘦、有力,却又不失美感。
南冥骨节分明的手指晃了晃酒樽里微凉的琼浆,神色慵懒而惬意。
他没听到任何的打斗声,魔宫中竟是无一人去拦过沈孤鸿,只因为他曾说过这里将永远为他敞开,还真是可笑至极。
南冥卷睫轻眨,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浅饮了一口杯中佳酿,淡淡的瞥向那个侍女,慵懒道:“夜柒呢?”
青衣女使面色微白,小心翼翼地回道:“夜柒大人还在冥界。”
“还未找到!”南冥手下微一使力,手中的琉璃杯顿时化作了粉末,随风而散。他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到底还是掩下了眉间的戾气。
青衣女子战战兢兢,然而南冥却只是墨瞳微敛,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了。
青衣女使跟随魔尊南冥已快五百多年,却依旧摸不透这位魔尊大人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她只有步步小心,一见南冥让她退下,她连忙行了一礼,慌忙退下。
当看见丰神俊朗的仙尊时,南冥神色如常,嘴角带笑。
“哦?”南冥拖长了尾音,“本座当是谁?敢闯本座的魔宫,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仙道第一人流云仙尊。仙尊,和离书签了吗?”南冥望着那个不请自来的人笑道。
“并未。”沈孤鸿微微蹙眉道。
他静静地看着南冥,红衣男子俊美无俦,艳丽依旧,可眼底却带了点让他心颤的寂寥。
南冥轻咦了一声,然后就肆意妄为的笑了起来,笑的狂妄,笑得前所未有的愉悦:“怎么?仙尊莫非是觉得要当面签才显得郑重些吗?难得难得,本座这区区小地方能劳你亲自前来,那就快签了吧,也省得浪费了仙尊的时间。”
看着南冥说的越来越不像话,沈孤鸿垂了垂眸,掩去眼底的一切情绪,声音难得寒了两分,制止道:“南冥,够了。”
南冥单手倚头,懒懒的靠在贵妃椅上,脸上是那种满不在乎的神色。
“沈孤鸿!”南冥的语调充满了四两拨千斤的调子,显得咄咄逼人。
又是这种类似于说教的语气,还真是让人不爽。他要的也不过是一些陪伴,莫非,真的那么难吗?
其实他本可以不把他俩的关系闹得如此僵硬,他大可以向沈孤鸿直言他想要的,可南冥到底是南冥,骄傲如他,又怎么可能向自己的道侣直言‘你陪我的时间太少了,我很不爽’。
最近这两百多年他们一共就见过三次,却已是相对无言,这场感情早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浅淡的如同一张薄纸。
身份与性格的强烈不同,早已注定了他俩之后的无话可说。早年沈孤鸿喜欢教他练字,炼丹破阵之法,可惜南冥却也实在无法喜欢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起初他还会因贪恋对方的温柔,而耐着性子去学,到后来就连沈孤鸿都已察觉到他不喜,从而不在他面前说这些。
沈孤鸿的脸上难得有了多余的表情,他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乖,别闹。”
还是那种类似于包容任性孩子般的语气。
呵!其实沈孤鸿从来就没有把他当做道侣来相处过,南冥对他来说也许就只是一个很喜欢的孩子,要知道南冥第一次与沈孤鸿相见时也不过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对于沈孤鸿这种屹立修真界顶峰不知多少年的仙道第一人来说南冥也的确是一个没有长大的任性孩子。
可惜南冥向来狂狷张扬,他从来都不需要一个如同长辈一样的人来疼爱宠惜他,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一直陪伴着他,与他一同俯视众生的伴侣。
这么多年了,矛盾早已生成,只是彼此不愿去看清。
南冥此时衣衫半露的姿态,让向来严于律己的沈孤鸿很不习惯,他下意识的想为南冥理好衣衫。
可南冥却也是下意识的避开了,他蹙着眉头,对其冷冷道:“别碰我。”
这一次的见面,这是南冥第一次自称我,然说时的情况却是如此明明白白的拒绝沈孤鸿。
沈孤鸿从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人,南冥不想让他碰,他自是不会再碰。
他细细打量着南冥的面色,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南冥既最是喜形于色之人,又是最能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人。
到了他们这种境界,其实很少再有能引起他们兴趣的天材地宝绝世秘籍,然这一次天地间的紫气升腾,怕是连他们这些尊者境的人也会心动。
像白子奇那样活了上万年的老妖怪倒也还好说,而不过才一千多岁的南冥却是脸色大变,难怪能引起天地法则如此大的震动,这一次竟是三千三百三十三年才出一次的玄武秘境。
想起年龄来南冥就更气,他现如今总共就活了一千多岁,这其中竟还有一大半时间是在等沈孤鸿闭关出来。
玄武秘境开启时间不定,据说上万年前就有一次很坑爹的只开了几息,当初进去的人也不过一手便可数过来,而那些进去了的人无不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这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正式开启,又能开多久?
南冥本就不想再多搭理沈孤鸿,竟是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就要走,但他却是被人一把给拉住了手腕。
南冥面色微变,甩开了沈孤鸿拉住他的手,感觉到手上那人的余温,他有一种被烫到的错觉。
南冥低垂着眼皮不解的说:“流云仙尊这是何意?”他又怎么可能不懂,可他却又要偏偏当做不懂。
沈孤鸿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良久,他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沈孤鸿这么多年来从来未对任何人服过软,可对面前这个人他到底是不一样,他放柔了声音,轻声问道:“阿冥,到底是怎么了?和我说好吗?”
低沉悦耳的冷冽声音很能安抚人心,南冥轻描淡写的笑了笑,笑后嘴角依旧挂着一抹近乎于面具的似有若无的笑。
“你说呢?”面若桃花的艳丽男子红衣似火,掩去眼中闪烁的暴戾,唇边带笑的反问道。
你不知,对吗?
沈孤鸿如若那些年你愿意多花一点时间来了解我,你我之间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甚至哪怕到了这一步,本座也不愿与你为难。
呵!南冥冷笑了一声,他这是在心软吗?
这……怎么可以。
他抡起左手的巴掌,对着沈孤鸿的脸就想往下抽,可却又偏偏下不了手。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千年感情,哪怕到了这个时候,终究是会眷恋昔日美好。
他愤愤然的一巴掌甩到了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甚至嘴角都抽出了一点血渍,这一巴掌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
南冥轻笑了一声,就不再回头,他依旧张扬艳丽,玩世不恭,就像是玩腻了一个虽付出了许多时间精力的游戏一般,再好玩的游戏,终究也只是一个游戏,所以他似乎走的毫不留恋。
一千年了,沈孤鸿,本座忍了一千年了。
我、南冥,受够了!
千年以前他还会在那玉仙峰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说:“与你在一起,本座不就不能逐鹿天下,血洗修真界了吗?可本座却也实在喜欢你,你说本座该拿你如何是好?”
那人只是低眉浅笑一声,继续处理宗中事务。
他不满地拉住沈孤鸿的衣领,逼近道:“所以,你得陪着本座,半步不离!”
那时的他飞扬跋扈、凶残狠戾,笑得那叫一个玩世不恭,如今的他身心疲累,竟也懂得了何为苦涩两字。
沈孤鸿对着南冥的背影几次欲说话,张了张口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
常年握剑稳得不能再稳的手,竟在这一刻微微的颤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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