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方黎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回去就没走正门,反而抱着颜药绕了一圈,进了地下停车场,打算从那里乘坐电梯,直达颜药卧室所在的楼层。

    医学研究中心的教授们大都沉迷于实验,有一部分还在国立医院里打卡上班,所以除了每天三餐后固定的那半小时休息时间,其他时候很难看见他们。

    方黎这时候回去,倒没有太大的风险。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青年改道的时候,颜药就伸着手在兜里摸来摸去,最后在里面的衬衫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没拆封的口罩,递给了方黎。

    方黎垂眼看了一下型号,俯身把颜药放了下来,却没有让小孩下地,而是单膝跪着让颜药坐在他一边的腿上,腾出手拆了口罩,自己戴好,又把小孩重新抱了起来,说:“谢谢药药。”

    颜药窝在他怀里开心地晃了晃脚,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青年口罩后笔挺的鼻梁,又很快收了回来,小声说:“爸爸戴这个鼻子还是很挺,药药戴了就看不出来。”

    “型号问题。口罩哪里来的?太大了不适合你。”方黎神色沉静。

    “在爷爷那里拿的,他以为我只是想拿着玩,不知道我藏了一个在身上。”颜药捏着手指,忐忑地说。

    “你藏口罩想做什么?”方黎问。

    颜药低下头,小声说:“……我想等下次,爷爷跟助手要口罩,我就偷偷塞给他,吓他一跳。”

    “……”方黎没有说话。

    研究院的生活对于颜药这么一个小朋友来说,确实是枯燥了点,平时小孩想玩,陪玩的对象要么是白发苍苍的爷爷辈,要么是已经年过而立的叔叔辈,难为他还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但口罩不是玩具。

    方黎最终还是敛起眉,盯着他,说:“口罩是医用物资,该用在正确的地方。你出入都有人接送,以后如非需要,不要随便拿着玩。记住了?”

    “记住了。”颜药认真地点了点脑袋,一只手依旧勾着方黎的脖子,另一只手细白的手指却习惯性地捏成拳头。

    然后,他侧了侧身子把整个人藏到方黎怀里,那只小拳头就正好抵在青年的心脏处。

    对比起方黎一米九的身高和扎实的胸肌腹肌,颜药似乎真的长得太小了,被高大的青年抱着,本来就能很轻易把自己塞进对方怀里,这时候蜷缩起来,更显得只有小小一团。

    在小拳头塞到心口的时候,方黎蓦然怔了怔,垂眸扫了一眼颜药的体型。

    平时觉得小孩和同龄人差不多,因为容色姝丽,就算瘦一点,整体看起来也极为好看。

    可这时候看着却感觉……这孩子的身高和体重都不达标。

    怀着“老父亲”式的担忧,方黎抱着颜药回了卧室。

    杨助手准备的中药已经放在房间里了,显然早就来过。

    方黎端着碗过去,递给了颜药,说:“喝了。”

    颜药没有接,看向实验台那边高高的架子,说:“你把我的糖罐拿走了。”

    “糖不能吃了,你昨天刚补完牙。”这话今天下午方黎才说过一次,这会儿是第二次,他也不嫌烦。

    颜药抬头跟方黎对视,没几秒又沮丧地低下头,知道是没有商量余地了,就蹙着眉接过碗,捧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喝了。

    他苦得脸都皱了,眼睛也闭得死紧,皱巴巴的很是可爱,方黎却视而不见,盯着小孩的目光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颜药喝完把碗递给他,看见对方平静的表情,也不觉得难过,习以为常地脱了鞋和袜子,坐在床上晃着脚丫。

    他爹性子就是这样,说一不二,极有原则,不仅很少有表情,话也少。

    颜药小时候还专门观察过颜青城,得出的结论就是,不管房间里有没有人在,他爹都是一副理智冷淡的样子。

    大概是本身智商悟性都比普通人高出很多,年轻的时候又独自在社会跋涉磨砺,以至于心绪沉稳,万事波澜不惊。

    唯一的区别是儿子在的时候,颜青城会陪儿子说话,陪玩玩具。

    颜药苦巴巴地晃了一会儿脚,见方黎站在实验台前鼓捣着什么,就滑下床走了过去。

    他没穿鞋子,地上又铺了羊绒地毯,论理没什么声音。

    方黎却在小孩一脚踩空台阶的时候转过身,单手托住了颜药,把人扶起来,接着将手里橙色的药水递了过去,说:“喝了就不苦。”

    颜药乖乖地接过来,倒进嘴里咽下去,双眸顿时亮起,说:“橙子味的。”

    “钟院长说你容易做噩梦,药水是安神的。”方黎回了一句,又说,“留在这可能暴露,我要走了,药药在房间里自己玩,不要乱跑,能做到吗?”

    “能。”颜药慢慢点头,虽然今天才说了要方教授哄才能睡觉,但他知道方黎暴露身份会有多麻烦,也不闹腾。

    小孩答应得如此干脆,并不能减轻方黎的担忧。

    把人带回卧室,方黎看着颜药抱了一盒子拼图爬上床,才在床边蹲下,仰头看着盘坐的小孩,问:“有想要的玩具吗?”

    颜药摇了摇头。他很多玩具都有,方黎之前就给过他很多,现在还有了个游乐园。

    方黎也清楚小孩缺的其实是一个玩伴,便说:“去了学校多交朋友。明天我再来看你。”

    颜药看着青年站起身,突然出声问:“我以后还可以叫你爸爸吗?”

    方黎侧过身看向小孩,沉默了片刻,说:“药药想叫什么都可以,前提是,站在你面前的是方黎。”

    颜药的容貌跟他非常相似,方黎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们的关系,也私底下做过血缘鉴定,结果是意料之内的。

    但他的另一重身份是学生,倘若在人格分裂的前提下认亲,他无法保证另一半人格会接受这样的关系。

    方黎确信自己日后不会结婚,可另一重人格呢?对方结婚,颜药就是无法解释的存在。

    再者,如果未来某一天,消失的人格是他,而另一半人格又没有承认颜药,那么,药药要去哪里找他的父亲?

    这些想法早就在脑中过了无数遍,方黎做事稳妥,在解决隐患之前,并不轻易答应颜药,只是弯下腰,抚了抚小孩的后脑,说:

    “药药是聪明的孩子,我知道你的来历,你怎么喊都没关系,但你应该知道,在另一个我面前,不能随便说出你的身份,对吗?”

    颜药对上方黎幽深的凤眼,好半天才点了头,说:“好。”

    他不知道方黎为什么不认他,但他相信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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