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兮把米染几人扔回船上, 独自驰行千里接应路潇,可抵达现场后, 却发现工作人员已经包围了马场,只等他来收拾残局了。
路潇看见他还挺高兴, 蹦蹦哒哒地报喜:“我们换回来啦!”
宁兮分享不了她的喜悦,宁兮很生气, 他指着路潇的鼻子斥责道:“我是不是让你在原地等着?”
“不是我!”路潇甩手指向空中坐着凤凰兜圈的冼云泽, 把责任甩得一干二净,“他先跑过来的!我尽力阻止他了, 就是没拦住!”
“你发个誓。”
“啊……不了吧……”
“那你就不是真的尽力了。”宁兮扫了眼周边的工作人员,收住脾气, 居然对路潇笑了下,“回去我再跟你好好聊聊这件事。”
宁兮说完转向接洽人, 开始分配人员清理现场。
路潇抱紧双肩, 打了个寒颤:“他为什么要对我笑?我有点害怕。”
宁兮亲自撕开地下密室的门,跟抓猫一样提起豺狼虎豹的后颈和尾巴,一只只扔上了动物园开来的车,然后扑了扑手,走向接洽人。
“里面还剩一点人渣没吃完,铲起来送去火化吧。还有, 这些动物需要尽快手术取出体内的‘不尽玉’, 再晚一些就没救了。”
接洽人:“不尽玉是什么”
“你当胃结石处理就行,结束之后,把所有不尽玉送来特设处。”
路潇在旁边嘀嘀咕咕:“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宁兮:“非常有用, 如果你小时候吃一颗,现在就可以给我省很多麻烦。”
路潇了然道:“哦,这东西能显著提高修行是吗?”
宁兮斜了她一眼。
这时候,工作人员将别墅保姆、马场老板的太太、儿子,以及坐在轮椅上的老爷子都叫了出来。
宁兮指了指老爷子说:“这人应该和植物人一样,没有任何知觉了吧?但他的情况更糟,他现在全靠不尽玉维持气息,取出不尽玉后,恐怕都活不过一个时辰。我好心提醒你们,不尽玉会损伤气运,你们强留他一日,他的气运就耗尽一分,此后生生世世,气衰运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宁兮陈述完利害,自行上车,准备离开这里,路潇自觉地和他上了同一辆车。
车门落锁,周边再无外人,宁兮才继续说。
“世间有无数种修行法门,烹金炼石就是其中一种,俗称丹术,六院中的长生化骨最擅长丹术。丹术和我修行的法门相去甚远,所以我并未深习此道,当初授业时,师父也只讲了几条性命攸关的禁忌,比如不尽玉。六院和世家有一些传承了千年的丹炉,本身就可称作宝贝,哪怕放一片树叶进去,炼出的丹丸都或可延年益寿,但如果炼丹的方法出错、时机凶煞,丹炉里的药石可能会炼出一种光润的黑色珠子,看着像仙丹,闻着像仙丹,但其实它的名字叫做不尽玉,此物乃是丹炉火气行入歧路所化,以后这顶丹炉里无论再放入什么,都只能炼出不尽玉。有灵众生吃了不尽玉后,必将断绝仙缘,此后日日饮食吐纳,都只是在给不尽玉提供原料。不尽玉把众生的身体当作丹炉,在肚子里炼成更多不尽玉,多不过三年五载,这生灵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再没有别的想法了。所以炼出不尽玉的丹炉,必须当即砸碎报废,再把不尽玉深埋入土,防止人畜误服。不尽玉唯一的实用之处,是可以作为祭祀物开启汒汌世界。”
路潇想了想,发散思维问道:“那我要是在办公室的饮水机里放几粒会怎样?”
“不尽玉虽然厉害,但并非无解之毒,长生化骨有炼化它的秘法,我可以向他们讨个人情。但你猜猜我会把你怎么样?”
“哈哈哈我就说说而已,我怎么会是那种手欠的人!”
宁兮发动车辆开出马场,突听砰地一声,凤凰载着冼云泽落到了车顶,路潇按下车窗,想把他们放进来,但凤凰已经先一步融化掉钢板,直接在车顶造出一个门。
路潇紧贴车窗避开融化的铁水,却没有避开被凤凰烧得通红的小铜人,冼云泽根本不顾及自己1000来度的体温,轻车熟路就往路潇的怀里钻。路潇哪敢舍出血肉手指推开这尊红透了的小祖宗,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打开的车窗簌簌翻上了车顶。
冼云泽扑了个空,还挺奇怪她干嘛要跑。两个人一个扒着车窗探头看向车顶,一个趴在车顶探头看向车内,正好脸对脸。
路潇面色扭曲:“你别碰我!”
冼云泽脚下的皮质座椅开始燃烧,袅袅黑烟飘出车外,他居然还扭着腰软糯糯地问:“为—什—么—呀?”
“你都烧起来了,还问我为什么?”
宁兮看不下去了,腾出一只手向后捏住冼云泽的头,炽热的金属发出淬火般的嘶嘶声,迅速褪去了热度,车辆内饰的火焰也齐齐熄灭,只留下一股令人不适的焦糊味。
路潇翻回车里,弹了一下冼云泽的头。
车辆回归酒店,宁兮和接洽人聊起怎么处理城市里的黑决,并仔细交代了今后要注意的事项,等一切处理妥当,时间已临近清晨,路潇补完觉起了床,米染他们正好乘船归航了。
几个离不开人间烟火的人来到行政酒廊吃早餐,林川也同坐在桌前,只是满脸菜色,如同大病初愈。
“我这辈子都不会出海了,等我以后修成正果,就把洞府设在一个没有大海的世界里,最好是戈壁滩,沙漠里,连雨都不要下,湿度计永远指向零。我啊,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孽,才投胎到娑婆世界来,偏偏还是这个71%表面积都是水的地球,这都是报应……”
米染往他嘴里塞了个小笼包:“快闭嘴吧,你要把我唠叨成怨灵了,实在不行你就变身精卫去填海。”
林川和她较真儿:“你有没有科学常识?往水里扔石头只能让海平面升高,并不能让海洋消失,海洋的总体积是不会因此减少的。你应该去上上人类的小学课——文!盲!”
米染刷地从身体里腾空而起,七重黑袍的灵体杀气四溢,阴云般笼罩住了林川:“我让你见识一下科学!”
林川一点也不怕,扯开脖子就喊:“大儿砸,米米又把身体到处扔!”
米染立刻像中了咒一样被吸回身体中。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时候,冼云泽附身的小铜人也在桌面上来回乱跑。他看见路潇喝粥,就跑过去抱住她的手腕,吧唧着嘴跟她要吃的。路潇已经撵走他很多次了,实在不想继续废话,干脆端起碗吃饭。冼云泽讨饭失败,也不气馁,转眼又盯住了米染,跑过去蹲在她碗边,跟荷塘里透气的锦鲤一样仰头张着嘴,米染淡定地吃着包子,用一根手指把他推向了凌阳弋。冼云泽随遇而安,再次拽住了凌阳弋的筷子,眼巴巴地看看他,又看看他餐盘里的点心,然后委屈地对凌阳弋扁起了嘴。换一般人在这里,可能就被它可怜兮兮的样子打动了,但凌阳弋可不是一般人,他冷漠地抽出一张纸巾盖住小铜人,换了双新筷子继续吃饭。
直到三个人用餐结束,冼云泽连一粒芝麻都没有吃到。
他落寞地坐在面包篮旁边。
——早餐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宁兮走进来招呼几个人:“兽医院说送去的动物太多了,米米去帮下忙。”
米染唉声叹气:“我这么稀有尊贵的一个巫医,为什么总要给动物看病?这一切都要从我当年救了一条蛇说起……”
宁兮:“蛟。动作快点儿!”
五个人分两辆车,由接洽人带领赶往兽医院,一路畅通,十分顺利,直到车队开上堤坝,途经一片竹林时,道路却变得十分漫长,两边竹子越长越高,几乎到了超越常识的地步。
路潇、凌阳弋、林川三人同乘一辆车,乍见这样的情况,凌阳弋拍了拍林川的肩:“没事,一直往前开,青羽对我们开放隐居地了。”
三辆车越走越远,两边的景致越来越不可思议。
无数楼宇般高大的竹子鳞次节比,生长成遮天蔽日的竹林,竹竿绿得像翡翠一样,剔透见骨,没有半点斑痕,竹叶又如同软绸,层层相叠,于高空处交织成深深浅浅的青云。明明正值盛夏时节,但竹林里却飘起了白近于蓝的雪,这里的每一片雪花都是指甲大的六角几何形,却又片片各不相同。然而这些雪花未及落到地上,便先自行消散了,因此地上不只没有积雪,甚至没有一星半点的水渍。人穿行在静雪之间,体感极为舒适,不管穿多穿少都不会觉得冷。
河堤尽头衔接着一株倾倒的竹子,车队开上这杆竹子,穿过两片竹叶搭成的穹顶,直入竹林深处。再往前方,竹林已经密得看不见土地了,这里的竹子就生长在竹子上,地也是竹子,天也是竹子。一竿十丈宽的竹子被剖开两半,横亘当路,竹节中盛着一座湖泊,它的斜上方,一片十丈宽的竹叶斜切进另一竿巨竹里,竹叶切开的伤口处渗出汁液,汁液在叶片中央汇聚成珠,慢慢压弯了叶梢,当叶片承载不住汁液的重量时,叶尖忽然如仙鹤啄水般点进下方剖开的竹节里,竹液便沿着叶子的脉络流进了湖泊,湖泊中的水立刻满溢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竹子的清香,而后那巨大的叶片复又弹回原位,继续承接竹液了。
几只麒麟半飞半跳到湖边饮水,空中不时有鸾鸟飞过。
车队开过湖泊,前行不久,抵达了一座藏于竹林中的村庄。
这村庄也建在竹子上,村里都是竹子搭成的房子,竹子的路,竹子的墙,竹子的池塘,一条千米青蛇盘踞于村子上方的竹竿之间,几乎和竹色融为一体,见有车队到来,青蛇睁开金色的眼睛瞄了一眼,又阖目沉下头去。
但是这样一个仙气飘飘的地方,村外却停满了限量款豪车,画风违和到让人无处着眼。宁兮他们把车停在村外,徒步走进了村庄。
一对姿容丰秀的男女早等在村口,恭敬地迎了上来,他们对宁兮几人微微点头,然后郑重地向凌阳弋揖礼。
“世兄。”
凌阳弋点头应声:“不要客气。”
他们扫了扫来到的众人,自然区分开了凌阳弋五人和其余随从,女子将凌阳弋他们领进一间房子,男子将其余随从领进了另一间房子。
路潇随众人落座,女人依次给五人倒了茶,路潇不怎么渴,就把茶杯放下了。凌阳弋刻意嘱咐她:“这杯茶要喝的。”
“对不起对不起。”路潇连声道歉,心想这可能是什么古怪的礼节,然后饮尽了此杯。温暖的茶水流入肺腑,她却忽然觉得有点冷,举手一看,指尖都已经冻得微微发白了。她恍然明白,原来竹林间的落雪都是真的,只是这地方古怪,让人觉不出冷热,如果不喝下这杯茶,人冻死在这儿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凌阳弋和女人聊着贡榕的事情,路潇则偷眼观察周围——竹屋里面没有竹子,面积比外面看着大许多,装修现代,光线明亮,应该是施加了什么法术。她甚至在门口看到了几个快递盒,谁能告诉她这个地方怎么收快递?
“路潇?”不知聊了多久后,凌阳弋开口叫她,“你是不是有事要问青羽?”
路潇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她摘下背后的窄刃长刀,双手递给女人。
“您见过这把刀吗?”
女人接过刀后试着拔了一下,未能拔出,她认真看过这把刀后,摇了摇头,将刀递还给路潇。
“没有印象。”
路潇接回刀,突然皱起眉,“你怎么哭了?”
女人抹了下自己的眼角,指尖果然有一滴泪水,她惊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我也不知道。”
此间事了,路潇几个人准备离开,将走出门的时候,凌阳弋突然再次开口。
“13年前,有一位叫何咎的青羽出海未归,他早已殒命海上,你们不要等他了。”
“何咎么?云世兄送回了他的尸体,已经妥善安置了。”
凌阳弋转回身:“你认识那个送尸体回来的人?”
“他送尸体来的时候,自述姓云,因神职在身,不得已杀了一位青羽,然后放下尸体就走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我们就没有细问。”
路潇在心底给他们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传说中的青羽,可真看得开呀!
临上车之前,宁兮让路潇把凤凰留在这里。
“青羽的居处灵气丰沛,这只凤凰根基不深,但如果留在这里修行,千百年后说不定真能修出神识,得升仙界。”
冼云泽对此很不情愿,路潇耐着性子讲事实摆道理,哄了他好半天,终于以给他涂上自己同款指甲油为代价让他放走了凤凰。
宁兮对冼云泽说:“如果你恢复神识之后,还能记得这只凤凰,到时指点它一二修行的法门,就算它仙缘不浅了。”
几人乘车驶出青羽的隐居地,于他们而言,这趟奇遇最多不过两个小时,但外面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这一天中发生的最古怪的事情,是被宁兮冻结的那座岛屿离奇消失了,卫星和直升机围绕那片海域搜索了一夜,可是什么都没找到,就好像那里从来没存在过一座岛。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这卷写完啦!好想跑出去仰天鸡叫——咯咯哒!咯咯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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