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初五这日, 葵大娘子与其夫李青山便找上门。
“大弟,弟夫。”葵大娘子刚进屋就主动叫上人,李青山更是笑容满面, 主动递上手上拎着的肉。
青禾笑着客气的应着, 心里起了些微疑虑和防备, 他下意识地看向葵武,从他沉沉的眸色中看到一闪而逝的讥诮。
“家里生意最近怎么样”落座后,青禾上了待客用的茶水零嘴,就听见葵大娘子拐着弯的问话。
青禾没听见葵武回话,抬头瞧去,就见葵武端着那张比外头的寒冬还冷凛的面孔面无表情的乜着李青山。
纵然葵武乜斜的是李青山一个, 却令葵大娘子和李青山夫妻齐齐打个寒颤, 犹如兜头浇下一盆冰水,滋醒了良辰美梦。
葵大娘子这才恍然想起,他这个大弟可是身有煞神名头的,这个名头并非白得, 乃是实至名归, 传闻的事, 娘家阿娘曾问询过他,她大弟从没与已过否认。
“家里生意一切如常,多谢大姐夫挂念。”青禾看着失态的葵大娘子和李青山在心底重重叹口气,还是出口解围。
不管怎样,这两人都占着葵武大姐和大姐夫的名头,不比别人。在她们没有明确提出什么过分的话题, 那么一切都只是猜测,是小人之心,说出去不占道理。他家大郎名声不好,虽然他从不在乎,但也不想看到人人提起他家大郎的名头皆是闻之色变,避如蛇蝎。
“那就好,那就好。”葵大娘子硬着头皮答了两声,接下来就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他们不说话,青禾也不搭话,葵武更不会主动递台阶,最后还是李青山没忍住,偷偷在食案下捅了捅葵大娘子,葵大娘子才忍着发麻的头发道出此行的主要目的。
“我与夫君此番过来是有个不情之请。”葵大娘子低着头,鸵鸟似得不看葵武的表情,好像这样葵武就不会用吓死人的冷酷眼神乜她。“我知道弟夫家里的糖玫瑰生意火爆,日进斗金,自是不敢讨要这个方子,但能不能准许我们从这里拿货,不求便宜多少,少了文就成,权当带挈带挈我们。”
葵武刚要开口,被青禾抢先一步截住话头,“大姐头次张嘴,按理说我们不该拒绝,但既然都是一家人,我们也没什么可相瞒的,便实话实说。”
“这糖玫瑰生意炒的如此火爆就连姐夫一个普通农户都能知晓,又怎会空穴来风。这背后的人脉和操作,哪样不需要钱财。如今大姐大姐夫只看到我家赚钱了,却不知道之前前期投入多少,回没回本为了这些,我家现在也是恨不能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
怎会
李青山看着青禾和葵武身上头年新做的棉衣裳和脚上的兽皮靴刚想开口辩驳,却突然意识到什么,
猛地吞了回去。
青禾只做没看见李青山夫妻的失态,继续道“所以这糖玫瑰生意不能动。不过既然大姐张嘴说到带挈,都是亲戚,自然不能不帮忙。这样,除却糖玫瑰,家里还有糖块和奶片的生意,大姐和姐夫要是不怕辛苦,那么每斤我可以让利三成,也就是三文。”
“你们要是愿意做,可以来我这里拿货,头一天定好要多少斤,第二天来取。要是觉得剩货多,不需要了,头一天告诉我,我少定原料,也没关系。”
李青山一听就明白了青禾的意思,他心下思索片刻,就道“谢谢弟夫,这生意我们做,就是拿货多少还是要回去和阿娘商量商量,毕竟家里钱财都掌握在阿娘手里。”
李青山不过是想稳住青禾,免得日后鸡飞蛋打。实则是想回家商量下这生意可不可为罢了,不可为,就说老太太不同意,青禾自然不能说什么。
青禾笑,“自是可以。”
送走他们的时候,还给装了五斤糖块,一斤奶片,还礼并不比带来的东西少。
青禾转身见葵武面色不善,笑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咱家生意做起来,亲戚们自然想着要咱们带挈一把,只要不过分,能帮就帮帮这也没什么。他们日子过好了,日后咱们要是有个需要,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我瞧着大姐夫不像是个一味只知道占便宜的人,咱们可以试着和他接触看看,秉性要是还可,就继续往来,要是不好,这也就是最后一次帮挈。”
葵武哼了声。
青禾笑,“咱们家也不吃亏,本来这就是一种销售手段,咱们就算是大货主,他们就是那些小货郎,从咱们这拿东西四处兜售,咱们自然要让利。”
葵武想了想是这么回事,心里的火气才稍稍消散。
青禾心思细腻,他很快就想到了葵家,“大郎,咱们隔着一层的李家都想到了带挈,自家人不能退后,不然会寒了人心。”
葵大娘子他们走了,葵武才舍得拿出青禾给他做的沙琪玛,两口一个的大口吃着。
“等一会儿我回去趟,告诉他们声,都按照这个来。”
“不。”青禾却摇了摇头,他道“自家兄弟怎么能和外人一样”
“你要让更多的利,那你这天天不就给他们白做工了。”葵武首先想到的不是这些个把文钱的利润,而是青禾的身体,“不行,那样你太累了。”
青禾笑开,便是徐徐春风拂面,温柔轻缓,“我明白大郎你的意思。我的想法不是在这个上做文章,而是奶源。”
“奶源”葵武重复道,他不是笨人,一下就想通了。
“对,家里的奶源肯定是需要的,单靠你自己忙指定是不行。我的想法是不若直接外包,咱们将需要奶源的事交给二郎和三郎。不管他们从哪收的
奶源,价格多少,咱们只看市价和质量。咱们毕竟是大批量拿货,肯定要比市价低文的,至于大郎二郎能多少钱收到,那就是他们的本事了。”
葵武很认真的想了下,最后深深叹口气,“三郎还算机敏,就是怂,不过这事也不是就要打打杀杀的,倒也能做。就是二郎木头似得,做些按故旧班的活还行。”
青禾眉头微拧,“还需要你教他们吗”
“我走了,家里剩下你和小妹我不放心。”葵武道“楚大壮他们四个应该凿冰回来了,这几个都是不愿意继续跑商的,但他们有之前的经验在,特别是大壮头脑灵活,我让他们四个带着大郎二郎,这样人手也不用在找了。”
“对啊,这个主意好。”
待葵武和葵母说了后,并表示这全都是青禾的意思,葵母感动的登时红了眼圈。
“大郎,我从前还以为你这辈子是说不上夫郎了,就算勉强说上一个,也定然是个性子不如意的,没想到你竟然能说到青哥儿这般心思细腻且事事都好的夫郎。当真是你的福气,许是你在姻缘这方面所有的运气都攥着用来遇见了青哥儿。”
葵武骄傲的道“我夫郎自是样样订好,外头那些东西我和他们有什么缘分,我的缘分自然要都留着给我夫郎。”
本来还感动不已的葵母被自家大儿子这理所应当丝毫不懂客套的态度弄得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她白了眼自家的大儿子,转身声色严肃的训诫起另外两个儿子。
“我早就说过,到了该带挈你们的时候,你大哥自然会带挈你们。如今机会来了,你们自己要好好把握,和你们大哥多多学习本事,不必要的小心机都给我收起来。奶源更要需好的,不要为了利益以次充好,或者给奶兑水增大量。别说这还是自家生意,就是与外人的合作你们敢做这灭良心的事,叫我知道了我也绝不轻饶。”
葵父坐在高座上,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儿子,又扫了眼神色激动的都要不能自抑的二儿媳妇,冷声道“你们阿娘说的上述事情你们要是敢做,一经发现,逐出家谱。”
自古财帛动人心,葵父怕不说的严重些,日后两个儿子被鼓动做出伤兄弟情谊的事。他家大郎可不比别人,不是个会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就能步步忍让的人。
同时青家那边也给出消息表示愿意做,等人来的时候,青禾才发现不止青家几个儿子,连外嫁的女儿女婿也来了。
葵大娘子面上有丝迥然,但青禾却什么也没说。他本就打算好了做批发和零售两种,自然越多越好,反正他赚的是钱,也就不会说什么为难的话。反而很是热情。
葵小妹眼睁睁看着全部货物被青家人一扫而空,她差点没哭出声。
“哥夫,东西都没了,我怎么办,我还拿什么去卖”她又不能像二哥三哥那样挨家挨户的收奶源,就只能帮着哥夫他们卖卖货,现在却没货给她卖,是不是就不用她了。
“没事,一会儿让你哥夫去说声水果铺子说声,在进点白糖蜜饯,咱们现做些,你在拿着去卖。”
葵小妹这才破涕为笑。
葵小妹其实很招人喜欢,她平时大大咧咧,但是懂分寸知进退,人勤快。跟着青禾做事的时候不仅帮着生意上的事情,家里有活从来都麻利痛快。只有一点,就是遗传了葵家能吃的基因,一个小娘子比人家郎君还能吃能喝。
总归是大郎的亲妹妹,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青禾已经把人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了。
他哄着葵小妹道“咱们在家当掌柜,让他们在外当跑腿的伙计。”
葵小妹用汗巾使劲揩了下鼻子,把鼻头弄得红红的。知道有活干后,她就不着急了,拿着自己的荷包,里面装了糖块奶片等零嘴,心大的一片一片吃了起来。
青禾瞅着葵小妹日渐魁梧的身躯,眼里闪现着焦灼,这般吃下去日后可咋嫁人啊哎
“夫郎,想什么呢”葵武从水果行回来,刚把进回来的货物放好进屋,就看见青禾支颌失神看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生意上的事情。”
葵武回身拿了根青禾给他做着当零嘴的香肠,放在火盆上烤了烤,待冰冷的香肠烤热了后,掰下一段给葵小妹,又凑到青禾嘴边。青禾装作没看见葵小妹看见香肠时的眉飞色舞和大朵快颐,闭着眼睛咬了口。葵武好心情的就着青禾咬过的香肠吃起来。
青禾被李家赚钱的积极给刺激到了。他自认为自己才是最大的财迷不能落于人后,对于这几日的放松深刻的自我反省遍,然后就想了些东西。
“大郎,咱家的生意还是太单一没特色且容易仿制。不说别的,硬糖已经有人琢磨出来,那么糖玫瑰的仿制也就在不远了,差的是时间,只要用心,好的匠人个月就能雕刻出糖玫瑰,到时候咱们这项最赚钱的生意也就没了。而软糖同样经不起琢磨,早晚能参透。唯剩下一个奶片,可能需要些时间。”
葵武已经吃掉香肠,他倒了碗热水喝下,问“你又有新的想法了”
青禾笑得熨帖,他家大郎总是懂他。
“嗯,有新的想法了。”青禾道“我想做奶豆。奶豆和奶片一样,都是适合小孩子吃的零嘴,而且营养价值高。”
葵武又拿出沙琪玛,分了葵小妹块,继续吃起来,“那就做。”
青禾把眼睛从葵小妹壮实的身躯上移开,尽量忽视葵小妹的体格,就是不知道为何,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丝颤音,“大郎,你知道哪里能买到烤炉吗”
“烤
炉”葵武想了下问,“你说的是胡饼炉吗”
做胡饼的小摊前都有个泥巴做成的大烤炉,生的胡饼被用长长的钩子贴在内炉壁上烤,那个烤炉被叫做胡饼炉,是专门烤胡饼用的。
“也算吧,只不过我要的和那个胡饼炉不一样,需要比它小很多,还得改进。”
葵武吃饱喝足,拍拍大掌道“你能说出来就行,那些炉子都是在泥匠那里买的,他们都有小型的窑,自家的窑什么都烧,城里的粗瓷很多就是这些匠人烧出来的。只要你能说清,价钱给的够多,他们就能做出来。”
“那好,等我做完糖块,咱们就去看看。”
做好糖块,青禾让葵小妹自己去卖糖,有胡掌柜帮忙看着,青禾放心,知道不会出乱子,他和葵武就去了一个泥匠家里。
“要长方形的,高十寸、长十二寸、宽九寸,有凸出的沿道,可以放托盘,托盘要活动的随时能取出来。”之所以设计这么高大是考虑到烤炉用火烤而不是电,必须有升火的空间。
泥匠人一听就明白了,“原理和胡饼炉差不多,只不过你这个小很多,而且不是贴在炉壁上,是用托盘烤的。”
“对。”青禾没想到泥匠人一听就懂了,且觉得他要的东西很简单,他还以为可能会像糖玫瑰的模具那样需要反复实验呢。
泥匠人道“你这个托盘因为要经火烤,用木头的肯定不行,会烧着。陶的也不行,怕经不住高温炸裂,只能用铁,像铁锅那种做法制作出来的托盘就不怕高温火烤。”
“对。”青禾点头,真是专业的,一点就透不说,该想到的都想到了。
“你这东西要用到铁,虽然比胡饼炉小不少,但肯定得贵。”
“多少钱”
“三贯钱吧。”
“这也太贵了,一个铁锅才多少。”青禾还价,“二两三十文。”
“二两八十文。”
“行。”青禾问“什么时候来取”
“后天。”泥匠人道“这东西得先烧,之后还得自然阴干,需要点时间。”
青禾留下百文钱的定金,倒没签合同,主要是签了他也看不懂,就返回去找葵小妹了。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气鼓鼓的葵小妹。
“怎么了”青禾问。
葵小妹指着街对面正和他们相对的小摊道“气死我了,他们卖咱们的仿制品就算了,竟然还跑到咱们对面来卖,并且每斤比咱们少两文。”
“大郎”青禾一把捉住葵武的胳膊,对他轻微摇摇头。“他们卖的东西和虽然和咱们一样,但方子毕竟不是偷咱们的,是他们自己研究出来,咱们也无法追究。而选择的地方咱们更无权管,况且现在城里许是不止他们一家仿制咱们的东西,没必要和他们争吵。”
葵小妹气得直跺脚,“那把他们赶走不
行吗,就任凭他们在咱们对面膈应人”
青禾道“怎么赶,骂人家脸皮厚,肯定不会走。动手打,不管伤不伤人,都是大郎理亏。咱们雍启朝的律法不是空壳子,闹到衙门,赔钱是肯定要的。到时候人没赶走,还让他们白得了一笔钱,亏本的是谁”
“那,那就任他们这般膈应咱们”
青禾笑了,笑得很温柔,似水般柔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葵小妹却觉得笑的这样温柔的哥夫比冷酷的大哥还吓死,后脖颈子上似有一阵冷风吹过,汗毛倒竖。
青禾本不予理会的,只当那些仿制品是竞争发展,可有些人不知死活,却偏要来他眼皮子底下挑衅。
“别人既要挑衅,咱们接了就是。”
从骨子里而言,青禾并不是个温柔的性子。毕竟一个没任何异能的普通人能从丧尸横行的末世中活着,怎么可能是一副软绵慈善的心肠。只不过是现在来到这里,平安盛世,青禾便也开始收敛内心阴暗,学着修身养性,温和宽容。但骨子里他和葵武是一类人,所以才会相互欢喜与倾慕。
青禾着看着对面的小摊贩,笑得温文尔雅。
作者有话要说葵小妹一边美食一边美男,痛哭流涕,嚎啕大哭,“我要找夫君”然后抱着美食就是哇呜一大口。
有没有像正在减肥的,发誓不吃,嘴巴却有自己的想法,动个不停的小宝贝们
青禾从不是一个真正温柔的人,他能从末世活下来,怎会温柔。不过是来到太平盛世,遇见了葵武,就戴了张温和的面具,目的,自然是勾搭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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