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喜原本又抓起了那颗苹果,手一抖,掉在地上。
萧琢弯下腰,将苹果捡起来随意擦了擦,浑不在意地啃了一口“你真不吃挺甜的。”
她现在有点儿乱。
“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或者你肯告诉我一点什么。”
“嗯”萧琢沉吟了一下,又啃了口苹果,想了想“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比如每次卖我消息给那些小报的,都是住在我家后面那个卖豆腐的”
他看起来装傻充愣,若是今天以前,逢喜恐怕会觉得他是真傻,但现在,她觉得,这洛阳里真傻的恐怕只有她了,
她放弃追问那些萧琢并不像告诉他的“那我应该做什么或者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萧琢刚好将那颗苹果吃完,“顺应天命吧,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看着逢喜忧心忡忡地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逢十九,你还真好骗啊。我随便装一下你就当真了这世上哪那么多阴谋阳谋的,就算有也和你我无关。
你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员外郎,阴谋诡计也不屑算计到你头上。我呢,我哥是当朝天子,我侄子是太子,我哥最宠爱我,我侄子最亲近我,这世上会有什么能伤了我的”
他怎么以前没发现呢,逢喜还挺倔,他都提醒到这个份儿上了,说危险别碰,她老老实实的什么都别管别参与,等到换回来一切都和她无关,但她看起来好像不听劝。
硬要知道一些不该她知道的。
“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逢喜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蠢蛋,书读得再多再好也没用。
她对陌生的人或许会有警惕,可是面对熟悉的人,她总是习惯以固有的印象来考虑他。
比如萧琢以前从来不说谎,所以她现在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当然好话是真的,坏话是假的。”萧琢满不在意,揪着逢喜的衣角,擦了擦手,被逢喜一把拍掉,他尖叫起来“别这么小气,给我擦擦手。”
逢喜嫌弃地躲开。
“那现在天也晚了,咱俩还是各回各家吧。”萧琢将灯熄灭,提醒她扶好。
逢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中,隐隐听见了萧琢一声绵长的叹息。
她抱着一包袱的刑部卷宗,慢慢走回了越王府。
王府门前点着两颗大灯笼,红彤彤的照亮了整个门前的路,在初春渲染着一丝丝的暖意。
逢喜揉了揉自己的脸,萧琢应该知道一些很危险,很不适合告诉她的事情。
但是她有点想不明白,如果他不肯说的事情当真那么危险,他这么还能那么嬉皮笑脸的不当回事儿
到底是萧琢心大,还是她想的太多或者事情根本就没她想的那么复杂。
但是好像她想太多也没用,还是一步一步把眼前的事情做好重要,比如她手里还没看完的卷宗。
今天已经二十七号了,她还有大约十份没看完,得抓紧。
其实若是糊弄过去的话,倒是很好糊弄,匆匆看一遍归档就是。
但每一宗案子看着虽小,实际上都牵扯了一条更甚至几条的人命。
死掉一个人,用笔墨写出来的时候,是轻如鸿毛微不足道的,但他身体流出的血,能染红一片水域。
李相说逢喜写文章娓娓道来,认真诚恳,可见她做事情也是这样的,他倒是没看错。
逢喜趴在浴桶的边儿上,已经昏昏欲睡。
还剩最后两卷案宗,等等,等她看完,马上就能睡觉了。
在脸上拍了拍,又拘了捧水扑在脸上,但收效甚微。
逢喜困得实在不行,脑袋左右摇晃,她干脆以手撑着头,不多一会儿,脑袋呲溜一下从手肘上滑下去。
她一睁眼,正瞧见了点儿不该看的。
奶奶的,精神了,真的精神了。
她连忙从浴桶里爬出来,小心翼翼换了干净衣裳。
对不起对不起,萧琢她真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要看的。
因为换过来好几天了,她洗澡的时候不敢碰不敢摸不敢看的,总感觉洗得不是那么干净,所以她就想今天多泡一会儿。
逢喜捂着通红的脸,感觉自己都要熟了。
但是他的腰好细,块垒分明的
唔
远处的萧琢打了两个喷嚏,默默把自己沉进水底。
他捏了捏胳膊上的二两肉,表示很满意。
有肌肉了,硬邦邦地了,壮实不少。
逢喜瘦不拉几的,眼睛倒是挺大,又轻又软跟棉花似的,手腕就一小圈儿,也不够健壮。
他现在一天吃六顿饭,反正吃的是逢家的粮食,不用他花钱。
晚上还会绕着逢府跑三圈,不是他看不起逢喜,就这小身板,一开始刚跑一圈就喘得不行,现在已经跑两圈都不会大喘气。
满意,希望逢喜换回来之后,能当场感激的给他磕一个。
他满意之余,在床头的格子里捻出一撮黑豆似的东西,将它们放在一个舂里,细细捣碎,然后点燃在香盒里,放置在窗台上。
等了大约两刻钟,一只隼如箭一般略过上空,盘旋两圈之后落下。
萧琢摸了摸它的头,将一个筷子粗细,花生长短的铜管塞进它的喉咙里,铜管里装着传递出去的简讯。
但愿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逢喜趴在床上之后,拿起了最后一卷案宗。
是发生距离洛阳百里外的一个凉水镇。
受害者是一个姓陈的男性,三十左右,在进镇给王员外帮工后失踪。
家人长时间没有他们的消息,便报官了,后来经调查,是雇佣他们的王员外将其杀害。
逢喜将这个案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个案子尤其的草率简短,甚至没有提到凶手的作案动机、作案工具以及藏尸地点。
即便是个人看见,都会觉得可疑的程度。
她将疑点都勾画誊写出来,夹在案卷之中,交给钟琪,让他明日等在逢府门前,把这些都交给要当值的小逢大人。
她嘱咐切记要谨慎低调,不可让外人看见。
钟琪反复嘀咕了三四遍,然后重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第二日一早,逢喜还未来得及吃早饭,管家便颠颠儿跑进来,一脸的紧张“殿下,圣人传旨,让您去府们前即刻接旨呢。”
逢喜摸不准头脑,即刻去了大门。
李丰海正等候着,一见她便扬起了谄媚的笑容“越王殿下,陛下有旨,您接旨吧。”
逢喜一撩袍子,就要跪下,被李丰海一把扶起“殿下,使不得,您站着接就行了。”
逢喜微微低着头,听李丰海宣旨。
萧慎的旨意很简短,要他从即日起前往刑部任职,不得有误。
逢喜云里雾里接了旨,不太明白什么意思,让她去刑部任职,又没说要任什么职务,圣上又为什么要让她去刑部
李丰海将圣旨交到他手上“殿下,圣人的意思是,让您跟着去刑部学些东西,甭管是参与办案也好,还是看人家办案也好,总归学着就是。”
逢喜懂了,将圣旨收好。
这道旨意来得其实也挺好,她就不必偷偷摸摸了,能正大光明去刑部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工作做完。
但她又忍不住想起萧琢的叮嘱,让她少掺和六部的事情,关于权力的都少沾。
自昨晚之后,他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回想起来都觉得有深意。
难不成是有人,并不希望他与朝堂多接触
那这个人又会是谁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齐国公府与贵妃了。
萧琢是陛下宠爱的弟弟,又向来与太子交往密切,若他参与朝政,得利的必然是太子一系。
而太子因二皇子腿伤,足以可见贵妃与齐国公想扶持二皇子之狼子野心,自然不希望萧琢得势,助力太子。
萧琢原本就不参与权力斗争,如今与她换了身体,所以劝她也不要多沾权势,以免惹来麻烦,牵扯到夺嫡之中。
逢喜往这个方面一想,忽然就觉得事情顺畅许多。
毕不能是陛下提防着他,萧琢是陛下一手抚养长大的,虽是弟弟,但犹如父子,又有共患难的情分。
若是陛下提防的萧琢,为何又打发他去刑部历练呢
逢喜摇摇头,觉得自己在这种事情里想到陛下,简直是对他们兄弟之情的亵渎。
她拿着圣旨,准备前往刑部去。
既然是陛下让去的,那就去吧。
刑部里,萧琢和崔尚书吵起来了。
“我就说这个案子有蹊跷,必须重审”萧琢捏着卷宗,嘶声力竭,撸袖子挽胳膊,一只脚都快踩在桌子上了。
崔尚书吹胡子瞪眼“这个案子是我审的凶手都已经招供,现在关在刑部大牢里,下个月就问斩了能有什么问题你区区一个员外郎,怎敢与本官叫板简直放肆”
萧琢怼回去“你尚书怎么了老眼昏花的能不能干,不能干回家带孩子去”
逢喜前一只脚刚踏进刑部大门,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再一睁眼,发现自己面对着崔尚书。
低头一看,身体竟然换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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