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凛觉得,温言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她试图对温言提出的要求进行纠正,但顾初云已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白凛“”
算了,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反正在哪儿都一样,起码温言这里有话本,还有个说话的人
思及此处,白凛才突然想起来,温言也是能看到她的。
卧槽,又是社死
她第一反应就是脚趾扣地,但仔细一想,自己其实好像并没有在温言面前做过什么特别尴尬的事情。
她出过的所有丑几乎都是在姜离的面前,毕竟那家伙一肚子坏水,总是故意逗她,想要在他面前保持冷静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恶
有了姜离那个大恶人的对比,白凛突然觉得温言这人还是挺好的,虽然之前也装过几次,但起码没对她做过任何坏事。
天呐,她对好人的标准已经变得如此之低了吗姜离,都是你的错
白凛想起那个恶趣味的家伙顿时一脸忿忿,这一幕落在不明所以的温言眼里,还以为小姑娘是在不满他的安排,于是微微迟疑,又换了个说辞。
“或者你将她带回去,我再送你一些话本。”
顾初云“”
师叔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要送她话本
难道真如师尊所说,他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
顾初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答应还是拒绝,只好纠结地保持沉默。
白凛倒是觉得这个方案也行,于是继续怂恿“让她回去就看不看完一本不准睡觉”
“回去就看,不看完一本”温言想了想,觉得不准睡觉还是有点强人所难,于是轻咳一声,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不准换下一本。”
顾初云“”
师叔这是魔怔了吧逼着她修炼还能理解,哪有逼着人看话本的
她思考许久,最终还是一脸痛苦地说“师叔,我不爱看话本”
温言“”
他看看为难的顾初云,又看看期待的白凛,默默权衡,而后轻叹一声。
“那就在这里多待一会,陪我看吧。”
顾初云“”
她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师叔了。
虽然无法理解,但对方毕竟是师叔,顾初云也不可能拒绝,于是听话地坐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拘谨一声不吭。
温言随手拿起一本书,白凛立即凑过去,发现居然是一本新的话本。
“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看话本啊,上次那本才刚看完又买新的了”她啧啧感慨,脸上毫无敬畏生疏之意,自然得仿佛与温言相识已久。
事实上,在她的心里,温言的确早已是她意趣相投的书友了。
温言眼睫微颤,很想与她说话,偏偏面前还有旁人,只好抿抿唇,保持静默。
这时,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微微垂眸,看到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月色水珠。那水珠转瞬即逝,却又循序不绝,一滴接着一滴,如玉如月,十分虚幻。
他顺着水珠下坠的源头向上望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片莹白如雪的少女肌肤。
温言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低声道“你的伤”
白凛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以为他是问顾初云,于是便没有接话。而顾初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回道
“多谢师叔挂心,弟子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一点惊吓,现在已经好多了。”
“是么。”
温言微怔,似乎没料到她会回答。他轻瞥一侧的白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重新将视线落到面前的话本上。
这些话本都是他托范衡帮他买的。他对话本不甚了解,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喜欢的故事题材,但听范衡说修真界的小姑娘很喜欢看,想必用来打发时间应该还是可以的。
脑中闪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温言心不在焉地翻开书页,正要认真看下去,顾初云突然惊讶地轻叫一声。
“师叔你的肩膀”
白凛听到这话,随即将目光从话本上移开,投向温言的肩膀。
干净的白衣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片血迹,血迹慢慢洇开,显然是刚流出来的。
她顿时睁大眼睛“怎么流血了”
“没事,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扯到伤口了。”温言垂眸扫了一眼,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
白凛和顾初云都记得很清楚,温言左肩上的这处伤,是被孟长丰入魔后的那一剑刺中的。
顾初云一听,顿时紧张起来“那、那要不要包扎一下还是找医师过来治疗”
因为温言看上去完全没有要给自己疗伤的打算,所以顾初云下意识以为他不擅医术,需要借助他人才能治愈外伤。
温言平和地笑了笑,轻声安慰“不用,我这里有丹药。”
顾初云担忧地看着他,迟疑地问“那您怎么不用呢”
白凛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他从一开始便服用丹药,那这点伤应该早就好了,绝不可能拖到现在还未结痂,甚至因为一点小小的扯动而流血。
他现在这个样子,倒更像是从未治疗过一样。可他是号称第一人的剑尊,太微宗掌门唯一的师弟,凭他的地位和能力,想要治愈这点外伤简直轻而易举,为什么要放任它继续恶化呢
白凛越发觉得奇怪,而温言还在安静思索。他微微侧头,长睫轻抬,泼墨似的发丝从肩头垂落,那双浅淡的眼中似有不解“我为什么要用呢”
顾初云一怔。
“反正也死不了”温言轻笑,“用不用也没什么关系吧。”
顾初云有点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但她确信,温言绝对是这世上最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人。
“的确。”顾初云只是迷惑了一瞬,很快便由衷地露出崇敬的神情,“您说得对,我应该向您学习,努力修炼,争取有一天也能像您一样强大,内心坚定,不惧死亡。”
温言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他的神情依旧温和恬淡,可那双清浅的琥珀色眼睛却郁郁沉暗,仿佛一潭清澈的死水。
“不对”
白凛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有如呢喃,“初云,你错了。”
温言眼睫轻颤,却是没有抬眸。
可白凛却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常之处。
他并不强大,也并非初云想得那般意志坚韧、所向披靡。
他只是厌恶自己而已。
顾初云在温言的竹楼里待了没多久,就收到了谢照生的传讯。谢照生在传讯里叮嘱她把剑带上,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但顾初云还是依言照做了。
毕竟经过试炼一役,谢照生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经今非昔比。
顾初云跟温言道别后便直奔东极峰,远远的,她看到谢照生就站在一棵大树下,日光灿烂,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
顾初云的心底升起丝丝甜意,不由自主地,脚步也轻盈许多。
而白凛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温言的面容。
他似乎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样子,就和他所在的碧霄峰一样,永远都是冷清寂寞的。
他会觉得孤独吗
白凛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
她现在哪有心思去管别人呢,毕竟她现在连自己的命运都看不清了。
一把损坏的剑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会落得怎样的结局。
“初云”树荫下,谢照生看见顾初云过来,双眼一亮,脸上扬起笑意,“我听说你去碧霄峰了”
顾初云在他面前站定,理了理衣服,小脸薄红“嗯,我去问问师叔太渊玄冰还在不在”
谢照生“太渊玄冰你要那个做什么”
顾初云如实回答“铸剑师傅说,凛冬是由太渊玄冰打造的,必须要再找一块太渊玄冰才能修好。”
谢照生闻言,突然笑了一下“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真的吗”顾初云一听,顿时面露惊讶,“你有别的办法”
“不能算是办法,不过”谢照生表情神秘,一边卖关子一边慢慢从身后拿出一把包裹严密的长剑。
“你看,这是什么”
长剑被包裹在绸布袋中,袋口用红绳扎得严严实实,但仍然露出一截深碧色的剑鞘,看上去古朴而灵动。
顾初云睁大眼睛“这是”
“一何碧,宗门试炼的奖励。”谢照生定定地看着顾初云,炽热的目光暗含情愫,“初云,我想把它送给你。”
顾初云呆住了。
“送给我”她结结巴巴地说,“可这是掌门给你的奖励”
“是,所以它现在就是我的所有物了。”谢照生将长剑递到顾初云的手里,声音坚定,“我想把它送给谁就送给谁,任何人都不能说什么。”
顾初云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情意,全身温度陡然上升。
他居然愿意将如此贵重又意义特殊的东西送给自己,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她也明白这一举动意味了什么。
顾初云内心欢喜,却又有些忐忑。
小姑娘双颊发热,不敢看少年的眼神,只好低着头小声嗫嚅“可是”
“我还是有点舍不得凛冬”
微风吹拂,扬起少年少女脸畔的碎发。
白凛坐在树桠上,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
他们看起来已经心意相通了,仅仅只是这样安静地站着,都能感觉到空气中萌动的情意。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凛冬剑已经无法修复了。
即使温言没有明说,但他当时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温言只是怕她失望,所以才会说出那句“再找找看”。
但白凛却很清楚,没了太渊玄冰,凛冬剑应该很难再被修复了。
无法修复的剑就算外观再好看,材质再稀有,也只是一块没用的废铁。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栖川所说的兔子和花,就要变成一块废铁了。
头顶的树叶发出簌簌轻响,白凛抬头看了看,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姜离。
姜离喜欢躺在树上睡觉,偷懒,和猫咪玩耍。
如果她也能轻易地做到这些就好了。
翌日,顾初云背着凛冬,再次爬上碧霄峰。
昨天温师叔并没有一口否决她,她不能这么快就放弃希望。就算只能找到指甲盖那么大的太渊玄冰,她也要拿来给凛冬试一试。
云雾中的碧霄峰仍然安静而冷清,竹亭空无一人,竹楼里隐有烛光透出。
顾初云走到竹楼前,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师尊
顾初云下意识停下动作,屏息站在了门外。
“你是不是糊涂了那个魔修摆明了是故意刺激你,你还真把他的话当真”
范衡的声音略高,听上去比平时要激动很多。
“但他说得没错,我的确不配剑尊之位。”
另一个平静清冷的声音是温言,语气略低,和往常一样听不出情绪。
“温言这种话你还要我说多少次,师父的死与你无关,你究竟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
“可你无法否认,师父的确是因我而死。”
“你清醒一点,害死师父的是慕归枝,该死的人也是慕归枝,不是你”
“我情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你唉”
范衡长叹一声,温言没有再出声,竹楼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顾初云站在门外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离开还是等他们结束。
过了许久,范衡无奈开口。
“师弟就当是我求你。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如果实在难受,你就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温言低声道“我不想见任何人。”
范衡非常不解“为什么”
温言微微沉默,说“他们的目光令我煎熬。”
范衡一滞,不说话了。
白凛浮在顾初云的身后,只是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温言的意思。
正如她之前猜测的那样,温言应该是很厌恶自己的。但是他又备受世人崇敬,就像那次开坛讲法那样,所有人都将他奉若神明,殊不知这样只会令他更加痛苦。
他从心底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们的尊崇与敬畏。
白凛突然觉得温言也很可怜。
可能比她还要多可怜上那么一点点。
竹楼里的对话终止了,范衡终于放弃劝说,无奈地长叹一声。
“唉罢了,你还想要什么我去找给你。”
温言微微沉默“太渊玄冰,能找到吗”
顾初云与白凛听到这句话,顿时打起精神,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范衡“怎么你要给我的徒弟修剑”
温言微顿“那柄剑很特殊。”
“这我也知道,毕竟那么漂亮的剑全太微宗也就仅此一把。但它的确不太实用,修不好也没什么可惜的,以后还可以摆在藏剑阁里供人观赏嘛。”
白凛
太狠了吧,不给修还要摆起来供人观赏请问她是动物园里的猴子吗
温言“那倒不必了”
“总之我会去找找看,但你最好还是别抱希望。”
温言低低道“我明白。”
说完这句话,竹楼里突然响起了略显烦躁的脚步声。正在门外偷听的顾初云这才意识到有人要出来了,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猝不及防的她顿时愣在原地。下一刻,竹门打开,表情严峻的范衡出现在她的面前。
顾初云一慌“师、师尊”
白凛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范衡又看不到她,要发火也发不到她头上。
谁料范衡并没有生气,他像是早就知道顾初云在外面偷听似的,只是看了顾初云一眼,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多陪他说说话吧。”
昨天不是还让她少说话吗
顾初云内心疑惑,但还是乖乖应下“弟子知道了。”
范衡走后,顾初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温言和昨天一样安静沉寂地坐在案前,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顾初云总觉得他在生气。
听到顾初云进来,温言连眼睫都没抬一下,显然是和范衡一样,早就知道她在门外了。
顾初云很尴尬,白凛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尴尬。
虽然这并非她们的本意,但她们还是偷听到了温言内心深处的伤疤。
白凛觉得,这是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行为。
于是她从剑里飘出来,像一团柔软的云,慢慢落到温言的身边。
她微微侧着头,偷觑温言的表情。
顾初云站在桌案前,踌躇着开口“师叔”
温言低声开口“你都听到了”
顾初云惭愧点头“嗯”
温言轻轻叹息,声音淡而低郁“抱歉,让你听到了这些不好的事情”
顾初云立在原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劝温言想开点,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觉得不合适。
连师尊都劝说不了师叔,她又能说什么呢她连事端的缘由都不清楚。
师叔可是最强大的剑尊啊。连最强之人都承担不了的痛苦,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子,充其量只是个外人,又凭什么对他妄加规劝
竹楼里再次陷入压抑的沉默。温言神情低落沉郁,抬手欲送少女离去。
“没关系。”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柔软轻缓的声音。
温言一怔,侧眸望向身侧。
纯澈如雪的少女正坐在他的身边,微微仰起脸,温柔而认真地注视他。
她抬起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背。少女莹白无暇的手看上去通透而温暖,在落下的瞬间穿透了他的手背,像一道柔和的光,与他的手重叠在一起。
“没关系,我不认为那是不好的事情。”
“你只是做了一件错事,就像我刚才在外面偷听一样。”白凛的语气轻柔而耐心,有一种特别的温度,“我们都做了错事,所以我们现在一样了。”
她的眼眸清澈而湿润,烛光映入她的眼底,犹如星辉浮动。
温言怔怔地看着她,心底突然泛起水纹似的涟漪。
“但是”白凛神色不变,倏然话锋一转,“你明明能看见我,却一直装作看不见,所以你比我还多做了一件错事。”
温言一愣。
小姑娘收回手,叉在腰间,理直气壮地说“解释一下吧。”
温言显然被这个转折搞得有些迷糊。他怔怔地看着白凛,突然噗嗤一笑,浅色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他笑得突然,一直垂首噤声的顾初云倏地看到了这一幕,顿时被吓傻了。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爽朗的青年,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师叔出了问题。
她还从未见过师叔这么开心地笑过可他刚才不是还在生气吗
难道真的像师尊说的那样,师叔的情绪不太稳定,进而影响到他的大脑了
顾初云暗道不好,决定立即去把师尊叫过来。
“师叔,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随口编了个理由,急急行了一礼便要走。温言眼中笑意还未褪尽,一看顾初云要走,下意识出声叫住了她。
“等一下。”
顾初云脚步一顿,慢慢回头“师叔还有什么事吗”
温言笑意清浅,温柔地看着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被他这么一提醒,顾初云如梦初醒,连忙将凛冬从剑匣拔出,恭敬地将其放到桌案上。
“是这样的,弟子实在舍不得丢掉这把剑,不得已才来再问问您,那块太渊玄冰您还能找到吗”
这个话题昨日已经提过了,当时温言的回答是“我找找看”,虽然语气不太肯定但她还是想争取一下。
听到这番话,温言下意识抬眸望向漂浮着的白凛。
白凛笑了笑“找不到就算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好像总是这样。
“算了”、“没什么大不了”、“这样也很好”
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温言垂下眼睫,细细地思索。
“你把剑留下吧。”他轻声说,“我再想想办法。”
顾初云走了,破裂的凛冬静静躺在沉香木桌案上。
白凛在竹楼里转来转去,这边摸摸那边钻钻,看什么都觉得无比新鲜。
温言支着下巴看着她,目光柔和而恬静“这里好玩吗”
白凛飘回到他面前,坦诚地说“比初云的小院子好玩多了。”
顾初云的院子充其量只能算是学生宿舍,里面就像客栈一样,一张桌子一张床,除了那些晦涩难懂的剑诀道经,连盆花都没有。
但温言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的竹楼虽然从外面看并不大,但里面却别有乾坤。琴棋书画、古董藏书、花草酒茶应有尽有,还有很多她不认识的物件,模样精巧,一看就是法器之类的东西。
如果她有实体,她能整天泡在这里不出去。
更别提书架上还摆了整整两排的话本,虽然这些话本看上去都还很新。
“那你可以在这里多待些时日。”温言微笑。
“那不行,”白凛也托起下巴,一脸认真地说,“初云会想我的。”
温言微顿,委婉地提醒她“她不知道你在这把剑里。”
白凛“那她迟早会知道的嘛。”
温言抿了抿唇,眼睫微垂,看上去有些为难。
白凛知道他在想什么,出声安慰他“我知道我很可能修不好。但想让初云看见我应该不难吧,那天你拔剑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都看到我了吗”
“那是因为我注入了大量的灵力。”
温言温声道“即便如此,也只能让你出现一瞬,并不能让你维持太长的时间。”
白凛听了也不气馁,只是笑眯眯道“那也行啊,只要能让我和初云说上话就好了。”
温言安静看她“你很想和她说话”
白凛点点头“嗯,因为我总是一个人,多少还是有点无聊的嘛。”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的,仿佛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听在温言的耳朵里,却透着淡淡的寂寞。
他长睫轻颤,轻声道“抱歉我应该早点和你说话的。”
“没关系,反正你现在已经和我说话了呀。”白凛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而且我还有一个朋友呢,平时有他陪我聊天,其实也不算太无聊。”
温言听到这句话,眸光微动,鬼使神差地开口“朋友什么朋友”
白凛“就是能看到我的朋友呀。”
不知怎的,温言突然想起那个在秘境中与她同行的少年。
会是那个人吗他看起来似乎比较符合她对“朋友”的标准
温言有些走神,白凛看他心不在焉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出声唤道“喂,你在想什么”
少女声音清冽,手指纤细如葱,在琉璃盏的映照下透出淡淡光晕。温言回过神,抱歉地笑了笑,解释道
“我在想,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白凛不假思索“当然算啊。”
那就好。
温言略微放心了些,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些许。
白凛又道“但是有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温言突然抬睫,琥珀色的眼睛划过茫然“什么问题”
这还是白凛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因为太过少见,所以她也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
原来小师叔不抑郁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嗯,就是”她的脑中闪过这个奇怪的念头,说话也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就是我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啊,为什么你明明能看见我却要装作看不见呢”
白凛是真的很好奇。
姜离假装看不见她还能理解,因为这厮脑子有病。
但温言脑子没病啊,虽然有点自毁倾向但大体上还算是个正常人,完全没有假装的必要吧。
聊到这个问题,温言罕见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因为”半晌,他才慢慢开口,“当时顾师侄还不知道你的存在,我怕突然和你说话,会引起她的恐慌。”
居然是考虑到了初云吗看来她没有猜错,小师叔果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而且你这种情况,除了与你结契的剑主,其他人想要看到你,必须要有非常深厚的修为和灵力。”温言柔声补充道,“我担心顾师侄发现这一点后,会打击她的修炼积极性,所以才没有声张。”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因为所有人见到他都是恭敬拘谨的样子,只有白凛不同。他怕一旦自己与她搭话,白凛就会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在他面前失去随心所欲的状态,所以才选择了视而不见。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她不会和别人一样,也不可能和别人一样。
她是唯一特别的。
“原来是这样。”白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在你不是故意捉弄我的份上,就原谅你啦。”
她终于明白姜离为什么要假装看不见她了。
除了他脑子真的有病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能这么做。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是魔道混进太微宗的二五仔。他在这里假扮弟子假扮得好好的,一旦对她开口,就会暴露自己的修为极高这件事。
一个新入门不久的弟子,就算天赋再高,修为也不可能与温言比肩。连范衡那个做掌门的都看不见她,姜离一个小小的弟子就更不应该看见她了。
想通这些后,白凛忍不住默默感慨。
姜离这家伙,算盘打得真精啊。他这样的人,即使在魔道中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起码也得做到管理层了。
话说这些天他居然都没有入梦,看来是诡计得逞,连带着对她也失去兴趣了吧。
最好是这样。
白凛在这边一通分析,温言那边已经将书架上的话本都抱了过来。
一看到这些崭新的话本,白凛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她双眼一亮,立即飘到温言身边,探出脑袋,与他一起并排坐好。
温言见状,唇角微勾,轻声问道“你想看哪一本”
白凛一愣“我可以选吗”
温言轻笑“当然。”
好耶,可以自己选
白凛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她顿时兴奋,双眼发光地指挥道“那你把这些书都摊开,我要看书名和简介”
温言见她如此开心,顿觉好笑,于是依言将这些话本一一摊开,整齐地摆在桌案上。
白凛看着满满一桌的话本,突然有种皇帝选妃的幸福感。
她伸长了脖子,将这些话本一一看过去,百般取舍,最后终于勉为其难地选中一本。
“就这个吧,狐仙游三界。”
温言微讶“你喜欢这种故事”
“也不算喜欢啦。”白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只是觉得里面应该会写到很多有趣的地方”
温言一怔,望向她的目光渐渐柔软。
“以后你也会去遍有趣的地方。”
白凛仰头,冲他灿烂一笑“那我就借你吉言啦。”
她的笑容太温暖,温言毫无防备,一瞬间竟然有些晃神。
待反应过来,他才慌忙垂下眼睛,以此掩盖自己的失态。
但他的耳根还是浮起了一丝浅浅的薄红。
还好白凛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微不足道的变化,她正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快快快,我们快点开始吧”
温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
看了整整一宿的话本,白凛非常满足。
翌日,顾初云又来了。
“师叔,怎么样,有办法吗”她兴冲冲地问道。
正在埋首翻看古籍的青年听到她的声音,微微惊讶地抬起脸。
温言“”
该怎么告诉她,他这一宿都在给人翻书页,根本没有考虑那个问题呢
某个看了一宿话本的小姑娘此时正在二楼的书房里补觉,温言怕吵醒她,想了想,轻声道“还没有。其实你不必日日都来,一旦有结果了,我会传音给你的。”
本以为这么说可以安抚顾初云的情绪,可她听了非但没有放下心,反而更加苦恼了。
“师叔,你就坦白告诉我吧凛冬,是不是修不好了”
温言“你为何这么想”
“因为昨天师尊告诉我了”顾初云神情低落,“他说太渊玄冰已经被你拿出来炼成镇山台了,这世上再没有东西可以修复凛冬。”
此话一出,温言陷入了沉默。
顾初云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索性将想了一夜的心里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师叔,我真的很想修好凛冬。师尊说如果真的修不好,我就必须要换剑了,因为破损的剑根本不能用,太危险了,他也不准我用”
听到“换剑”二字,温言突然心念一动。
其实除了找到太渊玄冰,也并非像范衡说得那样全无办法。他翻了许多古籍,虽然没有找到让凛冬修复的方法,却找到了能让剑灵现身的秘录。
以灵温养,可以令剑灵神灵不散。
以血温养,可以令剑灵肉身不灭。
如果能让剑灵拥有真正的肉身,那么作为本体的剑身自然也会随之修复。
只是
他看了一眼受损的凛冬剑,神色沉静。少顷,他微微抬眸,对顾初云低低出声
“抱歉。”
白凛这一觉睡得非常香。
也许是因为那本狐仙游三界太精彩了,她连梦中都是一些瑰丽奇异的场景。
还好姜离没有在此时侵入她的梦境,否则他以此为诱,估计都不用多说一句废话就能轻轻松松地把她钓走了。
她一边在潜意识里庆幸,一边继续在梦中畅游。
后来她又看到了一片花海。
一片发光的花海。
花海里有会飞的兔子,长着人脸的猴子,还有填满玉石的溪流。
她兴奋极了,立即扑到花海中。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轻快冷冽,犹如琴键上的音节,呼唤她的名字时,有种灵动又悦耳的韵律。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呼唤她的人居然是栖川。
“栖川,你怎么也在这里”她开心地问道。
栖川歪了歪头,笑盈盈道“因为我在这里等你啊。”
“等我”白凛不解,“为什么等我”
栖川“因为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白凛越来越听不懂了“什么约定我没有违背呀”
“你违背了。”栖川慢慢走向她,一字一句,目光幽沉,“你有了除我以外的朋友。”
白凛一慌,下意识向后退“我、我只是”
“你忘了吗阿凛,你只能有我一个朋友。”
栖川越来越近,倒映在花海中的影子逐渐变得狰狞恐怖。
“你要去哪儿阿凛,阿凛”
“救命”
白凛突然惊醒。
她气喘吁吁,下意识坐起来环视一周。
花架,书桌,笔墨纸砚。
还好,这里还是温言的书房。
她慢慢平息呼吸,抬手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
太可怕了,居然会做那么离谱的梦,看来睡前看太多话本也不好。
白凛这样想着,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正要躺回去再歇一会儿,缠绕在左手小指上的发丝结突然微微拂动,传出熟悉轻快的少年声音。
“阿凛,你在吗”
白凛瞬间坐直身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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