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潇边跑边喊:“救命啊!有蜜蜂!”
村中人听见她的呼叫, 纷纷从家中探出头来,看见蜜蜂如云似瀑般涌向村庄。
但蜜蜂既然是他们饲养的, 自然就有应对的方法,只见几个人从柴堆上抽出一捆捆干草, 就着院外的水缸掸了点儿水,回厨房的火塘里点燃了, 然后用稻草燃烧的浓烟驱散涌进村里的蜜蜂, 这招果见奇效,蜜蜂们悻悻地飞回了蜂箱中。
路潇镇定下来, 伸手指着施施然回到自己身边的冼云泽,气得说不出话。
“你…你你……”
便在这时候, 徐辉突然分开人群走到路潇身前。
“路潇?我不是让你回市里吗?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原来下午的时候,徐辉将重伤的人放到车上, 准备开回市里, 可越野车在山路上颠颠簸簸,那重伤的病患就如同被放进了洗衣机,颠得都快把肺吐出来了,他眼珠在眼眶里360度的转圈,仿佛已经开始跑人生走马灯。徐辉一看这不行啊!这种路况,等开回公路上, 他们也不必去医院了, 可以直接去殡仪馆了。
因此其中一个人提议,既然不能回市里,干脆就去他们的目的地小丰村吧, 说不定村里有医疗站什么的,能够暂时应急。
于是徐辉便在他们的引路下,改换方向来到了小丰村,如今伤员已经得到救治,情况稳定下来,然而这边至今仍未通信,所以不能打电话把消息传回市里,不过已经有村民骑摩托回城市中报信,看看能不能通过直升机运送伤员。
小丰村的村民非常热情,询问得知路潇是徐辉的朋友后,马上把她簇拥进了屋中。
刚好这时候徐辉一行人正在吃饭,于是便给路潇和冼云泽添了碗筷。
路潇直接收走了冼云泽的筷子:“他不行,他刚才……摘野果吃中毒了,一直上吐下泻的,现在不能吃东西。”
村民十分体谅:“这地方的虫子和果子很多都有毒,一会去找村医开点药,晚上好了再吃东西。”
今日桌上的主菜是铁锅炖大鹅,路潇看见这只被零剥碎剐的鹅,忽然又想起了村外那一幕,于是端起筷子愣了愣。
邻座的徐辉靠近她耳边说:“想什么呢?”
“没什么,对了,找到你女朋友了吗?”
“她就在这儿,但我还没见到,村里人说她在替人准备婚礼,今天正是关键的时候,没时间和我见面,但她知道我来了。”
路潇环视了一圈:“这里好像有很多外来人?”
“可不是嘛!我路上就遇见四个,而这里至少有几十个!”
“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外人?”
“他们早到这儿了!这里面有旅游的,有探亲的,有采山货的,就是碰巧了。哎,也说不定是这个村子时来运转,遇上了发财的机会,我要是留在这儿不走的话,就和软软一起做山货生意,开个网店,也不错。”
徐辉已经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凡事都只往好了想,路潇和他聊不到一块儿去,干脆不说话了。
入夜,在路潇的要求下,冼云泽和她共同借住于一户人家的房间中。
稍后,村医为路潇拿来了她假装需要的腹泻药,路潇把药瓶放在桌面上,顺便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只见这瓶药的生产日期居然是5年以前,早已过期了。不止如此,这间屋内的一切陈设,凡是有日期的,存在时间都不会小于5年。
她仔细锁上门,返回来对冼云泽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冼云泽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蜜蜂,蜜蜂在他的指尖翩翩起舞:“怕什么?”
“这可是一村的鬼呀……”
“米米也是鬼,我喜欢鬼。”
“你…你境界真高……”路潇突然伸手,捉住蜜蜂的翅膀,打开一条门缝把蜜蜂丢了出去,“身上还有没有别的虫子?”
冼云泽猛摇头:“没了!”
“冼云泽,我告诉你,如果晚上我被什么稀奇古怪的虫子咬了,你以后就和虫子过吧!”
冼云泽想了想,委委屈屈地从另一只口袋里又捏出了一只蜜蜂。
妈的!是蜂后!
路潇毕恭毕敬地把蜂后送出了房间,回来催促冼云泽赶快洗干净,心里琢磨他做神仙之前是干嘛的?动物园管理员?
当夜梦里,路潇化身熊猫保育员,砍了一晚上的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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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丰村同大多数的山村一样,都是在鸡鸣声中复苏的。
路潇起得比大多数村民还要早,她不劳别人帮忙,自己打了井水,盛在一次性杯子里,又拿出酒店套装的牙刷,然后趁着四下无人跳上了村头最高的那棵槐树,一面刷牙,一面纵观村庄的模样。
艳红的朝阳勾勒出村庄的线条。
这是一座建在山腰的小村庄,总共百十来间砖瓦房,毫无章法地散乱建筑着,像一把随手撒出去的豆子。
房子多年没有修缮,屋顶的红瓦积满灰尘与树叶,白墙斑驳,樊篱倾倒,村路上泛着绿色,是才清割过的荒草的根。村前的树上筑满了乌鸦巢穴,村后的井边堆砌着最近从井里淘出来的、小山似的枯黄的爬山虎以及枯枝败叶。整个村子就好像才从仓库里搬出来的陈年旧物,匆匆掸去灰尘便被上架展览。
此时太阳一寸一寸地升起来了,炊烟一间一间的燃起来了,清晨的气压略低,袅袅灰烟缓缓降落,雾霭一般萦绕于房前屋后,空气中快速弥漫起人间烟火气,黄狗在村道上奔跑,耀武扬威的白鹅飞上栅栏,汪汪汪嘎嘎嘎地对峙着,一切转眼又恢复成了生机勃勃的模样。
此时睡眼惺忪的徐辉走向村口,看见树上的路潇,吓了一跳。
“怎么爬那么高?别摔到!”
路潇看了他一眼,膝盖微弯,想直接从十米高的树上蹦下来,可余光却瞥见几个村民走向这边,于是改换姿势乖乖爬了下来。
村民赞叹她灵活的身姿:“真会爬树,小时候也在农村住过吗?”
路潇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算是住过一段时间吧,我童年生活可狂野了。”
村子里正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每个人都在忙碌,连外来混熟了的宾客也被叫去帮忙。
今天一天时间,他们要清理出蜂场,准备几十桌的酒宴,给每户人家的门前披红挂绿,还要研磨几十斤朱砂,裁剪几千幅黄纸,以及准备祭拜山神的复杂祭品。
这群从外面来的城里人不了解本地婚丧习俗,还当自己在参加什么风土节目,干劲十足,热火朝天,但路潇多年来走南闯北,见过的东西太多了,她怎么看这套准备的章程怎么觉得诡异,就……不像是给活人准备的……
而且他们热闹地忙碌了这么久,路潇却始终没看见新郎与新娘的影子。这对即将百年好合的夫妻只存在于人们的口中,更像是一个象征,一种敷衍。
最后一盆朱砂研磨好后,一个村民笑嘻嘻地装进口袋里,口中说着要拿去给新娘筹备仪式了,抬腿便离开了晒场。
路潇见状,找了个借口和冼云泽尾随而去,凭借绝佳的视力,远远地跟在那人身后,目视他走进了一栋落锁的宽大木屋。
那人在屋中稍稍驻足,片刻后空手走出来,再次挂上了锁。
路潇耐心等他回到了晒场,才和冼云泽两个人潜伏到这扇门前,她不想破坏铜锁打草惊蛇,于是让冼云泽附在锁上,顺利地开启了门扉。
屋子里面只摆放着简单的家具和锅碗瓢盆,一切都灰尘扑扑的,看上去多年没有人住了,只是这一眼能望到底的房间中,居然没有那人才拿过来的朱砂。
唯一的可能,是这间房中还有什么隐秘的场所等待路潇发现。
这件事非常简单,因为铺满灰尘的地面上踩出了一条清晰的脚印,直通往左厢房的供桌。
路潇认不出桌子上的神像,但这尊一尺高的神像头上挂着铜钱,手里托着元宝,想必应该是一路财神。尘埃散布的房间中,唯有它身上干干净净,金光闪闪,十分不同寻常。
路潇每天睁开眼睛走进办公室,能看见好几个神仙,基本已经失去对神仙的敬畏了。她拿起这尊神像,眼神突然一亮,这尊神像的重量非比寻常,居然不是镀金的!而是纯金的!实心纯金!
与此同时,失去重力压制的供桌伴随着格拉拉的砖石摩擦声,缓缓上升,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小地下入口。
路潇偷偷瞄了一眼窗外,确认四下无人,轻巧地跳进了地道中。
果然,大家刚刚磨好的朱砂以及早先裁剪的黄纸便在这里,此外,路潇还看见了一些奇怪的石质雕像和匕首等物,上面都画着诡异凶恶的符文,这些物品上沾着陈旧的血迹,隐隐表露出不祥的迹象。
而在这阴森诡异的地下室中央,摆放着一张祭台,上面鳞次栉比竖着几十尊黑色牌位,每个牌位上又用钢钉钉着一颗血淋淋的公鸡头,钉子钉在抻出来的鸡舌上,吊着鸡头,可是明明已经死透的鸡头,却给人一种仍在隐隐挣扎颤动的感觉。
祭台左右挂着一幅黑底红字的对联。
左书:召请开阴阳通路往来亲神亲鬼
右书:祭诵迎文武宗祖勾续授死授生
第一句大概的意思是焚香祭表打开阴阳路,请各位列祖列宗来到人间,第二句的意思大概是祭诵祷文给列祖列宗听,让他们勾魂续命,授予生和死。
这些话连在一起虽然让人摸不到头脑,但路潇觉得无论如何,这不是该出现在正经祠堂里的对联。
这字字词词之间,都透着阴森之气。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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