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
一时阿畴策马而行,那马倒是驯养得颇为灵性,马蹄轻扬间,不快不慢,哒哒哒地跑出了庄子,到了这郊野。
希锦只觉策马轻奔间,带着青草气息的风在耳边划过,整个人都惬意起来,就好像融入到了这盎然春意中,一眼望过去,却见春山逶迤,水木萧疏,气极苍莽,一时自是心中畅快。
这么边策马小跑,边说着话,阿畴也问起那陈宛儿。
希锦并不想和阿畴多提,毕竟她取了陈宛儿的私密物件,只要陈宛儿不再肖想不该想的,她不会把这件事透漏给任何人,也包括自己的夫君,算是勉强为陈宛儿这小娘子保守一个羞耻的秘密。
所以她只是道“娘子间的私密话,你就不要问了。”
阿畴有力的胳膊护着她的腰际,笑着道“不让我问,我就不问,只是别哪一日牵扯到我,倒是要拈酸吃醋,说我处理不当。”
希锦轻哼“我是那种人嘛,让你不要问的,你以后就不要问。”
阿畴从善如流“好。”
希锦想想这事,难免想埋怨他几句“你还好意思说,好好的没事招惹别家小娘子,倒是凭空给我惹麻烦”
阿畴轻叹,从后面搂着她,有些无辜地道“我哪里招惹了”
希锦其实疑心他早猜到了,便故意道”人家说人家早认识你”
阿畴“可我根本不记得,我哪记得那些”
希锦听着这话,不像是说假,况且这种事也没必要隐瞒,看来他根本不知道那件事,至于她给自己那猫儿石,应该只是巧合了
阿畴又俯首下来,哄着道“委实不记得了,当年我年纪小,身边都是宫娥姐姐,也有年龄相仿的小宫娥或者宗室小娘子陪着,那么多,我有时候都分不清谁是谁。”
希锦听着这声音,倒是有些委屈的样子,不免好笑“你小时候身边竟那么多小娘子”
好大的艳福呢
阿畴听着她那语气,便道“小时候而已。”
希锦“小时候那小时候的事,人家说不得一直记着你呢,你说说你”
她想着,他那么温柔地对待人家小娘子,这是没跑的,把一块珍贵宝玉随便送给人,那更是假不了。
纵然他早忘记了这人,可那又如何,发生的就是发生的,哪怕你七岁六岁五岁,你曾经和娇美小娘子唧唧我我过,那就是唧唧我我过。
当然,她小时候身边也很是围着几个小郎君的,倒是也不亏。
正这么想着,就听阿畴道“你小时候,很有几个要好的吧”
希锦听这话,耳朵顿时一支棱。
他怎么回事,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还是怎么着
阿畴看她反应,心中了然。
他哪能不知
当时他流落到汝城,被希锦父亲收留时已经十岁,希锦比他小两岁,只是八岁而已,
可八岁的小娘子生得娇憨明洁,走在街上已经让所有人侧目,谁不纳罕惊奇这小娘子竟雪团一般可人。
有多少小郎君都偷偷看她,未必是存着什么心思,但懵懵懂懂的就喜欢和这娇美玉人儿亲近。
是以他是见过的,知道诸多小郎君围绕着希锦讨好时的种种。
当下他让那马放慢了速度,低首咬着她耳朵“嗯小时候都有什么小郎君,是那霍家郎君,还是你母舅家的表哥郎君,还是隔壁那铺子里的什么小郎君”
希锦面红,含糊其辞“哪有什么郎君”
阿畴便学着她,轻哼一声“没有吗那一个个的小郎君不是都围着你转,讨好你,私底下都比着看谁能牵你的小手手”
希锦便觉轰隆一声,这次脸是真红了,她矢口否认“才没有呢,才没有呢”
她咬唇,给自己找补“就算牵了怎么了,还小呢”
她突然想起什么,很有些理直气壮起来“你小时候还曾经碰到过我呢”
她这么一说,阿畴顿时明白哪一次,于是呼吸便略紧了几分。
其实那时候已经不小了,十四五岁,多少懂事了,那一日过去东家宅中取一些货样子,可他不知道放在哪儿,当时只有希锦在家,便颠颠地跑来,说是她知道。
娇滴滴的小娘子,声音脆生生的,跟个乳莺一般,指点着他看这里找那里的。
他很规矩,头都不抬,听话地跟着她找。
可还是没找到,她就带他到一边的偏房,这次找到了,他搬着东西从那里过时,她却突然一个回首,正好碰到了他
想起这昔日种种,夫妻一人气息都有些不稳,希锦身子无力,就那么仰靠在身后郎君那厚实的胸膛上。
偏此时那马儿哒哒哒地小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倒是颠得人浑身酥软。
阿畴自也是意动。
他记得,一直记得,永远不会忘,无意中碰到了,软绵绵的,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触感。
回去后惦记得发狂,睡都睡不着,硬生生熬了一夜,将近天命时才好不容易睡着,却都是梦,梦里荒唐至极,醒来后,十四五岁的他迎来了人生第一次异样。
在他青涩年少时光,那种噬骨的渴望一直在他体内挣扎,几乎篆刻到他的骨子里。
以至于哪怕在如今的弱冠之年,关于男女鱼水,他所能想到的依然是那个画面,那一日傍晚时分,晚风微凉,月色阑珊,炊烟袅绕,那小娘子温软娇俏,如雪似玉。
阿畴俯首下来,冷峻的面庞轻贴着希锦柔白的肌肤,感受着那细腻温润之感。
他闭上眸子,哑声道“我的希锦,希锦宝宝,宝宝乖乖”
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尾音几乎带颤。
那是很羞耻的言语,往日不会说的,一股脑说出。
希锦听在耳中,也觉得喜欢,是那种从心底发起的喜欢,喜欢得恨不得和他融为一体,这辈子再也不要分开。
于是在这种滚烫的渴望和喜欢中,她侧过脸,阿畴也略侧首俯下来,两个人唇齿相依,吻得难舍难分。
远处有牧童的笛声传来,似乎还有一些静谧的属于春日的什么声音,低飞的雀儿掠过他们耳边,他们亲密缱绻地分享着彼此唇齿间的滋味。
一直到许久,两个人终于分开,紧紧相拥着,在那马蹄奔走中互相偎依着,迎着风,感受着这黄昏日落的美。
阿畴低声道“等以后有机会再来。”
希锦笑应“嗯,这马儿骑起来倒是觉得好。”
这么说着间,她便隐隐感觉身后男人身形有些绷起“怎么了”
身后男人却并没说话,反倒是有滚烫的呼吸自耳畔散下。
希锦心便漏跳一拍,她隐隐明白了。
不过好在,阿畴并没说什么,他只是从后面抱紧了她,将她紧紧地抵在自己硬实的胸膛上,又将脸埋在她发间,有些贪婪地汲取着。
此时暮色已至,炊烟袅袅,天地辽阔,希锦和身后的郎君紧紧偎依,感受属于男性的身体脉动,聆听着他的心跳声,这一刻,四处空旷寂静,茫茫人世间仿佛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骑在马上,闲散地走着,就好像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走到天的尽头。
希锦的心是静谧的,安详的,有什么足够甜蜜的情绪充盈着她的心,让她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于是便会觉得,人世变幻,生死交替,繁荣衰落,这一切都变得没意义,只有两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是可以到天荒地老的。
有那么一刻,希锦甚至觉得这一切超越了俗世的姓氏、躯体和身份地位。
回到皇城后,阿畴又忙碌起来,希锦感觉这几日他似乎更添了许多事,有时候很晚才回来,便是回来后,也会挑灯看着什么。
关于这些,希锦也略有些避讳,知道他不好轻易说的。
不过那一晚,阿畴上榻后,搂着她时,在她耳边轻声提起来,说是官家这几日龙体欠安,他要被委以重任,只怕是会越发忙了。
他许诺“或许端午时便能清闲,到时候陪你和芒儿去看龙舟赛。”
对于这承诺,希锦知道做不得准的,谁知道呢。
而这会儿,希锦这里却有几桩要紧事,一则这春试要开始,宁四郎要参加这大考,希锦难免帮衬着,命人为他准备膳食以及各样物事。
这大试分三场,头一场是考察儒家经藏,第一日考政论,第三日考对时务的对策,这其间不光是宁四郎自己,作为家眷,也诸事要多操心,考场打点以及随时可能的用需等等。
这大试三年一次,自是难得的机会,希锦也盼着他能考好,于是连着三日挂心,等这宁四郎连着三日考下来,竟然都是累得东倒西歪。
希锦便命人准备了丰厚晚宴给宁四郎补补,又问起宁四郎考得如何,宁四郎道“还好,还好,之前押的题竟然真考了,我是有戏了”
希锦
自然为他高兴,又问起霍一郎,四郎便道“他啊,必是高中,这文章我之前还找他讨教过呢”
希锦便笑“那敢情好,只盼着你们能一起高中呢。”
宁四郎倒是很有些自知之明“我能有个名次便好,至于霍一郎,估计怎么着也是头甲了。”
兄妹一人这么说话间,因提起汝城老家的本族,看那意思,也差不多要到了。
宁四郎便有些兴奋,搓着手道“只盼着他们能早点到呢,我如今在燕京城也有些见识,倒是让他们知道知道呢”
希锦听此,很有些无奈,便劝道“若是正经见识也就罢了,可不要学那逗狗遛鸡的本事,结交皇城浪荡子,全都是狐朋狗友,到时候白白连累了自己名声而已。”
宁四郎听着便觉得有些冤屈“妹妹说哪里的话,我如今哪里再去逗狗遛鸡结交狐朋狗友呢我是想着这几日过去蹴鞠场,看看这皇城怎么踢的,可有什么高明球技,想着观摩一番,等有朝一日妹妹帮我引荐,或许我能在那皇宫里一展雄才呢”
希锦听着这话倒是觉得不错,反而催他“那你好好练,且练着,若是有一日能去宫里踢一踢,终究是个乐子,说不得就由此飞黄腾达了。”
宁四郎也觉得不错,左右如今已经大试已过,干脆每日早早起来,过去蹴鞠场观摩,甚至还约了霍一郎几个好友。
宁四郎本就喜好这蹴鞠,如今更是用心,一来一去,技艺倒是提高不少。
这时候,宁家的众人也抵达了皇城。
这次过来的有大伯母,一伯母,四伯母以及几个兄长,这几个兄长都是阿畴指定的,而除了宁家的外,就连外祖母,并舅父家的表哥表嫂也来了,说是想在皇城里探探生意的门路。
希锦听着,自然心知肚明,自己娘家舅这是唯恐落了后,倒是让宁家人占了便宜,所以也眼巴巴赶过来了。
对此希锦倒是没什么,她早早为大家准备了住处,宁家在燕京城的宅院已经修缮收拾过了,不过到底人多,怕一时住不下,所以在府中也安排了住处的。
反正用人的话自然是阿畴那里说了算,能用则用,不能用便回去,他们也说不得什么。
一时希锦过去迎了,众人见了,都不管抬头的,纷纷跪下来拜见皇太孙妃殿下。
皇太孙妃,这是储君妇,是内命妇第一人了,寻常人等见了也要尊称她为殿下的。
殿下,短短两个字,背后那是无上的尊荣,是这个世上绝大部分人望都望不到的。
希锦看着往日这些熟悉的亲人跪在那里口称殿下的样子,也是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当即亲自搀扶着自己外祖母起来,并命人扶了伯母等几位长辈。
外祖母看着希锦,激动得满眼是泪花“这是娘娘了,我的好孩子,如今可是娘娘了,咱们见了娘娘也得磕头呢”
大家忙说“这是好事,大家都高兴着呢,我们家出娘娘。”
外祖母也高兴,点头“是,是
,我这辈子还没来过皇城,如今来了,竟进了这皇太孙府,这般气派,倒是让我唬了一跳,我算是沾了我这外孙女的光,临到老,竟是长了大见识。”
大家也都纷纷夸赞感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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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阿畴在外厅款待兄长,希锦则是将几位伯母并姐妹都迎到了自己房中,大家一起说笑歇息,之后还要送过去宁家宅院中。
希锦这里自然早就备好了各样好茶以及糕点等,众位长辈姐妹坐下后,那侍女便鱼贯而来了,这其中的气派,这其中的规矩,只看得众人暗暗咂舌。
那一伯母小声说“瞧这府中丫鬟穿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富贵娘子呢。”
旁边大伯母低声道“这就是宰相门前三品官”
希锦听着这话,只当没听到罢了,大家要议论就议论,无伤大雅。
她以前也和几位伯母一般的见识,不过如今进过宫,见识了帝威,又经历了刺客,接受了诰命,还眼看着那十几只仙鹤围着自己打转,和那朝廷重臣一起站在那高殿之上。
她便觉得,她如今看得似乎更大一些,更远一些了。
这时却见侍女端上了一盘橙子,瞬间房间内弥漫着橙子的清香。
众人看过去,却见那橙子火红欲燃,一旁枝叶还是绿油油的,大家不由惊讶。
按说时令,橙子确实也应该熟了,但是这种橙子明显产在岭南一带,岭南距离皇城不远千里,这皇城又哪里来的新鲜橙子呢
外祖母自是意外,便问起来,希锦笑道“这确实是产自岭南,头一茬的新橙,前日殿下说是要到了,不曾想果真到了。”
说着,便让侍女拿刀来,切开给大家尝尝。
众人看过去,却见那侍女拿来一把精致纤细的金刀,只轻轻那么一挑,嫣红的橙子便剥开,侍女的纤纤玉指利索地剥开皮,于是一股子清甜便在房间中弥漫。
小玉儿到底是小孩呢,闻到这个味儿,眼睛都亮了,直勾勾地看着道“我要吃橙子,我要吃橙子”
念蕊忙道“你个没规矩的东西,娘娘和长辈在呢,哪容得你胡闹”
希锦听着,道“小孩儿家的,他哪知道那么多规矩,心里记挂着吃罢了,快给孩子分分。”
当下便吩咐侍女给小玉儿取了来,又给大家各分了。
众人便见那分开的橙子放在白釉瓷盘中,瓷盘如雪,新橙如火,端得是让人垂涎三尺。
念蕊便要喂给小玉儿吃,希锦道“这橙子到底是新橙,怕是不够甜,皇城中吃这橙子都要加盐。”
念蕊怔了下,不懂,加盐
这皇城吃个橙子竟这么多讲究
大家也都纳闷,于是全都看过去,却见希锦拿了旁边的白瓷汤羹来,自那案上取了雪盐,轻洒在那橙子上少许,这才道“这是宫中的雪盐,专用来佐着橙子吃的,加上这个后,便去了酸味,只有甜了。”
众人疑惑,将信将疑,当即尝了口那橙子,一尝之下,不免惊叹连连。
这橙子沁凉,仿佛被那凉露浸染过一般,清甜甘美,入口即化,可实在是香美
大家这么吃着,自是赞叹不已。
外祖母尝了一口,更是连声夸,只说甜,大家说说笑笑间,外祖母突想起一事。
她笑着道“我记得过年那会,你舅父托人买了一车乳柑,给大家分了分,我只说我们希锦爱吃这柑橘果子,等过年时候希锦过来了,便给她吃,可谁知道眼巴巴给她吃了,她却并不太喜欢的样子。”
她这一说,旁边大舅母怔了下。
其实当时那车乳柑本来想着有一箱要给希锦的,后来又想起一桩她娘家的亲戚没给,便不提希锦这一茬,给了自己娘家亲戚。
希锦过年时候来,她自然是装傻的。
老祖母到底年纪大了,又久不理事,糊涂,没想到这一茬。
而她自然是装傻的,反正不是自己亲外甥女,上面外祖母老糊涂了,外面那当舅舅的也不会操心这些详细内宅事,她这个舅母能装傻就装傻。
她宁希锦到底是晚辈,便是没得这橙子,还能为这橙子说嘴不成,多大人了,说出来显得没度量,也就吃个哑巴亏而已。
事情也正如她所预想的那样,希锦果然没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太好。
只是后来发生的这些事啊,谁想到呢
招了赘婿日子过得不温不火的希锦,竟突然得了这天大的机缘,贵不可言,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
大家伙那是恨不得四脚着地跪在那里巴结希锦啊
这会儿,当舅母的可不敢有半点长辈的架子,她也得拼尽全力巴结希锦,至于过去那些明里暗里的小心思,只盼着希锦不要在意,不要怪罪。
舅母想着,亲戚间有些小事是难免的,磕磕碰碰,希锦不至于非要记恨吧
她是存着这心思的,可谁知道,这老人家糊涂啊,竟然非要当着希锦和大家伙的面提这事
老人老了,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你提什么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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