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宗想去叶福生家里采访,他的长相,太像一个人了。
陈校长说可以,到时候他会陪着一块儿去,“福生只是小名,回头如果上报纸的话,你们要用他大名。”
“他大名叫什么呢”
“叶回舟,我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也觉得是文化人起的。”
韩元宗想,回舟是不是怀景的孩子呢太像了,不是父子都说不过去。
他是一定要去福生家里看看,借着采访的机会打听一下。
谢小玉把被褥书本都装包,跟福生说道“福生,回去之前给师娘家的屋顶修一下再回家吧。”
“好。”福生带上工具,帮着把周师娘家的屋顶修好,周兰花把家里的腌肉拿了一块,大约一斤重给谢小玉带回家吃,这几个月,小玉没少拿新鲜蔬菜过来,冬天这些瓜果可难得了。
陈校长正好回来了,跟谢小玉说明天他陪韩记者去叶家采访。
谢小玉问福生“行吗”
福生皱眉,他本能的是想把自己藏到角落里,越没人在意他越好,陈校长笑着说道“你这个成绩,明年要是考上个市状元,电视台还要来采访呢,什么事都要适应,人家韩记者很好的,又不吃人。”
福生还是不太愿意,谢小玉不勉强他,说道“陈校长,福生不爱跟陌生人说话,要不还是算了吧。”
周兰花道“还是让韩记者去吧,福生,你娘肯定会高兴的”儿子出息了,当娘的当然高兴。
福生这才点头,谢小玉又问明天什么时候去,她在家好预备招待的饭菜。
陈校长说不用,韩记者说下午两点钟准时到,大约个把小时采访就结束,不用准备招待,人家韩记者定这个时间,就是不想麻烦老乡。
谢小玉跟福生拿着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回家,高芬恨不得到村里去宣扬一圈,谢小玉说明天有记者要来采访,高芬晚饭的时候,跑到村长家借茶叶,“知道您儿子孝敬了好茶叶,我厚着脸皮借一两回去招待客人。”
村长忙问道“啥客人啊,这么重视”
高芬谦虚的道“我们福生成绩好,从高二直接跳到高三,有首都来的记者,陈校长陪着明天下午来家里,采访福生呢。”
那这在大河村是多光彩的事啊,首都来的记者,报道福生就是报道大河村,如果上了首都的报纸,他们大河村在首都都露脸了
村长赶忙道“老婆子,赶快把我珍藏的好茶叶包一点出来。”
也不说借,直接叫高芬拿回去,明儿招待村里的贵客,高芬心里过意不去,回家又拿了十个咸鸭蛋过来,村长也大方的收下了。
谢小玉在房间里铺床,这个房间高芬每天都打扫,干干净净,铺上被子就可以睡觉,村里经常停电,福生还在灯下看书,谢小玉已经窝到床上了。
“福生,你都班级前三,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福生道“没有你,厉害。”
小玉期末考了年级第一。
谢小玉抱着被子,“那你到床上来,帮我焐下脚,不耽误你看书。”
福生把煤油灯移到床头柜上,谢小玉忙把脚伸到他腿上,膝盖往上一点点的位置,她试过,再往上就不行,福生会不自在,浑身会绷的紧紧的,极力克制着,所以,现在焐脚的这个位置是正好的。
谢小玉想福生也不是清心寡欲嘛,等自然而然的走到那一步,还需要一些时间。
福生坐在床上看书,帮谢小玉把被子的缝隙掖严实了,谢小玉道“我今天去看了下大棚里的蔬菜,问娘有没有送人,娘说没有,我总觉得消耗的太快了,不会有人偷了去吧
福生也不说话,谢小玉不耽误他看书,说道“那我先睡了。”
福生腾出一只手拍拍她后背,等谢小玉睡着了,他看书到半夜,才把煤油灯给熄灭。
熄灯个把小时,福生等到后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鸡笼里的野鸭子还叫了两声,他悄声起床,也不用点灯,从窗台上捡了几颗收集的石子,再从正门出去,翻身上了屋顶。
廖婶子家的儿子,正在翻竹子围着的栅栏,这栅栏全是碗口粗的毛竹,劈成一米高,顶端削成三角形,福生一颗石子打中他脚环,乔富贵重心不稳,被毛竹的尖端戳到了要命的部位,咬着牙哼哼了几声后,从栅栏上翻回去,一瘸一拐的跑了。
乔富贵的媳妇儿快生了,就想吃口新鲜蔬菜,全村只有高芬家的暖棚里还有辣椒茄子,乔富贵隔三差五的跑去偷一点,也不多,高芬才没看出来。
吴竹枝问道“今儿怎么没带菜回来,我想吃蚕豆酱烧青辣椒,也不是我想吃,是你们老乔家的大孙子想吃。”
乔富贵捂着腚,“别提了,那个叶福生一回来我就倒霉,才刚翻栅栏脚下就滑了一下,屁股都戳烂了,你快帮我看看。”
“哎呀,那你可不能去卫生所,以前那王二赖就是去卫生所暴露的,你去县医院吧。”她媳妇帮他看过,伤的还挺严重的,乔家人,悄悄用个板车,把乔富贵拉到县医院包扎去了。
谢小玉早上起床,福生又不在床上,她习惯了,高芬在厨房里做早饭,熬的青菜粥,放一点点盐和猪油调味,这是谢小玉教她的,平时可舍不得这样吃,粥里都要掺红薯的。
小玉和福生回来,高芬想让他们吃好点,读书太费脑子了。
高芬叫谢小玉去后院看看,“福生天没亮就去山里背石头,我叫他别背了他不听,今天还有记者要来采访呢,你快去叫他别背了。”
谢小玉跑到后院,福生已经背了十几篓子能筑墙的石头,这会刚好又背了一篓子回来。
谢小玉道“福生,快来洗手吃饭,吃完饭再背。”
高芬气不打一处来,“让你劝他呢,咋还由着他”
谢小玉从坛子里摸出三个咸鸭蛋,家里三个野鸭子下的鸭蛋,高芬全都攒着,攒到二十个就腌起来,坛子里还有二十多个。
分家了就是好,要是没分家,一坛子两三天就能吃光。
高芬忙说道“我不吃,你切两个就行了。”
谢小玉还是切了三个,“娘,我跟福生怎么好意思自己吃让娘看着,要吃一起吃,家里又不是没有。”
福生洗手吃饭,他并不挑食,但是也不推让,给什么吃什么,咸鸭蛋的蛋黄个个都冒油,又糯又香,咸津津配粥特别好。
谢小玉问道“福生,昨天晚上菜园子里是来偷菜贼了吗”
福生点头。
高芬气道“难怪我也觉得棚子里的菜不对劲”
这暖棚里的蔬菜她都是精心伺候的,入冬后塑料布加盖了两层,上面又盖了一层厚厚的稻草,暖棚一人高,光这些塑料布就不少钱了,想吃就自己家也盖个暖棚啊,高芬气的在门口骂。
今天有记者要来,村长穿上最体面的衣服,吃过早饭就来了高芬家,看福生背了一院子的石头,忙问道“阿芬,那记者同志不是快来了吗,福生咋还背石头呢。”
高芬气道“都是昨晚的偷菜贼闹的,天杀的,也不知道哪个嘴馋,昨儿晚上摸到我家院子,被福生打了一石头,福生天没亮就去背石头,预备砌院墙呢。”
“打哪儿了”
“打的脚,不过福生说他后腚戳栅栏上,出血了。”
高芬把那根带血迹的毛竹拿出来,“村长你看,这要不是贼,谁好好的往我家栅栏上戳自己玩儿呢。”
村长可生气了,叫三大队长去卫生所看看,“去看看昨儿晚上谁去卫生所包扎了”
江怀山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没人去卫生所,但是有人看到,廖婶子家昨天夜里,用板车把乔富贵拉到县医院去了。
廖婶子连忙否认,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们可别血口喷人,富贵昨天晚上窜稀,面如金纸我们吓坏了,才把他拉到县医院瞧病的。”
旁边就有人说廖婶子“阿芬家昨儿晚上刚被偷菜,你儿子就去县医院,那也太凑巧了吧。”
廖婶子冷笑,“高芬都能从山里背个野男人回来,还有什么巧合的事不能发生,我看呐,福生亲爹就是想起来,说不定城里早就有了婆娘和孩子,人家窝在城里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早都把乡下婆娘给忘喽。”
关于福生亲爹的去向,村里猜测的可多了,有说他死在路上,有说他想起来不愿意再回来,但村里人大多是善良的,也就背后说两句,不会当着高芬的面儿说。
她一个女人,拉扯大三个孩子,还给他们都娶上了媳妇,村里佩服的占多数,一瞬间帮高芬的都在责怪廖婶子不厚道。
村里女人们吵架,男人不能上手,不然就变了性质,叶金山他们气的要死又不好上手。
谢小玉上前撸了几把廖婶子头发,趁机抽了她几个嘴巴子,还喊道“大嫂,她骂娘,还不一起上呢。”
高芬可是有三个儿媳妇,二儿媳妇在外人面前,那胳膊肘还是往自家人身上拐,江枣花虽然老实,谢小玉那样娇弱的都动手了,她也上去就掐,“你个嘴臭的,让你骂我婆婆。”
乔家的几个叔伯兄弟忙上前拉架,叶金山兄弟两个拿着扁担上前,“怎么着,要在我家门口打架,欺负我们叶家没有叔伯兄弟”
有个跑的快的,已经被福生踹出去老远了,哪儿用得着叔伯兄弟,福生一个人他们都打不过。
村长气的要死,让自家婆娘把几个女人拉开,“够了,要吵另外挑个日子”
廖婶子吃了亏,还在骂着呢,廖宝山从县城里跑回来,叫廖婶子拿钱,再找几个女儿女婿筹钱,说乔富贵一大早已经转移到市医院,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原因,被村长呵斥了几句,才说乔富贵昨晚被栅栏的尖刺刺到了子孙根,不赶紧去市里面做手术,以后可就再生不出孩子了。
廖婶子生了三个女儿才生下这么个宝贝疙瘩,还取名叫富贵,她急了,口不择言的骂高芬,“高芬,我儿子要是绝了后,我就让你儿子也绝后。”
高芬摔着手上那根毛竹,“那你是承认你儿子来偷菜了,这就是报应,我从来没干过害人的事,老娘不怕”
廖婶子顾不上,赶紧找亲戚朋友筹钱去,村长严厉呵斥看热闹的,记者同志来的时候,谁都不许多嘴。
村长想叫福生换身衣裳,谢小玉忙说道“村长伯伯,福生不爱说话,校长和记者同志也知道,人家采访就是要采访最真实的生活,主要是采访娘、大哥、村长,福生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他装不来的。”
韩记者来的时候,门口的闹剧早就结束了,韩记者四十多岁,城里人不用下地干活,看着就要比庄稼人年轻几岁。
韩记者一派学者的气度,说话举止都很大气,态度又和蔼,就跟家里来个亲戚聊天那样自在,院子里围的都是瞧稀罕的邻居。
韩记者主要是问福生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高芬说福生打小聪明,十几岁就帮生产队算工分,韩记者又问为什么不继续上学,高芬一说起来就难过,说福生脾气古怪,不爱说话,不合群,在学校里老受欺负,庄稼人么,认识几个字,半大的小子就帮着家里挣工分养家糊口了。
村长在一旁补充说道“福生亲爹一九五六年冬天离家的,之后再没回来过,我们村里派人找了,也没找到,后来才知道,福生爹走的时候,阿芬怀福生才一个多月,福生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她一个女儿能给三个孩子都念完小学,已经很不容易了。”
韩记者停下笔,“高芬同志,您是位伟大的母亲。”
高芬都不好意思了,“村里哪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哪里就伟大了。”
韩记者“你们都很伟大。”
村子里的婶子大娘,对韩记者的好感度暴涨,觉得城里来的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她们操持家务、也不耽误下地,家里男人从来没哪个像韩记者说话这样熨烫人心。
不对,福生的亲爹就这样说话的,陈大娘说道“阿芬,你还记得吧,庭生跟韩记者一样,说话也是这样文绉绉的。”
庭生就是高芬从山里背回来的男人,他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背他回来的那个山,就叫雁庭山,他说那就叫庭生,村里后来就这么叫上了。
要说疼媳妇,那全村没哪个男人像庭生那样,下地回来就进厨房,还总是跟高芬说“你辛苦了,歇着吧,我来。”
可给村子里的婶子媳妇们羡慕狠了,对高芬前面两个孩子也好,常常举到头顶,骑到脖子上带着在村子里玩儿,那时候大家都说高芬好福气,可惜这福气太满,男人走了就没回来,福生生下来又是个不说话的。
韩记者问道“庭生就是福生爹吧,他没有大名吗”
“他是福生娘从山里背回来的。”
村长又在一旁补充,说福生爹记不起来名字、家庭地址,就在村里落了户,那男人是个好人,说以后要给金山银山当爹,那他就姓叶吧,不然爹和儿子都不是一个姓,叫旁人笑话孩子难受,落户口的时候就叫叶庭生。
韩元宗不好一个劲的去问叶庭生的情况,幸好村里人都热情,他也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叶庭生十有八九就是叶怀景,看福生的模样和怀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错不了。
韩记者提议想看看福生小时候的照片,高芬说道“庄稼人哪里照过什么像呢,我们县城的照相馆还是十年前才开起来的,就是我跟福生爹成亲的时候,都没有照过相。”
韩记者心里有点小遗憾,要是有照片,他就更能确定庭生是不是怀景了,不过就现在这些信息,他也能肯定,福生爹就是叶怀景。
采访结束,韩记者提议给大家照张合照,就连村长都整理了下领口,福生已经砌了半堵墙起来,谢小玉喊他过来,“福生,校长和韩记者要走了,你过来一起照张相。”
福生这才过来,韩元宗眼里闪着泪花,强忍着,那眉眼、那气度,这是怀景的儿子,错不了的。
高芬、村长、还有叶家的几个叔伯坐在板凳上,大哥二哥两个嫂子和小玉福生站在后排,几个孩子蹲在前面,韩记者拍了张大合照。
校长和韩记者都不肯留下来吃晚饭,说下午还要回县城坐车,高芬又拿出十个咸鸭蛋,摘了一把暖棚里新鲜的蔬菜,村里能拿得出手送人的,就是这些菜啊蛋。
韩记者本来不要的,后来又一想,这是亲人给的东西,就带上,回家也叫家里人高兴高兴。
大家一直给校长和韩记者送到村口,回来都纷纷议论,叶家这是铁定要出个大学生了。
记者走了,家里看热闹的邻居也都散了,高芬这才点着谢小玉的脑门儿,“我也不是打不过廖红茶,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冲上去万一伤着了,你怎么复习呢。”
谢小玉讨饶,“我冲跟您冲那效果不一样,就是要让廖红茶看看,您儿媳妇不比她三个亲闺女差,论打架,咱家人也不少,再说,我抽她两巴掌马上就躲回福生后面去了。”
有福生在,没人能真打得到她,高芬心里还是挺熨贴的。
谢小玉跑到后院去帮福生搬石头,福生停下来,“你去、看书。”
谢小玉压低声音,“福生,你有没觉得,那个韩记者看你的眼光,就像看失散多年的亲儿子眼光。”
福生“他没有,恶意。”但是那人也绝对不是亲爹。
谢小玉道“我知道韩记者没有恶意,但是我觉得他认得咱爹,韩记者是京市来的,咱爹就算不是京市的,从韩记者那里也能打听到消息,你说是不是”
“他,不想说。”福生说道,韩记者如果想说,一早就挑明相认了,不用借口采访来打听消息。
这个谢小玉也想到了,“他能来村子里打听我们的消息,等开学了我们也去找陈校长打听他的消息好不好”
福生想了想,知己知彼,他不喜欢活在迷雾里,他点头,“好。”
韩元宗清晨到了京市火车站,下了车就回家,没回报社,妻子是京大历史系的教授,今年高考恢复,学校里要招生,忙的很,她正准备出门去学校。
韩元宗说道“等会再走,我跟你说点事。”
秦素问把手里的呢子大衣放下,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晚上回来说不行”
韩元宗疲惫不堪,放下手里的包,“我找到怀景的妻子和孩子了。”
秦素问心脏砰砰快跳出胸腔了,叶怀景是韩元宗姐姐的孩子,韩元宗跟姐姐年龄差了二十八岁,婆婆四十八岁高龄生下第二个孩子,韩元宗等于是被姐姐养大的。
他比姐姐的儿子只大了一岁,跟叶怀景从小一起长大,是叶怀景的小舅舅,叶怀景念书聪明,解放前留过洋,回来后当了一名记者,有一次出去采访就没回来,失踪了。
秦素问给学校打电话,说家里有点急事,请半天假,现在已经放寒假了,老师们属于过去加班搞招生工作,那边没说什么,顺利请好了假。
秦素问跑到儿子房间里,把闷头睡觉的儿子床上的被子掀开,窗帘拉开,说道“起床了儿子,把那两瓶酒一包茶叶送你外公家去”
韩积翻了个身继续睡,“我肯定不是你亲生的,放寒假啊,妈你就让我睡会吧。”韩积今年高三,明年也要高考了。
秦素问把他拖起来,“好孩子,你外公外婆想你了,你小时候都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大了怎么跟他们不亲了呢,外公外婆想见你,怕影响你学习都没敢来家,现在放假了你该去看看,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没良心呢”
韩积一点都不情愿的离开温暖的被窝,他要不去,他妈能唠叨一上午,“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他爬起来把衣服套上,秦素问把酒和茶拿给他,“早饭去你外公家吃,陪你外公吃了中饭再回来。”
韩积“你们俩神神秘秘的,把我支走干嘛”
秦素问“怎么能这么想你爸妈,小没良心的,你外公外婆白疼你了,你不想去就算了,我给你外公打电话,说你不去了,这总行了吧。”
韩积“我吃了晚饭再回来。”
“甚好。”
把儿子撵出去,关上门,从窗户前看他出了家属院,秦素问才一脸严肃的问丈夫,“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韩元宗摸着饿穿的肚子,从昨天上车,到此刻他都没顾得上吃东西,一直都在想事情,这会饿的扛不住,说道“边吃边说吧。”
秦素问给他下了盘饺子,喝了几口饺子汤身上才暖和,这一路他把事情撸顺的差不多了。
他说道“我最后一站去清河县的文成高中采访,看到个跟怀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人,今年二十岁,他亲爹是被村民从山里背回来的,失忆不记得名字,没留照片,但是看那孩子的模样,他亲爹就算不是怀景,也是个跟怀景长的极为相似的人。”
他把去大河村采访到的消息,都告诉了妻子,那个被高芬背回家的男人,应该就是怀景,不会错的。
秦素问想了想,“那你这采访的稿子不能发,如果福生是怀景的儿子,他家庭成分被人拿出来做文章,也麻烦的很。”
虽然高考不拿成分说事,凭成绩录取,但是姐姐家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继子,高考前不能给那孩子添麻烦。
韩元宗说道“我当然知道呀,所以我在大河村没敢相认。”
他姐夫几年前下放到牛棚,韩元宗一直在找关系,给姐夫平反,事情还没有办妥之前,最好不要相认。
秦素问特别想去见见福生,又害怕被人知道福生的身世,会有人来搞破坏影响那孩子高考,她说道“姐姐身体不大好,我找个机会去看看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姐姐要是知道怀景有个孩子,心里有了盼头,说不定就好起来了。”
“可以,那你抓紧时间过去看看。”
秦素问又问道“那怀景后来又去哪儿了,不是说想起了什么,怎么没找回家呢”
韩元宗摇头,“不知道呢,福生娘也不知道,大河村的村长派村民去县城、市里找了,找不到人呢。”
福生只用了一天多就砌好了一面两米高的石墙,接下来还要去山里背石头,高芬说廖家得到了教训,应该不会再来偷菜,叫福生别背石头了,外头怪冷的,不如在家里烤烤火看看书。
谢小玉说读书也要换换脑子,找点别的事情放松绷紧的神经,福生做事情是有头有尾的,不然他难受,就让福生把院墙给砌完吧。
高芬说“福生只听你的话,你偏不劝劝,算了,只要你们有把握考上大学,我也不说啥了。”
谢小玉说道“娘,您要对福生有信心,按照福生的进步,市状元都有可能,只要不出意外,一本是稳的。”
高芬连忙呸几口,“没有意外。”
谢小玉想多知道点福生亲爹的事,问道“娘,您是怎么给福生想到这么好听的大名”
高芬道“我可想不出来,是福生爹,那天突然背了首诗,我哪里听得懂,他就跟我解释,说是游玩的人天快黑了乘船回家,却走错了地方,我问他是不是想起他家的什么事,他说模模糊糊想起来一点,我就让他去找找。”
“临走的时候,福生他爹说,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就叫叶回舟,我觉得这名字挺好听的,我说那要是女儿怎么办,他爹说男孩女孩都能叫这个名字。”
谢小玉忙问道“那爹走的时候,知道娘怀了福生吗”
高芬摇头,又不确定,“我自己都没意识到,但是福生爹心特别细,记得我每月例假的时间,那几天是不许我下凉水的,洗衣做饭都是他,他肯定是知道我例假迟了十几天的事。”
那才五几年,没有说为了个例假迟了十几天就去医院查看,高芬说道“我心里一直想着,福生爹肯定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他有个儿子,那不能不回来。”
高芬心里也猜测过,他到现在都没回来,可能就死在外头了,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但是实际上,那几天福生爹提醒过她,说她例假迟了,要自己保重着,他最多一个月就回来,找不找得到,都回来。
高芬努力把这件事给忘了,她宁愿相信福生爹是想起了从前的事,不愿意回来了,至少还有个念想,因为福生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希望他活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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