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潇并不知道, 她亲手为自己埋下了一场悲剧的伏笔。
清晨五点,路潇正在酣睡, 冼云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迟迟不醒, 闲极无聊,便顺手拨弄着她枕边静音状态的手机。
冼云泽的指纹复刻自路潇。
于是他意外解开了指纹锁, 顺便点开了屏幕上弹出的微信消息, 路潇的班级群里都是毕业就业的事情,冼云泽不感兴趣, 于是顺着提醒小红点的指引,点开了朋友圈, 随意划了两下,结果下拉出了拍照界面。
这个好像挺好玩儿的……
一个小时后, 路潇自睡梦中清醒, 尚且不知她的手机已经炸了。
冼云泽把她的睡态拍了下来,发到了朋友圈,虽没有配文字,但这幅场景已足够惊人,试想一个单身女子独居外地,凌晨时分, 突然用自己的手机发出了自己睡着的样子, 那么是谁在给她拍照呢?
简直是一个标准的恐怖片开头。
路潇滑动着屏幕上的20来个未接的话,气得满地乱蹦,她先删掉了朋友圈, 再统一回复一条同事捣乱,然后挨个打电话解释这件事,足足处理了半个小时才消停下来。也幸亏这个时间醒来的人不多,才没给她搞出什么大新闻。
更幸运的是,冼云泽发的不是他自己的自拍,否则她就只能社会性死亡了。
路潇郑重警告道:“冼云泽!不准再动我的手机!”
路潇横眉立目教训冼云泽的时候,他便赤足站在床边,黑发散披于白色的襟袍,露出白皙的手臂和肩颈,仿佛裹着衣服的小玉人儿,他垂着嘴角看向她,眼神无辜又委屈,仿佛他才是需要路潇事后负责的受害者一样。
路潇才疏学浅,哪见过这种阵势,当场就认输了。
“我没生气!求你了!千万别哭!”
路潇走过去掐了一下冼云泽的脸,暗暗惊叹:他到底是怎么用人偶做出这么生动传神的表情的?
新的一天,就在这样精彩的插曲中开始了。
路潇安抚好冼云泽,穿戴整齐,带着他去前面行政楼吃饭,沿路收获了无数哦哦哦的惊叹声。这让她感到十分自豪,此刻,她和一口一个大儿子的米染在某方面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用餐结束,她把饭盒还给江姨,又去给冼云泽领了一台手机,以及之前向内勤要求的全套身份证明,从此冼云泽就不一样了,他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了。
回到办公室,凌阳弋和米染两个人也刚刚吃过饭,另外两个非人类,林川和宁兮,则借着办公室前的空地切磋招式。两个人的动作很慢,也没有蓄力,宁兮带着林川一步一步地过招,并非较量,而是在教他运转体内气息的方式。林川有动作不准的地方,宁兮就叫他停下来,看着自己示范。
宁兮打起拳来,身姿舒展,行云流水,有一种近乎舞蹈的美。
路潇见状,拍手叫了声好:“好一招蛞蝓亮翅!”
宁兮斜了她一眼,继续为林川示范第二招。
路潇再鼓掌:“蚯蚓摆尾!漂亮!”
宁兮收手,定睛看向她:“你又闲下来了是吗?符箓都背完了吗?咒术都学会了吗?要不然从今天开始跟我学调息?”
路潇果断打断话题:“谢谢副组不用客气!我就是来找你请几天假。”
“因为我说了你,你就消极怠工?”
路潇诚恳地摇头:“不是不是,我妈昨晚来电话,她同事家的孩子好像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得回去看看,事情结束了,我会尽快赶回来。”
宁兮痛快地答应:“去吧。”
对于路潇来说,所谓不干净的东西,实在连一点小事都算不上,因此宁兮他们根本不担心路潇此去的安危。
路潇收拾出简单的衣物,和冼云泽一同坐上火车,前往橙城。
来到人群之中,路潇便有些后悔了,她确实不该把冼云泽雕琢得如此惊为天人,回头率太高,以至于一路被偷拍,偏偏冼云泽还自我感觉良好,哪里有镜头,就对哪里笑,像是个俊美的二傻子。这也就算了,路潇一路提心吊胆,最怕他突然把眼珠脑袋胳膊腿摘下来抡着玩儿,那来收拾烂摊子的内勤得把她的照片贴在鞋底踩满一万年。
好不容易混上火车,路潇直接把冼云泽摁进了软卧包厢,这个四座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把门一关,就再也不受外界的影响。她把注意事项和冼云泽强调了一万遍,叽叽喳喳说的她自己都烦了,也不知道冼云泽听没听得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
“冼云泽。”
“学了什么专业?”
“栗城大学文学系。”
“你是什么身份?”
“青城会展中心采购员。”
“我是谁?”
“喜欢的同事。”
“是同事——我们去干什么?”
“买打印机。”
“遇到有人问没有排练过的问题怎么办?”
“那他可真讨厌,我能把他做成标本吗?”
“绝对不行。”路潇双手托住他的脸颊,“冼云泽,一定要记住,如果有人问你答不出来的问题,就假装出去接电话。”
冼云泽点了点头:“这是很容易的事情。”
此时乘务员敲门进入房间,对坐在靠门方位的冼云泽说:“先生,检票。”
第一次凭票坐火车的冼云泽:什么是检票?
——如果有人问你答不出来的问题,就假装出去接电话。
冼云泽乖巧地拿起黑屏状态、完全没有反应的手机,举到耳边,一本正经地“喂喂”走出了软卧包厢。
乘务员满脸黑线,从业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有人荒唐到这种地步,简直就差把“可疑人士”四个字写到脸上了。
路潇连忙掏出两个人的车票和证件递给乘务员,陪着笑说:“我这个同事非常有幽默感,哈哈哈!”
她咬着后槽牙应付走了乘务员,出来寻找冼云泽,却发现他在车厢走廊里和人聊得火热。
那是一位带孙子出门的老太太,如今不到周岁的孩子被冼云泽抱在怀里,正哇哇大哭着,喉咙都有些哭哑了,老人面色惶恐地比比划划,好像在担忧着什么。考虑到冼云泽对各物种幼崽的饲养爱好,不得不说眼前的情形十分令人担忧。
路潇见状,一个箭步窜到冼云泽身边,劈手就把孩子夺了下来,还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把人家孩子弄哭了?”
“不是不是!”老太太赶忙替他解释,“我请这位小伙子帮忙抱一下孩子,我好腾出手来给孩子爸妈打电话。”
“啊…哦…”
路潇尴尬地把孩子还给了冼云泽。冼云泽抿着唇,看起来挺不高兴的,他怀里的孩子咧着嘴,看起来极其不高兴,大不高兴抱着小不高兴,相映成趣,相得益彰,不高兴到一块儿去了。
路潇偷偷拍了拍冼云泽的背安抚他,然后和老太太搭话:“听孩子哭的不对劲啊,是不是生病了?”
老太太唉声叹气说:“都怪我偏偏不信人家大师的话!”
路潇皱了下眉:“大师?”
“本来上车前,我们家孩子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在前面餐车吃饭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大师,他说我们家宝宝被脏东西缠住了,三天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大师说要免费给我们看一看,我怕他是坏人,就把人家撵走了,结果分开后不久,孩子就哭了起来,你看这孩子也不发烧也不咳嗽,就光是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师!大师!又是大师!我出门遛个弯儿都能遇到20多个大师80多个鬼!真当这世界灵气爆了吗?人间哪可能有这么多稀奇古怪!
路潇想了想,问道:“那个大师抱过孩子吗?”
老太太点了点头:“抱过。”
路潇听闻此言,便从冼云泽的手里接回了孩子,解开襁褓系带,仔细检查一番,果然看见孩子右脚小指上扎着一个透明的鱼线圈。线圈已经将小孩的脚趾勒得红肿,但孩子本身肤色就红,鱼线又透明无色,再加上老人的眼神不好,便很难发现孩子脚趾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出了问题,也难怪她一时手足无措,差点就被所谓的大师骗了。
路潇细心地解开了鱼线圈,哇哇大哭了一早上的孩子竟然真的渐渐安静下来。
她把孩子还给老太太:“江湖骗子的小把戏而已,你替他揉一揉,等活过血来就好了。那个骗子长什么样?你跟我说一下,我去报告乘警。”
路潇暗暗记下大师的样子,如言报告给了乘警,两人与乘警一并前往餐车,很快发现了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大师。
乘警把路潇两人和大师一起带到了公务车厢,向站台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只等车辆到站,便要将大师交给地面的派出所。但大师是个老油条了,根本不在乎被抓,反而阴测测地鄙视着路潇两人,好像在琢磨着伺机报复的方法。
冼云泽看了一眼乘警,此时乘警正背对着他伏案填写记录簿,于是他双手捧起脸颊,当着大师的面,悄无声息地表演了一个头颈分离术。
大师是个懂礼数的人,礼尚往来,也给他表演了一个当场晕厥。
乘警听闻当啷一声,扭头便看见大师委顿在地晕了过去,连忙将他搀扶起来送到椅子上坐好,好在大师身强体健,经这么一摔又醒了,只是额头碰在桌角上撞出好大一个包。
乘警满面疑惑地问:“这人怎么了?”
路潇撇着嘴摇了摇头:“可能早上没吃饭,低血糖发作了吧。”
此时车辆缓缓减速,广播中传出报站声——车辆前方即将抵达橙城,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路潇笑容可掬地对大师摆了摆手:“我们到站了,拜拜,有缘一定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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