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八六
在他面前容易脸红这件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迹象的,宋黎自己都分不清,等她意识到这一点时, 已是不可扭转的定局。
宋黎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但她不愿去想其中的细枝末节,有些事在彻底明朗前, 装傻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分寸像出笼的雀, 这糊涂装得全无用处, 无人知晓时,盛牧辞愈渐深入宋黎的世界, 她曾在心上打的死扣,也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渐渐地松开。
也是当局者迷。
宋黎闷不做声片刻, 努力平稳住声音“我每天都吃很多。”
“很多”盛牧辞怀疑的语气。
“嗯。”宋黎不假思索“胡吃。”
盛牧辞懒洋洋地丢掉烟头“我看是胡说, 一桌肉, 也没见你吃两口。”
话的意思够明白了,宋黎一阵失语, 蓦然回头,难以理解地看住他“昨晚跑到直播间送钱的冤大头,真的是你啊”
“”
盛牧辞对“冤大头”的说法很不乐意,手臂搭着方向盘,人侧过来, 教育小孩儿的口吻“怎么说话的呢”
“你乱花钱还不让人说了。”她可真是心疼那一千个超级火箭。
他倒是笑“我那不是为了给你撑腰”
就是这么一句话, 宋黎气势顿时一消, 哑在那儿言不出话, 像个游行示威的抗议者慢慢落下了手里的旗帜。
心软了, 但耐不住嘴硬。
宋黎偏过脸, 背包抱在身前,小声嗫嚅“你就是败家。”
盛牧辞勾着不拆穿的笑,将车发动,起步时很随意地说了句“哦,那你管着我点儿。”
宋黎心尖颤了下,很有骨气“不要。”
盛牧辞开着车,将这两字品了又品,忽道“宋黎你再说不要试试。”
话里带着名字,隐约有警告的意味。
莫名在凶她似的,宋黎抿抿唇,逆反地瞥向他“不要不要不要。”
明显她是在故意他唱反调,盛牧辞却加深了唇边的笑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做什么想把我迷得神魂颠倒”
起初,宋黎是疑惑的。
顷刻后她恍然想通,昨晚直播时,苏棠年那句“说不要,把男主角迷得神魂颠倒”,还套路她当众示范了一遍。
“”
他是特意回去看重播了这都知道
真的是丢死人
宋黎不想再和他说话。
女孩子之间的东西基本都能互用,这些天在苏棠年家,宋黎几乎等于拎包入住。
这回不同,要住到盛牧辞那里,得带过去的东西不少。
盛牧辞一路开到鹿枝苑,车停在楼下。
宋黎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见他是要在车里等,她略迟疑,问“你要上来坐吗”
“看你。”盛牧辞胳膊倚在窗边,人很悠闲,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宋黎望了眼外面,天阴沉沉的,上空蒙着乌云,随时都可能下雨,丢他一个人在下面不太礼貌,她也有些不忍心。
“你跟我上来吧,车里还挺冷的。”宋黎眨着眼
睛,诚恳地对他说。
盛牧辞凝着她,笑了,欣然接受。
鹿枝苑的楼栋都是小高层,宋黎住在九楼,两居室,独自居住已经足够。
面积不大,但暖色调的装修很温馨。
进屋招呼他坐后,宋黎就直奔卧室,拉出小行李箱开始整理。
那是盛牧辞初见宋黎家的样子,他没坐,站在客厅悠哉踱着步,颇有几分闲情逸致。
都说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光看表面光不光鲜亮丽是无效的,应该去对方的家里看一看,看看装修,看看卫生,每个生活中的细节都是缩影,映射着主人真实的内里。
不急不徐一圈看下来,盛牧辞浅浅一笑。
这世上谁都喜欢把阴暗的面孔藏在面具后,用完美无瑕的假面目虚伪示人。
这姑娘却像只脱了壳的小乌龟,表里都是一个样。
确实就是个小女生,家具莫兰迪配色,墙纸是香芋紫的,近餐桌的那面墙上装饰着两小幅风景油画。
干干净净,不沾半分花里胡哨。
“盛牧辞”
女孩子清越的叫唤自卧室里响起,在柜门一开一关的交替声中,盛牧辞目光从餐厅的画移向主卧的方向。
“你能帮帮我,把茶几第二格抽屉里的书放到包里吗”宋黎忙里抽空朝着外面提声,说话间不小心碰掉了那件京市一中的蓝白校服,她蹲下捡起,拍了拍仔细挂回衣架。
盛牧辞第一次被姑娘使唤。
原地站了那么几秒,他还真坐到了沙发,弯腰打开抽屉,里面有好些本临床医学手册,看来她是经常坐在这里看书。
“带哪几本”他问。
宋黎在卧室里说,全部。
盛牧辞挑了挑眉梢,任劳任怨地捞过她的双肩包搁到自己腿上,拉开拉链,抽出那几本书。
抽屉一空,看见里面还有只粉色的硅胶小兔子
大约过了十分钟。
宋黎拉着行李箱走出卧室,另一只手捂住空空的肚子“盛牧辞你饿不饿”
懒在沙发的某人循声抬起头,见她好了,放下长腿慢悠悠站起来“想吃什么”
“要下雨了。”宋黎在沙发前站定,双肩包背到背上,她不喜欢湿漉漉地在外面“先回去吧,我们可以点外卖。”
盛牧辞没意见,好似什么都依她。
顺手接过她的行李箱,走出两步,他突然回首,在宋黎困惑的眼神下,噙出丝不明朗的笑意。
“以后,不要随便带男人来家里。”盛牧辞耐人寻味地对上她的眼“危不危险”
灯是关着的,满室晦涩,他微低着头凝视她,睫毛盖下一层阴翳,人在昏暗中,眼底晕出近乎暧昧的色泽,让气氛多了无端的禁忌感。
宋黎拇指勾着身前背包的细带,眼睫轻扇,望着他,这样纯洁的眼神,很是有小孩儿被坏叔叔骗回家的味道。
男人勾着讳莫如深的笑,回头走了。
宋黎一头雾水地愣着。
那时,某些事,她尚还一无所知。
果不其然,半路开始下雨,
豆大的雨水啪嗒啪嗒打在窗玻璃上,逐渐急切,似一张网密密麻麻地罩下来,天空暗得像世界末日。
明明只中午时分,雨幕间来往的车都亮起了前照灯。
宋黎靠在副驾驶,气息不由加促,心脏被一根细线紧紧缠绕住一般,她略微透不过气。
“怎么了”盛牧辞注意她异样的安静。
“没有”宋黎声很虚“我没事。”
声调都不稳了,她说这话没人会信。盛牧辞空出一只手,按亮了车内的照明灯“怕黑就说,忍着干什么”
眼前照下一束橘光,驱散了浓浓的暗沉。
宋黎微怔了短瞬,浅浅呼吸着,心好似也浸在了这柔和的光晕里。
宋黎突然想起一句情话当日本暖流和千岛寒流相遇,整片海域都将被温暖;只要北大西洋暖流拥着北冰洋,摩尔曼斯克就是一座终年不冻港。
无论是像千岛寒流更多,或是像摩尔曼斯克更多,那一个瞬间,宋黎都有被温暖到。
他是个多么狂妄恶劣的人啊,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可他骨子里总是沉淀着一支暖流。
宋黎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矛盾的性格,会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存在。
无法不承认,她时时刻刻都在疏离他和好奇他的边缘反复徘徊。
这似乎已成了人为不可控的既定事实。
也许是当时当刻的心境使然,宋黎有了自我和解的心思,她静静望着他那完美的侧脸,不经意地柔声问“这样,你开车会不会不安全”
雨刮器来回过,视线一下清晰一下模糊。
盛牧辞目不转睛地看着路,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能怎么样顶多殉情。”
“”
他是真的口无遮拦。
说不清是天意还是巧合,车里的f电台正在播放苏打绿的小情歌,那句“你知道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在那个雨天,给予宋黎千丝万缕的共鸣。
小仙人球收起一身刺般,宋黎声音低了很多“那你不是亏了。”
盛牧辞总是不循常理“真想跟我殉情啊着急吗不急我们再等等。”
这人就是永远逗她上瘾。
宋黎瞅他,忍不住轻嗔“都几岁了,还老不正经。”
又是嫌他老,又是嫌他不正经。
盛牧辞薄唇上扬着,淡淡哼笑一声“不正经的老男人会给你买耳夹吗”
反应了十来秒钟,宋黎蓦地侧过身,吃惊地睁大了那双鹿眼“那是你送的”
“怎么,以为是你那群好哥哥”
“”
说实话,买耳夹的人,宋黎几乎每个都猜过去了,甚至连靳时闻她都有想过可能性。
除了盛牧辞。
不承想,她竟然首先排除了正确答案。
宋黎沉浸其中难以回神,她算不明白,盛牧辞为什么忽然送她礼物,而且他买的是耳夹,因为特意观察过她没有耳洞吗
怕自作多情,宋黎犹豫再三,没问。
车子开进白金公馆。
这里位于南宜市最优地段,寸土寸金,意式格调,每栋别墅均价值上亿,附带独立花园和喷泉草坪。
如果当时宋黎有在看,肯定会难以置信地问某人,你又不是要在南宜
久居,购置这么贵的豪宅,回京市后不就空了,多可惜
不过她当时走着神,大雨滂沱,也完全没留意外面的风景。
车子驶入私家地下车库,停下。
盛牧辞手指勾住钥匙扣,见身边的姑娘纹丝不动,愣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好笑,用手里的钥匙轻轻拨了下她耳垂“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下车。”
宋黎倏而抽回思绪,耳朵敏感地红起来。
“噢”宋黎心不在焉地就去开车门,手刚按到门上,胳膊突然被捉住,盛牧辞略一使劲,她就被拽得回过身。
宋黎意外地和他对望着。
他的手握在她的上臂,熄了火,照明灯灭了,车内小小的空间淡下来,只有玻璃外透进一星半点的过道灯,半明不暗。
盛牧辞往前倾身,左手探向她后腰,距离一秒拉近。
他挺阔的身躯覆近,属于一个男人的温烫气息忽地侵略过来,热到了她的耳侧。
宋黎心猛地一慌,双手下意识往前挡,手掌要推不推地抵在了他心口的位置。
“盛牧辞”一时无主,宋黎又快又小声地嘤咛了遍他的名字。
抗拒,再回味却有欲拒还迎的味道。
这年纪的女孩子声音本就偏软糯,她方才心里紧张,一出口,不自觉含着微微细喘,如果听的人刻意要想歪一点,不难想象到,这一声很缠绵前戏时娇嗔的意思。
身体里最原始的被激得一涌。
但也仅仅只是那一个瞬息。
盛牧辞动作略顿,手继续往下,在一道“咔嗒”声后,他淡淡的嗓音在宋黎耳畔自然温哑。
“安全带都不解,想把我车背走”
话说完,他人便不作留恋地退了回去。
徒留宋黎僵坐在座椅里,憋着气,不敢放开喘,还陷在那一幕里丢了魂。
“刚刚是忘了。”那短短几秒的后劲实在有些大,宋黎咽了咽,半晌终于闷出一句。
她别在耳后的头发稍显凌乱,覆过他胸膛的双手落在身前,隔着呢外套,都能看出心口明显的呼吸起伏。
抵着下唇,看也不看他,容貌清纯的姑娘一脸无辜状,这模样真的很要命。
原本他的确没想要做什么。
可她这样他也很难不乱想。
盛牧辞低低笑了两声,微敛下颔,静片刻,再看向她。
“还敢跟我上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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