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净晗瞬间掉下眼泪。
她紧紧攥着那个大眼仔玩偶,逼自己镇静下来,不要怕。随后忍着腰痛站起来,在一声声“ioveyou”中朝着印象中来时的路走回去。
她靠着那仅有的亮光走了很久,直到那束光线照到一双幽蓝的眼睛。
野性,尖锐,骇人。
是狼眼。
没想到这丛林里还有狼。
沈净晗的身体瞬间僵住,不敢进,不敢退,打在狼脸上的那束光也不敢动,生怕有什么变动惹恼了它。
那匹狼身量不大,躯体精瘦,看起来矫健敏捷,不声不响地和沈净晗对视片刻后便一步一步靠近她,像面对一个志在必得的猎物,从容缓慢。
沈净晗下意识后退两步,但她刚一动,那匹狼便猛然加速,迅速窜向她。
沈净晗转身就跑。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心跳急剧加速,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和身后愈发清晰的狼身极速擦过草丛的声音。
沈净晗速度过快,不慎被横在地面的枯枝丛绊倒,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下后只看到暗夜中那个飞扑向自己的狼身。
她已来不及站起来,绝望地护住自己的头,下意识闭眼大叫他的名字“岳凛”
电光火石中,一抹黑影突然从草丛中窜出,毫不犹豫扑向狂躁的野狼,两团黑影瞬间重叠,翻滚在一起。
沈净晗颤抖着身体抬起头,看到了在草地中与野狼缠斗厮打的周稳。
野狼嘶吼咆哮,周稳速度极快,动作干脆利落,双眼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精光四射,甚过狼眼,他褪下一只衣袖将狼嘴牢牢捆死,直到它再也不能反抗,只能躺在地上扭曲着身体抽搐哀鸣。
周稳双手反撑着地面重重喘息,两秒后爬起来敏捷地跳过碍事的枯枝,瞬间到达她面前,半跪在地上一把将人扯进怀里。
他同样心跳剧烈,后怕不已,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抵入骨髓般地懊悔。
沈净晗不懂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刚刚是他救了她。
周稳捧住她的脸,仔细检查,“伤哪没有,吓着没有”
沈净晗湿湿的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
周稳不放心,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定她身上没有外伤,才略松了口气。
他的脸比她还要惨白。
这里不能久留,不知道那狼还有没有同伴,周稳直接将手探到她身下,想将她拦腰抱起,可刚一动,她便痛呼出声。
他心里一慌,动作僵住,“怎么了”
沈净晗眉头紧蹙,“刚才撞到腰了。”
他放轻动作,慢慢起身,“行吗”
“嗯。”
周稳方向感极强,抱着人大步往西。
沈净晗抬起头,看着那张坚毅俊朗的侧脸,犹豫几秒,“你怎么在这”
周稳脚步很稳,即便脚下的路再荆棘不平,也将她抱得很稳,“我说路过,你信吗”
她静了片刻,忽然挺起身体,就要下来,“我要找津津。”
周稳捏紧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往上颠了颠,调整了一个让她更舒适的姿势,“我的人找到她了,一会儿我把你送回旧时约,再去接她。”
沈净晗很紧张,“她怎么样了,受伤了吗我跟你一起去。”
周稳垂眸看她,“我向你保证,一定安全把她送回来,你在家等我,行吗”
他用商量的口吻讲着不容她反驳的话,沈净晗没有再说什么。
他说过的事,似乎从没食言过。
他颈侧有两道血痕,应该是狼爪子抓的,沈净晗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附近,“你受伤了。”
周稳嗯,“没事。”
“要打疫苗。”
他弯了弯唇角,“好。”
她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放松,靠在他怀里,看着手里那个粉红色的大眼仔玩偶。
将沈净晗送回旧时约后,周稳立刻折身返回那片丛林中。
他抄小路直达那个洞口,对过暗号,进入到地下制毒工厂内。
见到付龙,他直截了当一句“是因为那幅油画”
付龙说是。
“人呢。”
付龙示意另一个通道中那个昏暗的杂物间。
周稳大步迈过去,猛地撞开门,看到一个周敬渊养的打手正骑在昏迷的赵津津身上,解她衣服的扣子。
周稳怒火中烧,直接一脚将那人踹了下去,力道之大,那人的身体狠狠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摔在地上,痛得面部狰狞。
“你他妈干什么呢”周稳怒喝。
那人捂着剧痛的腹部,勉强爬起来,“少爷,大哥不是要弄死这个妞吗,我就想先”
周稳指着他“你差点坏了大事,你给我听着,管好你裤裆里那东西,站门口给我看着,谁也别让进,也不许再碰她,我去找我爸。”
那小弟一脸不平委屈,却也不敢忤逆周稳,战战兢兢说是。
周稳扭头就去找周敬渊。
他在独立的休息室里喝茶看新闻,周稳推门而进,“爸,你不能弄死那个女孩。”
周敬渊并未抬头,刚刚他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为什么。”
周稳说“她根本不知道洞里有什么,不然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把那东西挂在墙上,你现在这么干,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宁可错杀也不可留有隐患。”
“你别忘了,她是个大学生。”周稳说。
周敬渊靠在椅背上,“那又如何。”
“她在我们的地盘上失踪,势必会引起学校的重视,到时惊动了教育界,惊动了警方,惊动了媒体,一定会有很多人上岛搜寻勘察,大量的救援队进山,进行地毯式搜索,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们的秘密。”
周敬渊指尖捏着茶杯,沉吟片刻,“不失踪,尸体丢到海里去,再打捞上来,就说不小心被淹死。”
周稳大脑急速运转,几乎是立刻反驳“且不说法医会不会查出她的死因,就凭她是死在岛上,上面就会立刻派人下来,全面检查岛内安全隐患问题,依旧不是最保险的方案。”
他乘胜追击“我有办法,能让她不怀疑这次的昏迷,也能让岛上的人以后再没人敢随意进出丛林。”
“什么办法。”
周稳将他的办法说了,周敬渊思虑片刻,没有驳回。
周稳隐隐松了口气。
他再次回到那个杂物间,阴凉的目光狠狠剜了那个小弟一眼,“以后再找你算账。”
他弯腰扳过她的头,看到脑后有明显的棍棒击打的痕迹,但血已经止住,不算严重。
他将赵津津衣领最上面那颗扣子重新扣好,抱起她离开这里。
回去的路依旧穿过茂密的丛林,但和之前带沈净晗出来的路线不一样,稍近一些,很快便看到烟火亮光。
赵津津有苏醒的迹象,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朦胧地看向那张侧脸,小声哼哼“哥”
一声之后,又睡过去。
周稳想起他们小时候。
那时赵津津太小了,才两三岁的样子,常常被妈妈抱回外公家玩。
他整天在外面疯跑,和小小孩玩不到一起,但也会随手用路边薅的狗尾巴草给她编个小狗小兔子,每次她都特别开心,话都讲不利落还要艰难地说“谢谢哥哥”。
外公给她买了棍棍棒冰,她也会留一半给他,自己拧不下来就求助外公,然后跑到院子里坐在小马扎上一边吃自己那半一边等哥哥回来。
有时等到棒冰都化了他才回家,她就小心翼翼地捧着棒冰怕撒了,“哥哥快吃。”
她被别家小孩欺负了,也是第一时间找哥哥给她报仇撑腰,他会一阵风似地冲到那个小孩家,帮她要回被抢走的玩具,并且当着对方家长的面警告再敢欺负我妹有你好看。
她不小心打碎外公最喜欢的茶杯,吓得直哭,是他站出来替她顶了,白白被训了一顿,还罚站俩小时。
他转学去岳城,临走那天赵津津哭得惊天动地,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被她妈强行拖回屋里,他才能成功上车。
一晃眼,这些事已经过去十几年。
赵津津安心地在他怀里睡着。
周稳将赵津津送回旧时约,一群焦灼等待的人一下子围上来,“她没事吧”
他将赵津津放在沙发上,“没事,被掉落的树干砸到头晕过去一会儿,刚刚已经醒了,可能太累,又睡着了。”
赵津津的同学说“我们在那来来回回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周稳说她滚到山坡下,被灌木丛挡住了。
同学们有些懊恼,“再仔细点就好了。”
周稳看向沈净晗,“你给她处理下伤口,我看过了,不算严重,先涂点
药,明天让她回青城那边的医院查查脑袋,看看有没有脑震荡什么的。”
沈净晗点头,“知道了,我有药箱。”
“嗯,那我先走了。”他看向沈净晗,偏头示意。
沈净晗跟着他走出去。
周稳仔细打量她,“你怎么样,腰还疼吗”
“好多了。”沈净晗语气认真,“谢谢你。”
“没事。她在岛上出了事,我就得负责到底。”
沈净晗犹豫一下,“你明天是不是要去打疫苗”
周稳这才想起颈侧的伤口,指尖碰了下,火辣辣地疼,“有空就去。”
“如果有时间,明天我跟你去吧。”沈净晗说。
周稳与她对视片刻,“好。”
沈净晗看到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衫,那件外套捆狼用了,她声音很低,“快回去吧。”
“嗯。”
走之前周稳叮嘱沈净晗,“告诉他们,丛林里有狼,以后不要再进去。”
沈净晗点头答应,“会不会还有别的野兽它们会不会什么时候跑出来。”
周稳说“明天我让景区那边发个通告,提醒一下岛上的人和游客,再弄个铁栅栏把那一片都围起来。”
“沿着海岸线那么大一圈,工程很大吧。”
“安全第一。”
周稳离开没多久赵津津就醒了。
沈净晗在自己的房间里给她擦药,贴纱布。
赵津津痛得龇牙咧嘴,“我最近太倒霉了吧,我是不是应该去庙里求个签什么的。”
沈净晗把她的脑袋转过来,“别动。”
她没责怪赵津津,不太忍心,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躺在那个危险的树林里昏迷那么久,万一碰到狼,命都没了。
想想就后怕。
“你有没有觉得头晕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沈净晗处理完伤口,收拾药箱。
“除了疼一点没别的。”赵津津晃了晃脑子,“不过我真得查查,我都被砸出幻觉了。”
“什么幻觉”
“我好像看见我哥了。”赵津津摸着纱布说。
沈净晗停顿一下,几秒后起身将药箱放回原处,回来时说“那可能不是幻觉。”
赵津津抬头,“啊”
“是周稳救了你,他把你找回来的。”
赵津津一时没反应过来,“周稳是谁啊”
“就是跟你哥长得很像的那个人。”
赵津津猛然记起那个人,上次来时见过的。
她有点意外,“是他把我救回来的”
“嗯。”
“怪不得我觉得看见我哥了呢,估计是迷迷糊糊看见他了。”她念叨着,“我是不是得好好感谢人家一下用不用买点东西什么的”
“不用。”沈净晗也没让她回房间,就让她在自己这儿睡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和同学回去,到医院再查查。”
赵津津忽然伸手在她领口捞了一下,拽出一根银链,“姐你这项链断了啊。”
沈净晗低头一看,项链果然断了,那个猫爪银牌因为银环比较小,卡在挂钩那里,不然可能丢了。
估计是在林子里摔来摔去刮哪了。
她将链子收进背包里,“明天找地方修一下。”
赵津津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避开脑袋上的伤口,幽幽地说“幸好画完才晕,我还挺满意今天的作品。”
沈净晗忍不住拍了她屁股一下,“现在还有心思想你的画。”
“我可是优等生未来的大画家”
“是,大画家快点睡觉吧。”
第一天赵津津起来后并没觉得哪里不适,沈净晗放心了一些。
她和几个同学吃完早餐,准备离岛,“我下周再来。”
“你养好再来吧。”
同学们纷纷和沈净晗道别,说给她添了麻烦,不好意思。
沈净晗说没事,“下次不要带着画画的任务,好好在岛上玩几天。”
送走一行人,沈净晗将店里的事交给向秋,背包去了岛上的医院。
她和周稳约好在院门口见。
她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十分钟到,但周稳到得更早,穿了件之前没见过的黑色风衣,斜斜地靠在门口的大柱子旁,高大挺拔,眉眼冷峻,指尖摆弄他的银白色打火机,目光落在前方某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沈净晗停在他前方几米外。
周稳抬眼,两人目光相碰,他冷峻的表情顿时软下来,弯了弯嘴角,“来了。”
沈净晗走过去,“我晚了吗”
“是我早了。”
她微微抿唇,“那走吧。”
周稳的视线落在她肩上那个布艺背包的拉链上。
那里之前空荡荡,现在挂着他送她的那个粉红色的大眼仔玩偶。
他视线上移,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
她没有戴那条猫爪银链。
他脚步微顿,停在那里。
指尖不自觉地碾过手机边缘,视线有些漂浮。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种微妙的,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并不是很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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