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弥漫,再无人间喧嚣声,画舫似是进入一个异空间,天地之间,空茫一片。
河水剧烈晃动,水下似是有一只手在搅动着河水。
画舫在水面起伏不休。
季鱼来到甲板处,扶着栏杆,望着茫茫大雾,隐约能看到雾中翻滚不休的水,掀起一道又一道巨浪。
然而当巨浪被掀起时,世界却是无声无息的。
一切安静无声,看似静谧,只有那浓雾中偶尔乍现的凶煞血光让人知晓其中隐藏着凶险。
河水掀起的巨浪张牙舞爪地袭来,威胁着画舫上的人。
一股阴森邪恶的气息弥漫,朝着画舫碾压而来。
江逝秋望向画舫外的虚空,眼尾浮现赤红色的妖纹,满脸愠怒。
他好端端地和自家娘子在画舫喝酒,谈情说爱呢,突然跑出个妖邪作乱,如此大好时机硬生生被破坏尽殆,任谁都要生气。
未等他做什么,就见季鱼将手腕的金珠抛起。
金珠旋飞冲天,化作七束金色火焰,散发刺目的金光。
只听得一声“疾”,金焰以雷霆之势朝前,破开前方的大雾,甚至连那无声掀起的巨浪也被那金焰逼得后退。
巨浪一寸寸地退离,画舫的晃动也渐渐地平息下来。
当巨浪被彻底地镇压时,雾中发出一道尖啸,饱含不甘。
无声的寂静被打破,连带着大雾也被那金焰撕开一条口子。
“啊”
那大雾之中,非人非鬼的惨叫声响起。
江逝秋偏首看向身边的人,只见她脸蛋上的酡红未消,眸如清泉,沁着水雾,仍是醉酒的状态,然而出手却凌厉非常。
原来醉得越厉害,打起来越凶吗
赤红色的妖纹从眼尾蔓延,墨黑的眸子染上猩红,黑发暴长,委顿于地。
这一刻,他身上的妖邪气息再无遮掩。
他就这么安静地凝望她,眼里是压抑不住的妖邪本性,猩红的瞳孔倒映她的身影,吞噬、贪婪、占有邪恶的欲念疯狂滋生,难以抑制。
季鱼浑然不觉,噬焰金珠悍然出击,劈开浓雾,击伤隐藏在雾中作乱的妖邪。
紧接着,她抽出手腕的红绳,红绳化作一条绳索,朝迷雾袭去。
咻咻咻数声,每一下都击在实处,那惨叫声越发凄厉,漫天的浓雾开始晃动。
琉璃瓶里的胖头鱼都惊呆了,一脑袋撞到瓶身上。
它一直以为,这个叫季鱼的除妖师是个体弱多病的废物,要不是有个来自幽冥的尊主为她撑腰,守着她寸步不离,只怕不知何时,早就被觊觎她阴鬼命的妖邪吞噬。
哪知道,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
听到浓雾中接二连二的惨嚎声,胖头鱼鳞片都炸起。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这就是体弱多病的人发飙时的状态吗原来以往她不出手,只是因
为身体拖累了,并非真的是废物。
季鱼以红绳为器,绳索每一击从未落空,如狂风暴雨。
那惨叫声渐渐地变得衰弱,大雾开始不稳,隐隐有溃散的征兆。
眼看着大雾将要溃散,一艘阴森黑暗的骷髅大船破开大雾而来,同时一道怨恨的声音响起“住手”
季鱼不仅没住手,继续挥舞绳索,隐藏在大雾中作乱的妖邪被其一一贯穿。
胖头鱼努力瞪着泡泡眼,想看看是哪个倒霉鬼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跑到除妖师和尊主面前作乱。
很快,它发现原来是血河幽魂。
血河幽魂是血河中的一种妖物,可以掀起漫天迷雾,将所有的生灵卷入迷雾之中,成为它们的猎物。
一般人若是被卷入迷雾,很难找得到潜伏在迷雾中的血河幽魂,因为那雾与它们的身体融为一体。若是找不到作乱的血河幽魂,无法破开大雾,永远无法离开血河幽魂的领域,最后耗都会被它们耗死。
不过现在,显然没这个可能,因为血河幽魂倒霉催地遇到一个越打越兴奋的除妖师,刚见面就被吊打,现在已经气息奄奄,随时可能消亡。
季鱼终于抬头,看向对面的船。
看清楚那艘漆黑的骷髅船时,她眼里露出嫌弃之色,慢吞吞地说“陈青辙,你果然是个废物,居然堕落至斯。”
骷髅船上的陈青辙涨红了脸。
任谁被个世人眼里的“废物”骂废物,都不会太高兴的。
他气道“你说什么谁是废物”
季鱼手一抖,绳索重新化作一条红绳,缠回她腕间,白与红相间,衬得那皓腕纤细白晳,秀韵天成。
她歪了歪脑袋,好像很奇怪,“陈青辙,你居然没死”
陈青辙冷笑一声,怨毒地说“你都没死,我为何会死”尔后想到什么,他面上露出几分愉悦,“不过,今天你可以去死了。”
他不怀好意地盯着画舫上的季鱼。
不过,当视线落到她身边一袭绯衣的男人时,他暗暗皱眉,本能防备。
季鱼不禁奇怪地看他。
陈青辙对她总是有一种本能的在意,会忍不住注意她的一言一行,正如此时。
他怒声问“你看什么”
“看你到底有多蠢。”季鱼如实道,“我以为你会躲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你,谁知你居然蠢得自己送上门。”
陈青辙神色一顿,奇异地没有生气,而是道“你不必激我,今日死的只有你,我会给你留一具全尸,让你死得体面些。”
季鱼却不想听这些,直接动手。
七束金焰朝陈青辙而去。
陈青辙岿然不动,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血雾挡住那金焰,金焰悬在他面前二尺之处,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季鱼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意外吗”陈青辙心情大悦,难得心平气和地说,“季鱼,当年你没能杀死我,轮到我来杀你了
。我说过,迟早有一天,我会报复回去的。”
季鱼打量他片刻,心里了然,原来你选择与妖鬼为谋。”
陈青辙傲然道“与妖鬼为谋又如何这世间太过污浊,妖鬼降临,还人间太平,我亦能得到妖鬼赐予的无上力量,想杀谁就杀谁,何乐不为”
面对那不加掩饰的恶意,季鱼神色未变,甚至还有闲心按住身边的男人。
江逝秋很委屈,将脸靠在她肩膀上,黏黏糊糊地说“娘子,这小鬼很讨厌,杀了他吧。”
“不急。”季鱼说道,“他现在拥有妖鬼的力量,你别动手。”
江逝秋“”
季鱼按下他后,朝陈青辙道“陈青辙,尚云霄死了,你知道吗”
陈青辙的神色瞬间就冷下来,双眼染上猩红,额头浮现一只血红色的眼睛,脖颈、手腕等处有黑色的经络蔓延,邪恶之极。
某种阴邪罪恶的气息从他身上溢散。
这一刻,陈青辙终于不再隐藏,露出半妖半鬼的模样。
季鱼心里了然,果然已经不是人了啊。
也对,尚云霄筹谋多年,想必陈青辙早就不是人,应当是用了某些手段隐藏,如今他出现在这里,身上有属于妖鬼的气息,便知他选择了尚云霄给他安排的命运。
陈青辙怒极,头发狂乱飞舞,衣袂猎猎作响,额头上那血红色的眼睛怒睁,他厉声道“季鱼,你果然恶毒之极,弑父杀弟,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
相比他的暴怒,季鱼总是过分淡然。
她说“我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
这话成功地再次惹怒陈青辙,他发出一道啸声,以他为中心,血雾汹涌滚动,凶煞之极,呼啸而来。
季鱼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她没有动,像是感觉不到那血雾的可怕。
然而下一刻,那悬在半空中的金焰再次动了,这一次,轻易破开陈青辙面前的血雾,所过之处,凶煞的血雾被驱除。
季鱼抬手,手中的红绳再次作为绳索,朝陈青辙袭去。
大雾中有无数的妖邪暴起,然而不待它们靠近,便被一道可怖的力量碾压,嘭嘭嘭地爆炸,化作漫天血雾。
那根绳索也在须臾间捆住骷髅船上的陈青辙。
这一切发生太快,纵使陈青辙身怀妖鬼之力,反应仍是慢了半拍,被那红绳所化的绳索束缚,动弹不得。
纵使他有万般力量,在红绳缚身的刹那,所有的力量好像从身体里消失。
他怒吼出声。
季鱼眸中似乎有千万星辉,衣袂飘扬,素手一挥,骷髅船上的陈青辙高高飞起,狠狠地砸到画舫的甲板上。
血雾仍在涌动,却被金焰压制。
大雾中有无数潜伏的妖邪,未等它们形成规模,便被一道强大的力量碾压,只能在嘶嚎中爆炸、毁灭。
季鱼听到那无数妖邪临死前的嘶嚎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只见他朱唇如血,唇角勾起一抹笑,说不出的邪恶。
见她看过来,他还笑了笑,柔情蜜意地说“娘子,我帮你。”
这时,因为潜伏在雾中的那些血河幽魂的死亡,大雾终于彻底溃散。
无尽的雾气消失,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属于人间的喧嚣声响起,两岸的灯火破开黑暗而来。
翻涌的河面亦恢复平静,缓缓流淌。
“江大人,季少主,你们没事吧”
前方飘来一条小船,秦渡等人站在小船上,焦急地看向新重出现在河面上的画舫。
刚才画舫突然消失,岸边巡逻的镇妖使察觉不对,纷纷出动搜寻。
未想过了一个时辰,它突然又出现了。
秦渡等人飞身而起,落到画舫上。
只是刚站定,他们就看到甲板上还有一个人,被一根红绳缚住,动弹不得。
当看清楚那人时,他们惊叫出声。
“陈青辙”
镇妖使都认得陈青辙,他们去青羽陈家贺寿时,在陈老太爷身边见过他。
除此之外,因陈青辙作为妖鬼的另一个容器,他的画像早就传遍各地,所有除妖师都见过他的画像。
秦渡盯着陈青辙,看到他半妖半鬼的模样,心中微惊,忍不住说“他居然真的来了”
其实今晚,季鱼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引出陈青辙。
可以说,这是季鱼与国师的合作。
季鱼靠着船栏,面色酡红。
她伸手将鬓边凌乱的碎发勾到耳后,声音有些清软,“是啊,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蠢”
这话引来陈青辙的怒视“你说什么”
季鱼道“若是不蠢,怎会自投罗网”她扯了扯唇角,“还是你以为,得了妖鬼的力量,便厉害到能在云京为所欲为”
“为何不能”
妖鬼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自从得到它的力量后,陈青辙几乎是无敌的。
季鱼说“你连我一个废物都打不过,以为能打得过谁”
陈青辙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他居然被季鱼这个废物打败了
秦渡瞅着他气到快要爆炸的扭曲模样,面露同情之色。
不会吧难道他真的以为季少主是废物她能被妖鬼选为容器,肯定不是废物那么简单,虽然很少有人见过她动手,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是废物啊
他们更倾向于,因为她的身体不好,懒得动手罢了。
陈青辙面色青红交错,咬了咬牙,恨声道“季鱼,要不是他帮你”
要不是她身边有那么一个厉害的男人,自己何至于失败
他瞪向江逝秋,越发的觉得这人古怪之极,不似人间之人。
季鱼已不想听他再说废话,朝秦渡说“这么蠢的家伙,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可以杀了他吗”
秦渡冷汗直流,“季少主,这不好吧”
“也对。”季鱼想到什么,点头道,“他也是妖鬼的容器,正好可以借他诛杀妖鬼。”
秦渡忙不迭地道“正是如此,我们先将他送去给国师。”
怕季鱼真的会杀了陈青辙,他赶紧让镇妖使将陈青辙带走。
季鱼没阻止,依然懒洋洋靠在那里,望着两岸的灯火如织,河边有不少正在放花灯的年轻男女。
秦渡正要离开,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怔了怔。
他发现她的脸颊微红,像是
没等他看清楚,便见他们指挥使已经将人搂住,直接抱入船舱里,小气地不给他们看一眼。
秦渡耸了耸肩,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他是个心细如发的,回忆刚才的一幕,很快便了然。
原来是喝醉酒了啊。
怪不得呢,原来季少主喝醉酒后,会流露出真性情,居然是如此
岸上起了风。
季鱼趴在男人温暖的怀里,酒意未退,声音有些软绵,“江逝秋,等解决妖鬼之事,咱们就去玉浮崖吧。”
江逝秋低头,默默地看着她,问道“你觉得妖鬼在何处”
季鱼不语,像是睡着了。
“阿鱼。”他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其实我是”
“江逝秋,我困了。”她突然说,“回去吧”
江逝秋神色一顿,应了一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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