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的语音输入有两种,一种是直接的数据接口,可以传输音频或文字,一种是现场收音。
黎多宝听到的声音无法输出,但是她学了好几句。
指示灯亮起来,显示正在收音。结束后红灯闪个不停,小屏幕上显示正在翻译中。
纹身男纳闷:“要这么久吗?我随身的这个通译器都是即时的了,你这个怎么这么不行?”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站起来盯着屏幕。
几分钟显示结果为:“无结果”
纹身男大笑起来。老板娘气得骂他:“滚啦,滚!滚!滚!”
“我东西你还没修好呢。”
“明天再来!我不用吃饭睡觉啊?”
把人赶走了,老板娘才皱眉走回来。拍拍通译机,又叫黎多宝:“再试试。”
但还是一样的。
黎多宝很失望。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结果了。
“大概是太偏远的地方。”黎多宝帮老板娘给了个台阶。但她确实听地理老师说过,从人类迁徙以来,帝国日渐庞大,科技发展迅速以至于各种小型穿梭机带着人们散落到了星系各个角落。
那些偏远的星球发展个几百年,就会有自己的语言。
而这些地方连地图上都没有,通译器里怎么可能有语言收录呢?
“不可能!”老板娘坚决不承认:“再偏远也能翻译。你以为我买这个干嘛?我钱多烧得慌啊?这是海盗船上拆下来的,我花了钱还花了力气才弄到。你小孩子不懂,海盗是什么人啊,他们去的地方,连帝国军队都未必去过,用的通译内核数据库,比官方版本更新快多了。你知道当年官方通译版本最初数据库,是从哪来的吗,从海盗手里买的!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语言,只要有语言,我这宝贝它就一定能翻。”
黎多宝看着眼前机器上的‘无结果’三个字,又看看老板娘。
老板娘有些尴尬。
皱眉捣鼓了半天,突然说:“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老板娘看她的目光就有些奇怪了:“你真的是与什么人通话的时候,听到了这种语言吗?”
黎多宝心里一跳:“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娘挑眉看她:“很可能对方使用的并不是什么稀有的语言,甚至可能它就是我们最常用的语言。之所听不懂是因为,并非正常通讯状态。你要知道,通讯频段会对传输的信息进行一定程度的加密处理。所以非正常状态下,未被授权的通话中,特定信息会被扭曲。比如说,你能听到对方唱歌,但他唱的是什么词你是听不懂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我能听懂歌曲呀。”
“信息扭曲程度,看此频段的安保等级,一般的等级只是特定信息扭曲,别的信息还是原始状态。更高的等级的安全,才是所有信息都会产生扭曲。因为更高等级的安保,需要更多的运算量和资源。所以很少使用。”
黎多宝愣住。
有这种可能吗?
那么,D可能离她很远,但也有可能,近在咫尺。
“你别不信!”老板娘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可疑,拍桌站起来,跑去拉上铁门,打出‘休息时间’的招牌,转身跑到后面库房去。
在后面‘叮叮哐哐’半天,又是开锁又是挪东西,最后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玩意儿。插在通译器上,叫黎多宝:“这可是安全局退役的反加密器。我就不信了。再来。”
黎多宝试了试。
两个人头凑在屏幕前半天,屏幕上出现几个字:“不可解码”
呵……黎多宝看着老板娘。
“解不开也不代表我说错了,可能是这解码仪器版本太低。但我的判断绝是正确的。”老板娘很尴尬板着脸:“我跟你讲,你小小年纪少做违法乱纪的事,非法通讯是犯法的。买个电话也不贵对吧?你知道吗?我这要是一举报,你可就完了,书也别读了,前途全没了。怕不怕?行了,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走了。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明天再说吧。”
把店里的钥匙交给她:“这里东西收一收啊。早上七点半开店,我要没来的话,你先顾着。有人要修东西你先收,登记好了,柜台里有个本子。”
边走还边嘱咐:“晚上可以睡,万一有事儿的话反锁库房的门,直接报警,别傻乎乎跑出去。我这儿是买了保险的。是因为保险条例中非得有一个守夜人,我才招的人。也不指望你干什么。做做样子就行了。”
“好。”黎多宝跟着上去,目送她走远了,才回店拉上铁门。将东西都收归到架子上之后,便关了灯回到库房去了。
虽然外面还隐约地有人声传来,但一个人呆在这儿,还是不由得有些忐忑,阴影里的货架也有些让人不安,总觉得黑暗藏着什么。
D那边也安静了很久,一点声音也没有。完全一片死寂。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这样的情景其实很常见。所以她知道,联系并没有中断。
伸手轻轻在桌上敲了敲‘咚咚咚’三声。
果然没多久,对面的声音便又出现了,听背景似乎人正在夜市,到处都很吵闹,随后为了回应她似的,传来‘咚咚咚’的三声,声音比她敲木头更沉,但不多不少。
三声结束,立刻又归于死寂。
可听到这三声,黎多宝便觉得,黑暗也没那么可怕了。窝在床上,裹着被子身上便更暖。虽然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但心里却很安宁。起码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想着,那个男人今天会找个什么理由大大出手。
以前觉得绝不能逃开的牢笼,现在一下子就被甩在了身后。有些不可思议。
可又让她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看着隔帘上昏黄的灯光,盯着监控,不由得想,D现在在做什么呢?有一天,自己会不会和他相遇?他家境优沃,也一定非常的帅气,可又不会是像周笛安这样的人。
想着,不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
睡得迷迷糊糊时,仿佛听到了什么响动。
但因为这一天太累,她实在睡得太舒服,翻了个身又继续沉睡。可片刻,想到自己在哪里,如冰水淋头一般,惊醒了猛然坐起来。
库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台灯也仍然亮着,监视器里并没有任何异像,前后的摄像头对着前后门,并没有可疑的人员逗留。店内的监控画面中也并没有任何异常。
可她仍然听到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
不止有走动的声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一家不错啊,东西挺全,声誉看来也并非虚名。”
“我们跑这么远,都跨过几个迁越点了,应该没事儿了吧?大哥。”
“还好地球早就落没了,设防也不那么严,等找到了需要的零件,我们再休整几天动身也可以。这里吃的东西还不错啊,挺合口胃的。最近我吃压缩食品都要吃吐了。”
“还不是怪老三,杀人就杀人,搞那么多花样,到处都恶心巴拉的,弄得一堆人喊打喊杀。”
………………
黎多宝扭头看向监视器确认,画面确实没有任何异常画面。但她也确实听到已经有人进店来了。
于是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向库房门。
这店铺两室一卫的格局,前面是铺子,经过一个走廊左手边是厕所,右手边就是库房。堆放着不常用的存货。
她离门越近,前面铺子的声音听得也就越清楚。
因库房门大开着,还可以直接看到对面的厕所门已及一段走廊的情况,于是时不时能看到灯光晃动。
大概是因为前面店铺吊灯太低,人太高,撞到了灯。
黎多宝心跳得巨响无比,她深深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库房的门不是木质,而是铁栅栏那种,只要关上对方应该就很难进来,除非身上带着融铁的工具。
但只要她一动门,就一定会发出巨大的响声。而离库房最近的人,已经就站在走廊之上了。她能看到对方的影子,头就在她眼前不过几厘米的地方。
于是她根本没把握在这个人冲过来之前就把门成功地锁好。这个铁门不是一般的沉重。并且看轨道上的锈,还有卡死的可能。
黎多宝回头看了一眼,一键报警按钮就在库房的另一边墙上。
但这种报警器,一但按下去就会发出巨响。原本的用意是吓走入侵的人,现在这种情况反而会对她不利。
听上去这一伙是穷凶极恶之徒,被惊动恼怒杀人也不奇怪。
要是手机可以报警也不错,但她手上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要不然,直接逃走?
店里后门就在走廊的尽头,现在是反锁着,她有钥匙,可是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开门再跑。这一大把钥匙试到对的都要试半天。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卫生间的窗口爬出去。
卫生间与库房只隔着一条走廊,门虚掩着。
只要她找到机会,避开那些人的视线穿过宽一米的走廊过去,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等跑出去,再找巡警报警就行了。
黎多宝调整了一下呼吸,向前又走了几步,一直走到门沿边,然后注视着地上的人影。
他们正在翻东西,来来去去地走动。影子也在走廊上晃来晃去。因为没有规律,所以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并且黎多宝也不敢伸头去观察,怕与对主撞个正着。
可她又不能耽搁得太久。
一但这些人在前面翻完了,就一定会到后面来找库存的。
看着近在眼前的卫生间门。
在好几次,她都差点迈步而被对方发现。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在最后一次调整了一次呼吸之后,看着走廊上的人影消失,深吸了一口气,稳往了心跳,向对面的卫生间走过去。步子又轻又快,赤脚走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但就在她要进门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她僵在原地,看着门后出现的少年。
他的头发是少见的纯银色,鼻梁高挺,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深邃,五官像是被精心雕琢似的,精致无暇,皮肤像夜色中的月光那么苍白。
卫生间的没有开灯,他在暗处面无表情地看过来。那是危险的眼神。残暴又带着无言的冷酷。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
黎多宝处在走廊上的光亮下,而他站在黑暗之中。
“喂。那小子去厕所怎么还不出来?又在偷懒吧。本来就不该带着他的。”前面铺子的人声传来,黎多宝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看到自己不可逃避的命运,可就在这个时候,少年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卫生间内。
就在她离开走廊的瞬间,有人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向前走了几步,但没有过来,只是高声道 :“快点!”看到这边还有另外的屋子,便向这边走过来。
一步,二步,黎多宝看到了地上的人影,先是头,然后是肩膀。她几乎无法呼吸,怔怔地呆站在原地。
少年轻轻地将门一点一点合拢。就在门闭合的瞬间 ,一双穿着皮靴的脚出现在了门外。
因为门没有完全锁死,还留有一条缝,黎多宝从缝隙看着那个高大魁梧的背影,觉得只要他一回头就能发现她的存在。
两边只隔着不到十厘米而已。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会惊动对方。
少年站在她身边,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动,不要出声。两个人的鼻息交融,黎多宝闻到薄荷的味道。少年垂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被光线拉成两道浓重的影子,将眼中的情绪都遮盖起来。让人无从探寻。
“喂,小鬼,叫你别偷懒你听到没有?”走廊上的人说着话,向对面的库房走去:“这里东西不少啊。”
在他身影从走廊消失的瞬间 。
少年松开了黎多宝,像松开一块灼人的烙铁,扭头看向一边不看她。
黎多宝愣了一下,转身就向窗户跑去。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们动作迅捷过。
到她头顶高的窗户,她一个跃身就跳起来够到了边缘,就在她往外爬的时候,听到了对面库房的叫声:“有守夜的!妈的,不是说这家没人守夜吗?人呢?快找出来!再不能留活口了。说不定躲在哪儿已经看到了我们的样貌,被泄露出去就完了。”
然后卫生间的门被一把推开,他先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少年,正要说什么,抬头就看到了正在向外爬的黎多宝。
愕然一闪而过,便被凶狠所取代,向少年冷冷道:“你找死啊?”一脚就朝他胸口踹去。
外面的人听到响动,立刻也向这边跑过来。
在魁梧大汉向这边跑过来的时候。
黎多宝飞快地跳下了窗户,涂着街道朝着光亮处大步狂奔去,边跑着边大喊:“失火了!失火了!这是谁家的库房失火了!快出来看看啊!”
夜色中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的声音显得异样的渺小,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更不知道别的店铺有没有守夜,又有几个人会出来。
但如果她什么声音也不发出来,对方就不会有紧迫感,说不定会打死那个少年。
铁门猛然开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地刺耳。
然后是追击而来的脚步声。
成年男人的体重远远高于她,那步子听上去又沉重又充满了胁迫感。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那个恶梦中,跑,跑!尽可能快地迈动双腿。
如果没记错的话,十字路口就有一个值班亭。看到亭子时她心中狂喜,可跑近一看,里面是空的。灯亮着却没有人。门也锁着,桌上放着本打开的小说,还有冒热气的茶杯。
而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忌惮,已经不再追来,而是调头回去了。
她又大叫了好几声。冲到值班亭按响了外面的红色按钮,按钮上的灯亮了起来。这是报警信息已发送到中心安全部门的标志,视远近不同,在十到二十分钟内,警察就会赶到。
可对于她的大叫,此时的城市,好像一座鬼城,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连那些人的脚步声都很快消失了。
随后街上又恢复了平静。
那些人回到店里去了?在做什么?少年会怎么样?
她呆站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路灯把她伶仃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自己该怎么办?
如今现在不管,等警察来,他们早就跑了,少年没有死,也会被他带走。之后结果她根本不敢想像。
自己根本打不过别人。
报警就已经算了尽力了。
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还是恶梦中那个无助的小孩。什么也不敢去做。
随后,她呆了呆,咬牙转身冲到路边的绿花带,扯了好多的树枝,拖在地上,又向来时的方向跑过去。
“就在这儿。这一家。”她大喊着仿佛在给什么人指导道路。身后树枝拖地发出可疑的响声,在就好像她已经带着好多人来了。
于是,很快她就听到了远处车子启动的声音。两个红灯尾飞快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等她跑去时,看到拼命挣扎的少年因不便于那些急着离开的人带走,被抛弃在了路边。
他挣扎着爬起来,一只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胸口有伤。站在灯光下似乎令他感不适,当黎多宝走近时,飞快退出路灯范围,站不到的阴影之中。
“你有没有事?”黎多宝问。
但他没有回答。
这时候,远处有警察的哨声传来。想必是值班亭的警察发现了案情先赶过来。
更远处不知道哪里,传来警车的鸣笛。
阴影中的人飞快地后退,转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小巷深处。
警察拿着警棍大喊 :“站住。”向那边冲过去。
追击并没有结果。警察没有追到少年,赶到的警力也没能立刻找到那伙人的踪迹。但立刻将现场保护了起来。
黎多宝被带到了警察局配合调查。
警察明亮的灯光令她不适,问询并没有很长时间。再有就是画像。
老板娘来接她的时候,警察送她出去顿步回头追问了一句:“全部都是成年人吗?”
黎多宝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点点头:“我听到的声音都是成年男性。但他们似乎还抓了一个什么人,我没看清楚。也说不好。好像是从哪儿绑来的。警察叔叔你们一定要救救他。”这是她为了少挨打,所进化出来的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对于犯案的是什么人,警察并没有头绪。因为道路监控上什么也没有,店铺监控中也什么都没有案犯出现。
但店铺里一片狼藉是事实,半夜有快车使过街道逃窜离开,也是事实。
要说黎多宝自导自演,那她一个刚基础教育毕业的学生,哪有实时抹除监控画面的能力?
黎多宝听警察们交谈,似乎是某种高超的入侵手段,使得人可以不被摄像头捕捉。
“这是个天才啊。”搞信息的警察嘀咕。
回去的路上老板娘直打哈欠,她急匆匆地出来,身上还穿着睡着,脚下趿着拖鞋。破破的吉普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开得飞起来。
黎多宝很愧疚:“都怪我。”
“怪你什么呀?”老板娘看得很开:“放心,真的有保险。你是也倒霉,怎么就碰上这样的事了。刚才我听警察说了,听你描述去升降机场看过,确实有伪造身份的穿梭机着陆。现在已经扣查,应该之后就会有结果。”
两个人先去了店里,警察取完证就撤走了,里面一片狼藉。
老板娘转了一圈,叫黎多宝跟自己回家:“这也不好住,万一他们再回来。”
黎多宝没有拒绝,去库房拿上自己的衣裳和背包,离开库房时,她顿了顿步子,打开了对面卫生间的门。
里面的镜子破了,碎片落在地上,陶瓷的洗漱台也裂了了几块,一个角掉在厕所隔间里,地面有凌乱的血污,从这里,一直拖到店门口,墙面踢脚线的高度上有好几个血手印,与指甲抓出来的痕迹。
她跑出去之后,明显少年与他们有过非常激烈的打斗。对方没有时间做更多的处置,打算把他带走,他在被拖走时拼命地挣扎创造了机会。
这里的血迹应该也采样过。
但介于她的证词,少年就算被抓到也很可能被判定为受害者。
黎多宝跟着老板娘离开了店铺。坐在车上,那画面仍然不停地浮现。
当门被打开,少年突然出现在门后的样子,仿佛就在她眼前。
薄荷的香味还萦绕在她鼻端。
她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一下,二下,三下。
但这次没有得到回答。
黎多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D也许不会再出现了。
除非她找到他。
第二天一大早,黎多宝就爬起来跟着老板娘去了店里。
打扫完之后,这边就可以继续营业了。
因为昨天发生的案件,两个人一开门,就有隔壁、对面店铺的老板过来搭话。
“我店里的小仔,可有帮你们报警啊。”中年大板摸着肚皮又说:“你们这个小丫头,很机灵的呀。小仔还以为真的着火了,吓得他差点没尿出来。”
老板娘很给面子:“谢谢谢谢!”上去递烟,站在一边笑着聊起来。
黎多宝把货架扶起来,又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去。
收整完,老板娘在前面点货,看少了些什么,弄清楚损失有多大好去找保险报销。黎多宝到后面去做清扫。
她站在门口看着卫生间的血污,不由得怔怔地出神。
打扫完她说想回家看看,跟老板娘请了半天假,离开店铺在最近的药店买了酒精和简易医疗包,顺着昨天少年消失的方向走。
一开始地上还能看到断断续续的血点,在小巷子的尽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站在死巷子,四处张望,向回走了一段,打开路边臭气冲天的垃圾箱,在内壁上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血手印。
有人路过巷子,看到她的古怪行径,停下步子好奇地张望,她飞快地擦掉血印仿若无事地关上垃圾桶盖,扭头走出巷子来。
昨天警察追到这里时,少年躲了起来,等警察离开他一定是复路返回了。毕竟死巷子的墙太高,他有伤在身,不太可能翻过去。
回到正街,黎多宝顺着街道继续向前走。
地上没有任何血迹可以做为参考,而越往南,环境也就越复杂,到处都是拿着扁担坐在路边上等着主顾的杂工,还有许多三三两两聚集在路边抽烟的男女老小。
他们神情淡漠,对于路人并不关注。
无聊的便坐在一起打牌。
黎多宝在附近转了一大圈,然后停在广场中间。
四下望去,到处都是半旧的高楼,楼上伸出的竹竿上挂满了各色衣裳。
主街的四周盘踞着地型复杂的小区。监控死角很多。
少年是跟着那些人,刚刚降落到这里,去老板娘的店听语气是因为她很有名。在对其它一切都不熟悉,受了伤的人会选择躲到哪里?
如果是她,她不会离开这片区域。
这里有很多从偏远地区来的务工人员,鱼龙混杂,人情淡漠谁也不多管闲事。
广场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昨天晚上发生的案件,模拟画像也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上。主播甜美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的每一个角落:“据悉该犯罪团伙有5-6人左右,为30-45周岁的成年男子,持伪造身份证件降落在白沙路穿梭机专用机场,具有较高的威胁性,请有线索的市民及时拨打热线电话。”
黎多宝看向较为偏远的方向,那边有一个废弃的修车厂。
她向那边走了一段,站定扭头往对面的群居楼去。
修车厂目标太明显,如果有人想过来找人,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那里。但群居楼就不一样了,人多但乱得很,相互漠不关心,五块一天的铺位是自助式的。一个床位就是一个小封闭舱。
少年不在被通报的年龄范围,又是单身一个人,他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不会受到店主的怀疑。
黎多宝进了群居楼,一家一家租屋铺问过去:“我爸爱打人,昨天我哥和他打起来了,被他拿菜刀弄伤了之后就跑了。妈妈快急死,我们正到处找呢。您看到一个和我年纪差不我大的男生今天早上来住宿吗?”
店主看到她额头上的伤,更信几分。
但问了一路都没有收获。
问到最末尾了一家时,对方一听就立刻点头:“我就说呢,一大早地来住,身上还有血呢,说是跟家里人打架弄的。”
黎多宝心跳得很快,说:“谢谢您。我一会儿就劝他回去。”
店主点头:“肯定是要回去呀,其实做家长的再错,也是为孩子好。你们是不明白父母的苦心。世上哪有不爱儿女的父母。”
黎多宝步子僵了一下,但马上就继续向楼上去。
801在八楼走廊尽头,走廊上的窗户下面就是逃生通道,对面是一层楼公用的公共厕所。
她推开门,801的门里面是十个人的铺位,分上下两层,一共五个睡觉舱,正有一个中年男人上床去。虽然听到有人进来,但也没有回头看,钻到床上便把舱门关上了。
黎多宝找到80110编号的睡眠舱,有些紧张。也许里面是陌生人。
她这么想。
但站了一会儿,不审借着玻璃反光把头发扎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敲敲睡眠舱的门:“哥是我。我给你送东西来。”
她又敲了敲,头贴到舱壁上去听。
这种睡眠舱虽然廉价,但隔音还不错,里面的动静听不太清楚,正当她想再贴紧一些,门却一下被拉开了。
少年半躺半倚在舱壁,看了她一眼立刻看向她身后。
“不有人跟着我。我来的路上绕了好几圈。还避开了监控。”黎多宝小声说。
少年示意她进来。
她连忙抱着东西爬进去。
舱门一关上,空间一下子变得更小了,外面的声音被阻隔,世界一下就安静下来。
黎多宝十分的局促不敢抬头看少年,只把袋子里的药和简易医疗包都拿出来:“我用现钱买的,没有用个人医疗保险卡。我没有跟警察说你的事。”
“我知道。”少年说。
黎多宝扭头,就看到内壁上的小屏幕正在播放今日新闻。
“早上我就看到了,才来住的。”不然容易被举报。
他声音有些喑哑。因为伤正在高热之中。
在舱内的光线下,他五官显得比夜里要更加柔和一些。也有可能是因为虚弱,所不那么凌厉。
黎多宝不知道要说什么,恩了一声,抬头看少年开始脱衣服,连忙把头偏向一边。
对于处理伤口少年很在行,他甚至在消毒完之后还用简易医疗包里的缝合工具,将胸前的伤口缝了起来。黎多宝不太好意思抬头,但帮他绑绷带的是时候还是瞄了几眼。
他身上有很多的伤。
有一些已经很久了,有一些还是粉色。
黎多宝拿来的药片,他仰头就干吞了下去。
“其实……你会弹钢琴吗?”黎多宝突然问。
少年手上顿了顿,便继续之前的动作,含糊地回答:“不会。我这种人……”无依无靠干着龌龊的行当长大。怎么会是那个,会弹钢琴的人。
“怎么了?”
“没事。”黎多宝在他看向自己时,不由得快速地移开了视线:“谢谢你救我。”
少年冷淡地说:“昨天感觉不爽,合不来散伙而已。”
“那个……我叫黎多宝,你……”
“你叫什么关我什么事?”少年冷声反问。
直到离开时候,黎多宝也没有再抬头与他对视。
她耳朵根通红,尽力低着头。
少年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才扶着栏杆从睡眠舱中走出来,站在窗前。
从这里可以看到楼下。
不一会儿,那个单薄的身影就从楼道里走了出去,她在楼下的阴影中站了很久。
少年在窗户中的倒影与她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但是很快就又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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