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蘅黛眉轻蹙,侧眸看了赵昱一眼,漆黑的眸子里满是不解,林婳所言到底是何意是在说她吗
林婳母女也没料到赵昱就在李蘅这处,两人一脸惊愕地看赵昱,一时愣在那处。
“昱哥哥”林婳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往前一步,泪水涟涟地看着赵昱。
她本就生得柔弱,这会儿眼睛红红,脸上挂着泪珠儿,犹如寒风中沾着露珠的白莲花,我见犹怜。她知道自己这样看起来最惹人怜爱,故意往赵昱跟前去。
“原来,武安侯也在。”姚氏勉强露出几分笑意,伸手拉过林婳。
她是个精明的,打眼一扫自然明白。内间的门又没关,方才林婳所言,赵昱肯定是听着了。
赵昱却还是选择站在李蘅身边,人家到底是夫妻,不可能没情分的,不然也不会这会还站在李蘅身旁,这么久了还没和离。想明白这一层,再放任林婳往上凑就不合适了。
林婳想挣脱姚氏的手,却被姚氏牢牢握住了。
“我似乎早与林姑娘说过,再见面该如何称呼。”赵昱乌浓的眸子泛着冷意,语气凛冽冰寒。
他早与林婳说清楚了。他对林婳本无情意,年少时照顾林婳也是顾及梁国公之间的情义,与林婳本身并无干系。
眼下,兴国公府处处针对李蘅。他早安排好了人手,只等林树蓬露出破绽,便将其绳之以法。他又怎会理会林婳
林婳惊愕地望着他,眼底迅速涌起泪水,一时伤心欲绝“昱哥哥”
不,怎么可能
从小,赵昱就帮助她、爱护她的,不可能会这样对待她,她不信
“婳婳,你别这样。”姚氏生怕林婳激怒了赵昱,往前走了半步,将林婳往身后拉,露出几分笑意朝赵昱道“侯爷,我们此番来,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进天牢去探望一下抚成。自从他进去之后,我寝食难安”
她说着,难过地几乎落下泪来。这不是演戏,是真伤心。
林抚成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兴国公府的长子,也是兴国公府的未来即便是没有这些身份的铺垫,那也是她的筋骨肉。如今落在天牢之中,不知将来会如何,她岂会不担心
“天牢归刑部管辖,探视之事国公夫人可去刑部问过。”赵昱淡淡道“此间事,我并不了解。”
他这话便等同于告诉姚氏,他不会帮助兴国公府。
姚氏脸霎时白了,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整个人不复平日的大家夫人风范,有了显而易见的萎靡。
赵昱不肯帮她,便等同于林抚成不会出来了。私藏武器这是重罪,更何况还有一个收受贿赂
她仿佛看到了儿子的未来。
“子舒,送客。”
赵昱吩咐。
“等一下。”李蘅拦住了他,乌眸含着疑惑看着林婳“你方才说什么不能有孕把话说清楚。”
赵昱这么急着
送客,好像在遮掩着什么,她更觉得林婳刚才所说的话不一般。
她遇事向来求个清楚明白,林婳这话说得不清不白,且意有所指在她身上,她自然是要问的。
林婳冷笑一声,眼泪涌出眼眶,滴落下来“李蘅,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正吃的汤药是治什么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她转而朝着赵昱道“昱哥哥,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但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和李蘅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嫡子,韩姨母会同意吗”
她即便是和赵昱无缘,也不会让李蘅好过。
李蘅闻言怔在那处,林婳所言她完全不知情。她反应过来,依着林婳的意思,她如今吃的汤药,是用来治她不能怀孕的那汤药是于学斗开的于学斗是赵昱请来的。
赵昱是知情的难怪赵昱一直看着她吃汤药,一顿都不能少。
她转头看赵昱。
赵昱眸色沉沉看向子舒。
子舒缩了缩脖子,连忙上前朝林婳母女抬手“国公夫人,林姑娘,请。”
主子这是怪他没及时将人请出去。他是想着侯夫人要问话,这才没动。
唉,倒是忘了侯夫人对她自己身子的事并不知情。
林婳抬手掩面,哭得不能自已。
姚氏将她拉了出去,满心愤懑,回头看了李蘅一眼。
李蘅正想着自己身子的事,并未留意到她。
姚氏眼底生出怨恨,她那十六年的疼爱,到底还是养出了一只白眼狼,眼睁睁看着亲如兄长的人在天牢之中,丝毫无动于衷。李蘅当真没有一丁点良心。
赵昱见人都走干净了,这才看向李蘅。
“蘅儿。”
他轻声喊她。
李蘅回过神,抬起漆黑的眸子看他,满心皆是疑惑“赵昱,林婳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能有孕”
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想要先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如此。
“不是的。”赵昱摇头“于学斗说,你只是吃避子汤伤了身子,要好好调理。不是不能有孕,而是有孕之后你的身子受不住。养一阵子就好了,你不必信林婳的。”
他低声和她说着,不想让她胡思乱想。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李蘅蹙眉看他。
赵昱一定哄她了,她身子比他说得要严重。
她心绪有些复杂。
要说起来,她并未考虑过要孩子的事。而且她打算和赵昱分开,也不准备再嫁人,所以能不能生养其实并不重要。
但她还是想自己有一个康健的身子。她是自己选择不生养,而不是不能生养。
她从小到大那样康健,怎么会这样
“小事罢了。”赵昱宽慰道“你按时吃汤药,很快就会好的。”
他不想让她焦心。
“赵昱。”李蘅站起身,如画的眉目弯起,含笑道“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赵昱不解。
“帮你下决心的机会啊。”李蘅仰起脸看他,昳丽的脸犹如白玉捏就,似乎泛着一层浅浅的光晕“我不能生孩子,你是不是可以很干脆地在和离书上签字了”
赵昱这样古板保守遵循礼制的人,最看重的应当就是子孙后代。所谓“不孝有二无后为大”应当也是赵昱所信奉的。
不能有孩子,这一点就划清了她和赵昱之间的界限。
“你在胡说什么”赵昱皱眉道“你的身子,能养好。”
“那万一养不好呢”李蘅抿唇,清澈的眸子直望进他眼底“你能接受”
她是不信赵昱能接受的。
赵昱低头酝酿了片刻。
他握住她双手,她的手白嫩绵软,手指纤长如嫩荑,十指尖尖,捧在手心好似夏日触冰,愉悦由心底生发出来。
他长睫抬起,眸色沉静幽深,与她对视,语气清润且郑重“既已结为夫妻,若真是命里无子,我也认了。”
李蘅笑了笑,抽回手往里间走。
赵昱不过说说罢了,她才不信。
她要是真信了,到时候赵昱又要多娶几房小妾,生下孩子叫她养着,到时候还美其名曰“替她着想”。
上京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她都能想见那样的生活。
她可不想过那样糟心的日子。
赵昱跟进里间,望着她在书案前坐下。
他所言,她分明是不信的。
他走上前,站在桌边看她“蘅儿。”
“做什么”李蘅盯着账本没有抬头。
“对不起。”他道。
李蘅好不纳罕,抬起脸来看他“好端端的,你又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莫非是又反悔了这会儿想同她和离
赵昱望着她正色道“当初我做事,未曾考虑过你的感受,让传甲从兵部回来,是我太独断了”
李蘅方才在外面,对林婳母女所言,听得他心中酸涩,愧疚不已。他向来少言寡语,想和李蘅说他知道错了,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李蘅笑了笑,心底的委屈涌起,又被她摁了下去,她低下头去继续看账本。
最难捱的日子她都捱过来了,苦头也吃尽了。
赵昱以为,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消解她这么多年沉积在心底的苦楚和委屈吗
“蘅儿”
赵昱见她无动于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休沐也不回去看看你娘吗”李蘅放下账册,看向他。
“不回去。”
赵昱抿唇,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阳光透过轩窗的软罗照在他完美无瑕的侧颜上,褪去冷肃的外衣,他眼下的模样好似一个不谙世事的无辜少年。
李蘅一时望着他出了神。
“你来。”
她娇声唤她,将凳子让出半
截。
赵昱耳尖悄悄红了,但还是靠过去,与她贴面坐下。
李蘅钩住他脖颈,双腿攀到他腿上坐着,径直吻了上去。
赵昱实在好看,秀色可餐,她昨夜只是浅尝,并未吃饱。
赵昱不想她这样直接,身子僵了僵,随即便反客为主,含着她如花瓣一般娇嫩的唇瓣,反复碾压厮磨。
他手落在李蘅衣带处,虽然没做过几次这样的事情,动作却熟稔得很,李蘅雪白瘦削的双肩露了出来。
两人呼吸交织,愈发的粗且重,暧昧的衣衫的窸窣声夹杂在其中。
李蘅阖着眸子,卷翘的鸦青不住地颤抖,眉眼殇涩,眼周一圈泛着粉色,好似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花瓣。脸颊处的酡红更是缓缓蔓延到脖颈之下,粉白修长的脖颈后仰,几乎勾成一弯月牙。
赵昱面色也是一片薄红,俯首在她锁骨处。
两人皆沉浸其中。
赵昱睁开染上点点红的眼眸。
虽成亲几年,但赵昱恪守规矩,从未在白日里行过夫妻之事。
看到眼前的从未见过的光景,他脖颈处青筋不禁连连跳动,血脉偾张,热血上涌,只觉得鼻下一热。
他察觉不对,抬手一触,指尖便沾上了殷红的鲜血。
李蘅不满地轻哼了一声,睁开水光迷蒙的眸子看他。一瞧见他,原先慵懒半眯着的眸子瞬间睁大,雪白的手掩在胸前,坐直了身子看他“赵昱,你你怎么流鼻血了”
方才不是好好的吗这,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赵昱抬手掩住鼻子,抽身而起,背影带着窘迫“我去清洗一下。”
李蘅捡过衣裳披着,心中疑惑赵昱为何会如此。
好一会儿,赵昱才回来。
李蘅已然整理好了衣裳。
赵昱进来,神色看着平常,但还是有几分不自然的。
他从前在军营中,曾听下属们打趣说起过,某个同僚去找乐子流鼻血的事。
本以为只是个笑话,却不想竟真有这样的事。
李蘅她她生得真好看。
“赵昱,你没事吧”李蘅偏头打量他。
“无妨。”赵昱摇头。
李蘅起身,走近了些,睁大乌眸小狗似的围着他仔细打量他。
赵昱愈发不自在“你瞧什么”
“赵昱。”李蘅在他身前站定,皱着脸看他“你和我说实话,你不会也有什么隐疾吧”
赵昱能瞒着她,关于她身子的事。自然也能瞒着她,关于他自己身子的事了。
她现在怀疑赵昱身患隐疾,不然好端端的,怎会流鼻血
赵昱俯身抱起她安置到床上,自己随身而上,拉下床幔,身体力行告诉李蘅,他身康体健,绝无隐疾。
晴天白昼,半日荒唐。
夕阳将轩窗染成金色时,赵昱抱着李蘅,从湢室出来。
他不禁低头瞧她,乌浓的眸子
灼亮惊人。
李蘅身上只裹着一条雪白的长巾,慵懒地倚在赵昱肩头,脸上还残留着方才恩爱留下红晕。
他向来克己复礼,遵循礼法,不在白日行这样的事。
今日始知,白日比夜间不知胜过多少倍。不只是李蘅生得好看,还有她面上宜嗔宜喜的神色,他也看不够。
他喉结微微滚了滚,将心中意动压了下去。近日他欲念愈发的重了,该抄一百遍清心诀。
他单膝跪在床上,将李蘅送到床里侧,俯身而上,长臂一伸拥住她。眼见李蘅乖巧地窝在怀中,他心中微定。
“我腰酸。”李蘅呢喃了一声,脸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蹭了蹭,手自然地落在他腰上。
赵昱可算长进了,能在她面前不穿上衣,不拘泥于白天晚上,也能玩出各种花样了,比从前的死板好太多了。
她宣布,就算是小倌儿,赵昱也是小倌儿里面拔尖的了,就凭他这副窄腰。
赵昱大手探过来,在她腰间轻揉,红着脸低声问她“肚子里疼不疼”
“你今日都问了好多遍了,为什么总是问”李蘅不解。
赵昱顿了顿道“于院正叮嘱了,你身子没有痊愈之前,不能过度”
他抿唇。
整整半日,不可谓“不过度”,在李蘅面前,他愈发没有克制力了。
“那你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李蘅吃吃地笑。
赵昱窘迫,又不确定地问她“真不疼”
李蘅手攀上他的肩,仰起明艳的脸,如花瓣般的唇瓣噘起,吐气如兰轻声细语“你不信要不然我们再来一次”
她说着,手便不安分起来。
“不行。”赵昱将她手摁在自个儿腹部,断然拒绝“你身子受不住。”
“到底是我身子受不住,还是你身子受不住”李蘅低头脑袋埋在他怀中笑。
赵昱漆黑的眸子里也有了几分笑意“你用激将法也无用的。”
“没趣。”李蘅哼了一声。
“蘅儿。”赵昱轻抚她的发丝“我一直没有问你,你怎么知道去找邹祥安问岳父的事”
那日实在叫李蘅的话气得狠了,不管不顾的,失了理智,便未曾询问此事。
“嗯”李蘅半阖的眸子睁开了“你说邹祥安,我从祖母那里打听到的,你怎么知道你手底下的人又跟你禀报了”
估摸着肯定是这样,要不然赵昱能知道邹祥安的名字
“我已经查到他那里了,也打算问他,不想你忽然去了。”赵昱问她“祖母怎么说的”
“祖母就说,邹祥安当年也是跟着爹的,是爹手底下的副将之一。”李蘅思索着,将自己从祖母那里得来的消息,尽数说给了他听。
末了,她问“赵昱,你说邹祥安性情大变,会不会就与我爹当年的事情相关”
赵昱指尖缠绕着她的一缕发丝“有很大的可能性。”
“我也觉得有可能,但又有点说不通。”李蘅想了想道“如果,他是因为我爹才变成现在这样,那我去找他他不应该如此啊。”
若是依着她的设想,邹祥安心里是向着她爹的,那么,邹祥安看到她,应当将当初的事情详尽地说给她听,让她去找爹的下落或是给爹报仇才对。
“他吃醉了酒,不能分辨也是有的。”赵昱思量着“也或许,他心中另有什么苦衷。”
“那不如改日,我清早再去一趟”李蘅询问他的意见“趁着他清醒,将身份一说,看他什么反应”
如果说,邹祥安那日是因为吃醉了酒,才不分青红皂白地驱赶她。那么,邹祥安清醒的时候,应该就能明辨是非了。
赵昱听她说还要再去,脑中莫名响起她那日对刘雅箐说的话。
“邹焕章长得不比赵昱差”
“人家还温和,性子好”
“可以招赘婿上门”
他手下意识收紧,牢牢握住手下细腻柔软的腰肢。
“嘶”李蘅推他一下“你做什么,捏疼我了。”
赵昱回神“我陪你去。”
“我还是自己去吧。”李蘅不同意“他要是真守着爹的秘密,肯定警惕心特别重。我是爹的女儿,他能对我放松警惕,你是朝堂中的人,就不同了。”
她觉得是这样。
不过,邹祥安不见得就会和她说真话。她总觉得邹祥安的警惕性很高。
“那就让传甲陪你去。”赵昱提议,又道“我在外面等你们。”
若让李蘅一人去,难免单独接触那邹焕章。
“也好。”李蘅点头道“晚上我让人去和他说,看他哪天有功夫。”
爹不是她一个人的爹,传甲自然也该尽份力。
当然,她不是计较谁该出力谁不该出力,而是传甲大了,该让他多做些事情,多一些经历,以后也好独当一面。将来才能挑起梁国公府的大梁。
李蘅倦怠至极,在床上草草吃了些东西之后,便抱着小毯子沉沉睡了过去。
赵昱等她睡着了,才穿衣下床。
子舒等在外间,将今日外头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赵昱吩咐了几句,末了皱眉问道“兴国公府那处,还没有查出东西”
子舒摇摇头“尚未,不过,今日姚氏回去之后,和兴国公府大吵了一架。兴国公比之前更着急了,此番或许会露出马脚。”
赵昱颔首“盯紧一些。”
子舒丝毫不敢含糊,出门便吩咐了下去。上一回,兴国公府和广阳王府联手想要害死侯夫人,侯爷就动了心思。
今日,林婳又闹上门来,他们却还没能拿到兴国公的把柄,也不怪侯爷催促。
*
翌日,金銮殿。
“退朝”
随着内监一声尖细的高唱,文武百官开始有条不紊地从金銮殿往外退。
元宸帝从龙椅上起身,开口招呼道“承晢,你留一下。”
赵昱正欲转身离去,听到元宸帝的话,便停住脚抬眸朝元宸帝望去。
“随朕到紫宸殿。”
元宸帝细长的眼睛露出点点笑意,朝他招了招手,看着心情很是愉悦。
赵昱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他随着元宸帝进了紫宸殿,进门便见一抹柘黄色的身影迎面而来。赵昱不消多瞧,便知这身影是当朝皇后徐静娟。
这天下,除了元宸帝之外,也就皇后能用这柘黄色。
“臣妾见过陛下。”
徐皇后穿着一身金丝线绣的凤袍,端庄逶迤,很有一国之母风范。
“皇后免礼。”元宸帝显然心情甚好,抬手扶起徐皇后,牵着她往座椅处走去。
“臣见过皇后娘娘。”赵昱朝徐皇后见礼。
徐皇后和元宸帝一起转过身来,面上含着笑意道“武安侯不必如此客气。”
赵昱便站直了身子,神态端严,望着上首帝后二人。
徐皇后笑道“陛下,今日之事,可是您有求于武安侯,还不快些给人家赐座”
她说着笑看了赵昱一眼,颇为随和。她是个长袖善舞的,一直试图拉拢赵昱。
但赵昱丝毫无动于衷,只忠心待在元宸帝身边。
“朕都给忘了。”元宸帝抬手指了指身侧“还赐什么座,就坐到朕旁边来,正好说话。”
“陛下,这不合规矩。”赵昱断然拒绝了。
“啧。”元宸帝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朝徐皇后道“朕就是说他心眼死,你瞧是不是”
“武安侯是忠君爱国之士,陛下怎可如此说他”徐皇后朝一旁的德恭道“德公公,去搬把椅子来给武安侯坐,另外记得上茶。”
赵昱坐下后,依旧默默看着上首二人,等他们开口。
徐皇后看元宸帝。
元宸帝也看徐皇后,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
徐皇后点点头,正色朝赵昱道“武安侯,陛下登基已二年有余,如今仍然膝下空空,本宫为此事一直忧心忡忡。”
“后宫并未空置,上到皇后下到嫔妃,有几十人之众。”赵昱不紧不慢道“陛下每每临幸,便赐下避子汤,不留龙嗣。想必此事,皇后娘娘也早已知晓。皇后娘娘与其忧心陛下膝下无人,不如劝诫陛下,不再吃下避子汤,好让皇后娘娘和后宫诸人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般言论,他早已劝诫过元宸帝无数次。
“是,本宫已经和陛下说好了,以后陛下收回避子汤,相信陛下膝下很快就会充盈起来的。”徐皇后笑着道。
“那敢情好。”赵昱淡淡回了一句。
徐皇后看着赵昱那双乌沉沉的黑眼睛,欲言又止。赵昱的眼睛狭长明亮,好像薄薄的刀刃一般锋锐。她不敢直视,一时有些开不了口,不由转头看元宸帝。
元宸帝再次示意她,且面上带着几分不耐
烦。
徐皇后不敢怠慢,定下心神朝着赵昱道武安侯,我听说你妻子已经与你和离。府上只余下一个小妾,那小妾是你从边关带回来的,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孩子
想看不可方物写的前夫他必有所长第 63 章 第63回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赵昱。
“此为臣府上的家事,皇后娘娘不该议论。”赵昱目光凛凛注视着她。
他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神。徐皇后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转开了目光“本宫也不是想打听你府上的事。只是今日才听说,你有个儿子。”
赵昱望着她,眸色淡漠“皇后娘娘究竟想说什么”
他扫了一眼坐在徐皇后身旁一言不发的元宸帝,他与徐皇后自来不熟,且元宸帝也没有将后宫之人带到紫宸殿来,和他说话的习惯。
徐皇后所言,应当都是元宸帝示意的。徐皇后虽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元宸帝的目标,一直都是让佟黛娘和孩子进宫。
“也没什么。”徐皇后笑了笑道“本宫从小时候就喜欢孩子,可惜本宫是个没福气的,到现在也没能为陛下诞下个一男半女。你既有个儿子,不如叫你那妾室将孩子带到宫里来,给我也抱一抱,沾沾喜气,看看能不能让本宫早日怀上龙胎。”
她心下松了松,终于将元宸帝教她的话原原本本说出来了。
元宸帝喜怒无常,上一刻或许还好好的,下一刻便要翻脸拔剑杀人。
她是皇后,自然不用担心生死之事,但也不免提心吊胆。
“妾室卑贱不可示人,庶子更不能玷污了娘娘的凤体,娘娘还是收了此心吧。”赵昱扫了元宸帝一眼,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元宸帝脸色沉了下去。
徐皇后闻言,忙道“武安侯说的哪里话,既是武安侯的孩子,那便是娇贵的,本宫抱一抱正好叫玷污了本宫呢”
“此事恕难从命。”赵昱起身行礼“陛下若无其他的事,臣吏部衙门还有许多公务不曾处置,便先告辞了。”
他说罢了,转身便要走。
“赵昱,你给我站住”元宸帝见状顿时急了,抬手喊他。
赵昱回头“陛下还有吩咐”
“你先回来。”元宸帝指了指官帽椅“坐这儿。”
赵昱转身走回去,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陛下请吩咐。”
“皇后,你来说。”元宸帝转头朝徐皇后说了一句。
“是。”徐皇后点头应了。
她看着赵昱,酝酿了片刻道“武安侯,你那妾室和孩子的身份,陛下都已经告诉本宫了,事情的缘由,本宫皆已尽数知晓。”
她想到元宸帝所说的那些事,到这会儿心中还是震惊的,胃中甚至有些翻腾。
但她能说什么元宸帝是皇帝,想如何便如何。便是赵昱,也就只能将这两人隔开,这也没能阻止那佟黛娘孩子生下来。
这个孩子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高见”赵昱径直望着徐皇后的眼睛问。
徐皇后叫他看得不自在,顿了片刻才道“陛下膝下子嗣单薄,本宫想将那孩子接到宫中来,养在本宫身边,平日承欢陛下膝下,也算是一乐。”
这是元宸帝吩咐她做的。
她自然心甘情愿。她早在元宸帝尚未登基之前,便嫁给了他。到如今这么久了,膝下也没个孩子。
虽说她是皇后,可没有子嗣她总是会觉得不安。眼下,天上掉下个儿子来,她为何不要
至于佟黛娘,那自然是要除掉的,去母留子,那个子才能真正地将她当成亲娘一般看待。
“接到宫中来”赵昱问“不知以什么身份”
徐皇后道“民间不是有无法生养,便先抱养一个孩子,之后便会生出自己的孩子吗本宫可以对外宣称,这是从皇族中过继而来的,是为了让后宫之人能有子嗣,才如此做。”
“皇后娘娘只要孩子”赵昱又问。
“怎么会呢。”徐皇后打量了一眼元宸帝的脸色“至于孩子的娘,就另外换一个身份。到春日里要选秀了,恰好到宫中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留下侍奉陛下了。”
话是这样说,孩子她肯定是要的,佟黛娘爷肯定是不能进宫的。
元宸帝是昨夜和她说起此事时,她到这会儿心里都是震惊的。
不过,她若是早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她早便将佟黛娘除去,把那孩子接到身边当亲生的一般养大了。
可惜,如今都快要二岁了,已经开始认人了,进到宫中不免要哭闹几日,想想便觉得头疼。
“陛下倒是好计谋。”赵昱眸色清明,注视着元宸帝。
元宸帝细长的眼睛眯起几许精明的光芒“武安侯还不愿”
“佟黛娘是何身份,陛下心知肚明,陛下乃一国之君,当为万民表率,做事应当二思而后行。也免得在史书之上留下恶名。”赵昱起身道“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有辅佐陛下之职,而非一味地纵容讨好陛下,任由他为所欲为。臣告退。”
他说罢转身阔步去了。
徐皇后提议时,他是有一瞬动摇的。
李蘅恼怒时,总说他养着佟黛娘之事,他亦不想如此。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元宸帝做下错事。
元宸帝怒哼一声,一下砸了龙案上的茶壶“朕是九五之尊,他竟还这样管着朕朕这个法子,有什么行不通的地方吗皇后,你说”
他暴怒,细长的双目泛红,眼底有着点点杀意。
“陛下,陛下的主意极好,是武安侯”徐皇后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顺着他的话说。
但她后半句“武安侯不识抬举”还未说出口,便被元宸帝一把掐住了脖子。
“既然是这么好的,他为什么,为什么不照着朕说的做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皇帝了可以不听朕的命令该死,你该死”
元宸帝目露凶光,手中力气加重,死死掐着徐皇后的脖子。
徐皇后脸色涨得通红,胸口快要
炸裂了,拼命挣扎。
陛下13,陛下息怒”
德公公连忙上前去劝解。
元宸帝这才松开手,看着徐皇后喘息着。
徐皇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眼底都是惊恐。
元宸帝这个疯子疯子
元宸帝眼底的杀意逐渐褪去,细长的眉眼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一时失控,叫皇后受惊了。”
他像个没事的人一般,走回龙案前坐下。
“陛下言重了。”徐皇后劫后余生,顾不得四肢无力,连忙勉强支撑着起身行礼。
“下去吧。”元宸帝摆了摆手。
“臣妾告退。”徐皇后松了口气。
她正低头往外退。
“皇后。”元宸帝忽然又叫住她。
徐皇后抬起头来,眼中惊疑不定,不知他又要做什么。
“你知道了朕的秘密,守好你的嘴。”元宸帝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瓣上点了点。
“臣妾一定谨记,绝不会与任何人提起。”徐皇后连忙许诺。
元宸帝挥挥手,驱赶苍蝇一般让她退下了。
*
梁国公府。
李蘅正在存酒的库房里,将之前存下的好酒取出来,想选几坛上好的,带给邹祥安。
“姑娘,您怎么把最好的酒都翻出来了您不是说,那些留着以后送礼用吗”春妍在一旁接接拿拿,不由好奇地问。
“既然有求于人,便该投其所好。”李蘅一边搬着酒坛子,一边回她。
传甲说明日有空,明日清晨她和传甲去邹家。那邹祥安嗜酒如命,她不能像上次一样,空着两只手去。带几坛的酒,邹祥安或许态度就不同了。
她本就是开酒坊的,酒这东西对她来说倒是不稀奇,她只是犹豫,该带哪一种酒合适。
“还是姑娘聪明,奴婢就没想到这一层。”春妍笑嘻嘻地接过酒坛放在身后的地上。
李蘅看着那些酒坛子,思索着道“就是不知道邹祥安是喜欢口味浓一些的,还是淡一些或许,两种各带几坛”
主仆二人正商量之间,芳娘急匆匆地跑进来了。
“姑娘,门口来了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自称是您的朋友,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寻您。”
“带着孩子的妇人”李蘅迷惘“谁呀她可曾自报家门”
“没有,门房说那妇人样貌不错,看起来是真的挺着急的,像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
芳娘才跟着春妍学当差,直到这个时候应该尽量将自己所听到的话,复述给李蘅听。
“我还真想不起来是谁。”李蘅将鬓边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先让她到正厅去等着吧,我等会儿就来。”
她吩咐了芳娘一句。
芳娘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春妍好奇道“姑娘,带着孩子的妇人,长得还不错,您好像没有这样的朋友,并
且这些日子府上也没有这样的亲戚。”
她家姑娘,就益阳长公主这么一个朋友,其他哪里还有朋友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蘅倒是没有多好奇,指了指地上的酒“把这二坛,还有这边的四坛,全都拿出去,这个也拿一坛吧,凑个双数。晚些时候去集市上买些东西,到时候一起拿过去,看着也好看些。”
她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库房。
李蘅带着春妍,走进正厅。
春妍正好奇张望时,正厅里背对着二人的女子忽然转过身来,怀中抱着孩子,正是佟黛娘。
佟黛娘听闻动静,回头看到李蘅,“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侯夫人,救命,有人要杀奴婢”
她抱着孩子,浑身瑟瑟发抖,发髻衣衫都是凌乱的,像是才剧烈奔跑过,额头上还有汗珠。
“怎么是你”
李蘅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佟黛娘,当初第一次见面,就将脖颈处全都掐红了,好让她误会是赵昱亲的。
这事儿,她记得清楚着呢。
后面,她忙着和离的事,和佟黛娘没有什么交集。佟黛娘虽然很不喜她,但到最后,也没再找过她什么茬。李蘅可不认为佟黛娘是不想找茬,佟黛娘只是没找到机会罢了。
李蘅除了有时候和赵昱吵架,想起来提佟黛娘一嘴,也是为了让赵昱闭嘴。
她平日是不会想起佟黛娘来的。芳娘禀报说,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她还真没想起来是佟黛娘。
“奴婢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求侯夫人,求求您了侯夫人,奴婢可以把孩子放在您这儿,向您保证,奴婢绝对没有害您心思,只想活着和孩子在一起而已”
她焦急且迫切,将手里的孩子往外送,却又一脸的不舍。
李蘅可不会轻易相信她“据我所知,你是赵昱朋友的外室,你有事应该找赵昱去,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你找我做什么”
几个月不见,佟黛娘长脑子了这哭的神色、语气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看着还挺可怜的。
不过她可不会上佟黛娘的当。
“侯爷现在巴不得奴婢早点死了”佟黛娘心一横,哭着道“奴婢和侯夫人说实话吧,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其实他是皇子。”
她想活下去,想和孩子在一起。她只认识赵昱和李蘅,还有一个黄素芬。
赵昱不帮她,黄素芬自身难保,她能求的唯有一个李蘅。
那日,李蘅在集市上救芳娘,她当时也在围观众人之中,由此知晓,李蘅是个心地善良的。
今日遭遇刺杀,险些丧命,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李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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