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额头碰到一起。
乔翎“哎”
她吃了一惊。
姜迈从容的将手收回, 身体后退,重又靠回到座椅上,除了耳根微微有一点红, 再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异样来。
他轻轻说“多谢你肯为我这样用心。”
乔翎还有点怔楞,下意识的回应了句“噢”
张玉映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悄悄退了出去。
乔翎捏着那薄薄的一张信纸,在手里转了几转, 这才发觉出一点不对劲儿来“你为什么要贴我的额头”
姜迈看似平静的反问她“我不能这么做吗”
“”乔翎踯躅住了“那倒也不是, 主要我之前很少跟人这样额头贴额头的。”
姜迈眉头微动,转而追问“还有谁这样做过”
乔翎眼睛亮亮的告诉他“我师姐呀”
又说“我师姐生得很美跟玉映一样美, 她同你一样香香的,我从小时候就很喜欢跟师姐贴贴”
姜迈含笑道“你们是一起长大的”
乔翎说“不错”
大抵是姨母要来,又说起师姐的缘故,她有点想家了“我这趟出来, 真的好久好久了。我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久”
又说“我师姐看起来冷冰冰的, 但其实跟婆婆有点像,是外冷内热,村子里种了许多的荔枝树, 我跟师姐一人坐在一个树杈上, 两天就能吃光一棵树”
姜迈不由得问了句“不会流鼻血吗”
乔翎稍显惊奇的想了想, 说“不会嗳可能是从小就吃的缘故吧”
正说着,外边张玉映有些急促的叫了声“娘子”
乔翎心头一跳,转头看了过去“怎么了”
张玉映一掀垂帘, 重又进来“宫里边来人了。”
乔翎奇道“谁”
张玉映往旁边让开了路“贵妃和大公主都遣了人来送赏赐, 昭仪宫里也来了人,您往前厅去瞧瞧吧。”
乔翎便知道这是昨日在显阳殿里救下四公主的后续。
“六宫无主,如今便是贵妃代为执掌凤印, 她行使的是半个嫡母的权责,而大公主是诸皇子公主之首,是作为长姐向您致谢,至于昭仪处便更加不必说了四公主是昭仪娘娘唯一的孩子,当然是极为看重的了。”
张玉映略加思忖,又说“说不定这两日间,昭仪娘娘的母家也会使人来走一趟呢。”
乔翎往前厅去时,梁氏夫人早已经到了,正同宫里的几位来客寒暄。
别管在宫里边这三方究竟关系如何,到了宫外,瞧起来倒是很和睦的。
昭仪宫里来的女官很郑重的向乔翎行礼“依照娘娘的意思,原本是该叫公主亲自来向夫人致谢的,只是公主昨日受了惊吓,回宫之后便发起烧来,到现在都没退下,只好等过些时日好些,再来府上致谢了,万望夫人见谅。”
乔翎瞄一眼厅中堆成小山的谢礼,当下笑眯眯的摆手道“昭仪娘娘太客气啦,先叫公主把身体养好吧,那才是最要紧的呢”
那女官再三谢过,又留下寒暄片刻,这才协同贵妃和大公主处的人一并离开。
那边人一走,乔翎马上便凑到那几摞小山处去细细观望起来,看看翻翻,没瞧出什么明堂,遂又热情的问梁氏夫人“婆婆,快来帮我看看这值多少钱”
“”梁氏夫人稍觉无语,过去瞟了眼,继而告诉她“贵妃处赐的最多,昭仪处给的最实惠,大公主给的略比昭仪处少一点。实打实的金银,三家加起来约莫有一万多两,除此之外别的玉器摆件也都是好的,尤其昭仪娘娘给的这几幅字画,可谓是有市无价”
“不过也是,”梁氏夫人自然而然的道“昭仪乃是名士之女,不会缺这些东西。”
又说“贵妃所赐,代表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皇室,所以她赐的东西最多。昭仪是四公主的生母,由衷的感激你,所以给的最实惠,你要是不急,挂出去慢慢卖,这几幅字画卖个几万两都不稀奇。大公主倒也不是小气,只是作为长姐,在名分上逊色于执掌凤印的庶母和昭仪这个四公主生母,赏赐上不好逾越这两人的。”
乔翎将这长长的一席话听完,眼睛里只有一排字在闪烁卖个几万两都不稀奇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别卖,留着,以后会更值钱的。”
乔翎“噢噢噢”
那边张玉映已经有条不紊的吩咐人将收到的谢礼登记在册,小心的放到库房里边去,梁氏夫人觑着她,倒是想起另一事来“往太常寺去销过奴籍了吗”
张玉映朝她行礼“回太夫人的话,还没有呢,今日正值休沐,得明日才能过去。”
梁氏夫人“哦”了一声,倒是说“你既然已经不是奴籍,便无需如此多礼了。”
张玉映为之莞尔,摇头道“即便不再是奴籍,我也不会离开娘子的呀,且听娘子说,当日在太后娘娘面前,太夫人也曾经替我说话,如何受不得这一礼呢。”
梁氏夫人微觉讶异“你不打算离开府上吗”
张玉映柔情脉脉的看着那边小心翼翼展开画卷细看的乔翎,摇头道“倘若娘子不弃,我是不会离开的。”
梁氏夫人心想,我们乔霸天还怪有人格魅力的呢。
看看,第一美人都对她死心塌地的
再一想也是,先前张家未曾蒙难之时,对张玉映献殷勤的多了去了,等她真的堕入泥潭,有几个敢顶着鲁王的压力去救她
也只有乔霸天去了。
且还不是出于男女私欲去的,并不求什么回报。
这么一想,这都是你应得的啊,乔霸天。
乔翎笑眯眯的把自己刚收到的礼物归档入库,上下打量一下自己,便打算出门。
梁氏夫人颇觉无语“你怎么这么忙,刚回来就又要走”
乔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婆婆,我过几天打算请客,这会儿趁着休沐日,赶紧出门去派请帖呀”
梁氏夫人诧异道“你还写了请帖”
乔翎理所应当道“就是因为没写,所以才打算自己去请啊”
梁氏夫人道“在我们神都这儿,请人做客,都是要派请帖的,没有自己干巴巴的上门这回事”
乔翎理直气壮的说“可我不是神都人,我是乡下人”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被气笑了,也懒得管她了“去吧,安生点,路上别惹事。”
乔翎很乖的答应了“好好好”带着张玉映,一溜烟的跑了。
梁氏夫人又在后边叫她“又没人撵你,你跑什么稳当点”
乔翎充耳不闻,拉着张玉映一路小跑。
张玉映也奇怪呢“娘子,今天有空,不急的。”
乔翎没回答她,抢在梁氏夫人前边跑到了梁氏夫人的院落外。
守在外边的侍女见了她便说“太太,太夫人这会儿不在”
哪知道乔翎压根没有搭腔,手指头往唇前一伸,短促的吹了声口哨,几瞬之后,一只体态矫健的狸花猫敏捷的从院子里跑出来了。
乔翎嘿嘿一笑,带上美人一位、壮狸花一只,迆迆然乘坐马车,出门去了。
守门的侍女惊诧不已谁都知道,梁氏夫人养的那只狸花猫是很骄傲的,平日里除了梁氏夫人之外,都没人能摸到它,怎么太太一叫,它就这么主动的出来了
居然还跟着走了
梁氏夫人回去没见到猫,还当是出去玩了,起初也没在意,倒是留守的侍女迟疑之后,还是忍不住说了“项链跟太太走了呢”
因那只狸花猫脖子上有一圈白毛,所以唤作项链。
梁氏夫人听罢先是一怔,旋即会意过来,勃然大怒“天杀的乔翎,又带坏了我的猫”
马车上。
张玉映看着坐在自家娘子旁边舔爪爪的狸花猫,也颇觉惊奇“娘子,它为什么跟着你”
乔翎嘿嘿一笑“当然是因为它喜欢我啦”
那只狸花猫看了她一眼,轻轻晃了晃尾巴。
张玉映见状,难免有些云里雾里,这会儿马车停住了,车夫说“太太,已经到了卢相公府上。”
乔翎应了一声,麻利的跳下车去,门房见了她,也没通传,直接便领着人往里走。
乔翎在前,张玉映在后,那只狸花猫紧随其后。
头一个出来的是小奚。
见到狸花猫之后,他微吃一惊“乔太太今天怎么没带金子来倒是带了只猫”
狸花猫稍显警惕的防备着他,并不像金子一样亲人。
小奚见状,也就没有去逗它,笑了笑,说“我们太太在书房呢,乔太太且去说话吧。”
乔翎先前到过此处,知道去书房的路,当下径直去了,隔着门,声音清脆的叫一声“二弟”
卢梦卿彼时正躺在美人靠上翻书,听声音分辨出来人是谁,不由得挑一下眉,坐直身体来。
乔翎推门进去,正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微觉茫然,下意识回头去看,却也没发现旁人,不由得问了出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卢梦卿回想起不久之前圣上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语气当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兴味“大乔,你的身世相当不一般啊”
乔翎猝不及防,难免一怔,转而心想,二弟他是宰相啊,又是侯府出身,难道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她试探着问了句“怎么说”
卢梦卿试探着说了句“中朝”
乔翎回想起从无极处得到的消息,试探着说了句“北尊”
卢梦卿豁然开朗,一拍大腿“我就知道”
乔翎心头猛地一跳,心想,你知道什么
难道我的身世果真同北尊有什么牵扯
如此说来,岂不是说北尊同太宗皇帝的后人缔结过姻缘
乔翎遂在他对面拉了把椅子坐下,由衷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卢梦卿也不遮掩,当下便开门见山道“难道你不是北尊的女儿吗”
乔翎大吃一惊“啊”
她下意识问“这是谁说的”
卢梦卿理直气壮道“圣上说的啊”
乔翎又吃了一惊,转而想想先前韩少游同自己讲的,不由得愤慨起来“他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之前不还说我是太宗一脉的公主吗这么快又变成北尊的女儿了嘴里有实话没有啊他”
这回换成卢梦卿大吃一惊了“什么,圣上还说你是太宗一脉的公主”
他也愤慨起来“他怎么乱七八糟的往外爆料啊,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乔翎原还以为能在他这儿探听到一点风声,没想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悻悻之后,遂不再提此事,只说“过两天去我那儿喝酒,我先前得了个邪恶克星的牌匾,正赶上玉映也得以脱离奴籍,双喜临门,一起庆贺一下小韩节也去”
卢梦卿还是头一次听说后一件事,当下笑道“哦还没有当面向张小娘子道喜呢”
张玉映含笑谢过他。
乔翎说完来意,便起身辞别“还有别的人家得跑呢”
卢梦卿指了指手里的书,也不同她客气“去吧,不远送了。”
两人相视一笑,就此别过。
乔翎带着美人跟猫出了卢宅,又往其余几个想邀请的宾客家里边去走了一趟,姜迈的姨母小罗氏、中山侯府的毛丛丛、东平侯府出身的两位苗氏夫人
最后她有点遗憾,悄悄同张玉映说“其实,原本我也想请阮氏夫人来的。”
郑显宗死了,她原本应该有光明坦荡的未来的。
张玉映神色微黯,明白她心里的那份戚然,伸臂去握住了她的手,没有言语。
乔翎自己吸了口气,又吐出去,很快调整好了心态,转而吩咐车夫“不急着回府,且绕着这条大道一路向北,兜一个圈子,再折返回家。”
车夫毕恭毕敬的应了。
张玉映听着,只当这是自家娘子有意散散心,顺带着透透气,并没有多想。
哪知道待到马车迫近北阙的时候,乔翎却忽然间有了动作。
不只是她,连同那只一路上始终缄默的狸花猫,都好像骤然间来了精神。
乔翎前倾身体,靠近车窗,很小心的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探头向外张望。
那只狸花猫两只前爪搭在车窗上,也学着自家娘子的模样暗中观察。
张玉映“”
张玉映稍觉茫然“北阙这儿有什么好看的”
乔翎没答话。
狸花猫就更加不会答话了。
马车慢慢的靠近北阙旁的那座望楼,近了,越来越近了。
张玉映听见自家娘子问“你看见那座望楼了没有”
狸花猫“喵”
张玉映又听见自家娘子问“就是那儿”
狸花猫又“喵”了一声。
张玉映起初不解,回想起那望楼是用来干什么的,脸上神情不由得僵硬起来。
“娘子,”她汗流浃背,结结巴巴道“您不会是打算跟人组团,打算往那望楼的牌子上贴公告书吧”
这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驶离了北阙,遵从乔翎先前的吩咐,向南折返,准备回越国公府了。
乔翎松开掀车帘的那只手,正襟危坐回去,同时很大佬的看她一眼,冷酷道“别管”
那狸花猫蹲坐在车厢里,一抖胡子,威风凛凛的叫了声“喵”
张玉映“”
张玉映心情复杂的保持了沉默。
回到府上,两人一猫正式分道扬镳,乔翎协同美人往正院去,狸花猫回仆人院子里去吃饭喝水。
张玉映挺想说点什么的,但是想了想自家娘子的行事作风,到了还是选择了缄默。
如是顺遂的过了一个下午,又顺遂的吃了晚饭,最后又顺遂的洗漱上了床,开始睡觉。
乔翎躺在塌上开始数时间,只是数着数着就开始困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主要是生活太过于充实了。
昨天进宫,先跟胡氏干了一架,又跑了一趟太后娘娘的千秋宫,转而又跟二公主干了一架,干完还去救了场火,晚上又出去跟京一语极限batte,总共才睡了多久
这还不算今天的活动呢
乔翎忍不住睡着了。
最后,还是姜迈把她给叫起来的。
“老祖,老祖快醒醒吧。”
姜迈笑着朝她耳朵里吹气“你的同伙儿在外边叫你呢”
乔翎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嗯”
外边传来一声愤怒的猫叫。
还有侍女小声嘀咕“这不是太夫人的猫吗,怎么总往这儿跑”
乔翎很不好意思的从床上爬起来,先看姜迈。
姜迈说“去吧,老祖。”
乔翎胡乱点了点头,下了塌,又转回去,很认真的申明“是猫猫侠我们给起的名字,叫猫猫侠”
姜迈于是便从善如流的笑了起来“去吧,我们的小猫猫侠。”
乔翎朝他眨一下眼,没有掌灯,悄悄穿戴整齐,寻一顶帷帽夹在腋下,经由窗户,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彼时夜色已深,坊内欢声依旧,坊外的道路却都已经戒严。
一人一猫在阴影里穿梭急行,终于来到了北阙旁的望楼前。
没有人注意到一团敏捷的影子迫近到望楼上悬挂着的牌匾,正如同没有人注意到夜色之中,一人一猫已然凯旋。
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的完成了。
北阙望楼之下,换防的时间到了。
负责交接的金吾卫率先去问前次戍守的同僚“可有意外发生”
同僚震声回答“风平浪静”
来人点一点头,正待在交接文书上签字,下意识瞟了一眼头顶牌匾,脸上的神色忽然间变了。
他指了指牌匾上那张显眼的白色文书,道“风平浪静”
金吾卫中郎将庾言接到消息的时候,尤且有种诡异的虚幻感。
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变,就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须得知道,彼处张贴的文书,可是会经由三省,再奏到中朝去的
再一看张贴的那张文书
再寻常不过的一张纸,上边再简单不过的写了七个字。
题名是猫猫侠
后边四个字大概是猫猫侠们的行动纲领行侠仗义。
庾言“”
啊这。
他迟疑着归档,继而禀告了中书省。
时任中书令卢梦卿“”
猫猫侠,还有个行侠仗义的行动纲领
啊这。
他迟疑着归档,继而传书中朝那边。
不久之后,中朝的某位学士看着那短短的几个字“”
啊这。
他由衷的叹了口气。
越国公府。
虽还没到喝酒的日子,却有客人陆续的登了门。
毛丛丛悄悄来同自己的小姐妹道“庾言叫我跟你说一声,行事的时候小心一些,可别被抓到了”
乔翎听罢哈哈哈哈,面露茫然“丛丛,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毛丛丛听得一怔,狐疑的打量着她,道“那个猫猫侠,难道不是你”
乔翎招财猫似的摆摆手,笑的满面慈祥“我一向奉公守法,老实本分,怎么会做那种出头冒尖的事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毛丛丛嘴角抽搐一下,觑着她,没再说什么。
过了会儿,卢梦卿下值之后,寻了个间隙过去,也悄悄叮嘱她“行事的时候小心一些,别被抓到了抓到了也没什么事,我想办法捞你”
乔翎听后继续哈哈哈哈,面露茫然“二弟,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卢梦卿狐疑的看着她,古怪道“那个猫猫侠难道不是你”
乔翎招财猫似的摆摆手,稍显疲惫的慈祥笑道“我一向奉公守法,老实本分,怎么会做那种出头冒尖的事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卢梦卿将信将疑,看她一看,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会儿,两位苗氏夫人一起过来了。
进门之后神色迟疑着低语了几句,大苗夫人往这边来了。
乔翎稍显瑟缩的看着她。
狸花猫耷拉着尾巴,耳朵闭着,萎靡的坐在一边。
便听大苗夫人小声说“乔太太日后行事该小心一些,那个猫猫侠”
姜迈坐在不远处,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
乔翎蔫眉耷眼的过去给他轻轻拍了拍背,同时满脸悻悻,委屈不已“我应该伪装的很好呀,一路上也没被人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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