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挑了挑眉,将温热的茶水凑到了唇边,嘴角挂上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觉得呢,我失忆了,还是没有”
贝尔摩德同样挑了挑眉毛,这种戏谑的神情放在新出智明书卷气的俊脸上,带来了一种奇特的轻浮感,顿时与尽职尽责的校医新出产生了区分。
“怪不得波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那种状态。”贝尔摩德也拿起一只倒扣的水杯,往中间斟了一些茶,“好端端的,你装失忆做什么怎么,波本最近给你丢了太多活,你要装病躲懒”
“我为什么要装你不是也很清楚吗,贝尔摩德”借着喝茶的空隙,唐泽调节了一下语速,听在贝尔摩德耳中就更接近他与自己说话的时候惯用的语气,“无缘无故的,我跑医院里应付这么多人,很有趣吗”
耸了耸肩,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茶水上的热气,拉长了语调悠悠叹道“哎,不过你说的也没错,看不见波本烦人的笑脸,心情确实愉快了不少。”
贝尔摩德摇着头,对他们的针锋相对不予置评。
波本,算在组织中与她关系尚可的成员,到底为什么会对库梅尔产生如此大的恶意,她做过试探,被波本巧妙地回避了。
在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自己不适宜掺和进他们的是非里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是为了an吗假装失忆如此被动的事情,我实在看不出你在此事中有什么收益。别做蠢事啊,库梅尔。”摇了摇头,贝尔摩德直接跳过了关于波本的话题,过渡到了她今天来这里的重点。
当听说,遭遇袭击的人除了唐泽昭还包括毛利兰,而她更是直接失去了全部生活记忆之后,她的心情,简直是
oguy和an哪里都好,就是这总被牵扯进各种危险当中的体质和性格哟
“不管听到你这样称呼几次,我都觉得an这个叫法,实在是太肉麻了。”唐泽发出了一声嗤笑。
“我这样称呼,当然是因为我确实是如此看待她的。”贝尔摩德也明白自己这位同谋者的语言风格,倒也不以为忤,“你自己整天项圈、黑暗的挂在嘴边,也没什么立场嘲笑我的用词吧。”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反问了一句,唐泽晃动了一下茶杯,摇了摇头,“我很清楚袭击者是谁他的目标,是在场的另一个警察,以及,唐泽昭。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好选择,或者说,唯一化被动为主动的办法。”
“为了引开他落到an身上的视线”贝尔摩德皱起眉,“袭击者的身份,有重要到你需要以身犯险的程度吗”
“称不上,一个小喽啰而已。”垂下的眼中闪过几分思索的光泽,唐泽很快产生了一些猜测,闲扯一般随意说着,“但是他会瞄上唐泽昭的原因,是一个不错的靶子。我故意落后了毛利兰同学一步醒来,就是担心他的袭击产生了某些不可预料的后果。结果,真是不出我所料。”
“他导致了an的失忆”贝尔摩德的思路转变的很快,而综合前面的其他关键词,一些糟糕的回忆涌了上来,让她几乎要维持不住新出智明的温文假面,“他也掌握了,那些技术”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一击命中的唐泽闭了闭眼,扯了下嘴角。
看着面前少年人脸上那混合着嘲讽与厌恶的神情,贝尔摩德不由也闭了闭眼睛。
库梅尔先前的说法,有一部分是非常准确的,那就是他们两个在组织中的存在本身,有一种微妙的相似与映照。
想必,这个孩子现在的想法,与她是不谋而合的。
有些东西,它对组织无疑意义非凡,对他们来说,却是修罗炼狱。
贝尔摩德陷入了过往的情绪当中,唐泽便一声不吭地等待她的回应。
病房中短暂的沉默蔓延着,只能听见唐泽手中的白瓷杯与底盘轻轻磕碰的声响。
“你的意思,我了解了。”重新睁开眼,调整好状态的贝尔摩德,露出了属于新出智明的温暖笑意,眼镜后的眼睛弯出了柔和的弧度,彻底掩藏住了其中戾气,“某些不该见光的东西,就应该老老实实地龟缩在角落当中,永不见天日。”
“立场相似的人,才是真正的合作者。”同样露出了温暖阳光的笑意,唐泽重新端起茶杯,“组织那边,你就告诉波本,你也看不出来我失忆了没有好了。哦对了,我还需要一些额外的资料,毕竟袭击者本人,可能真正的目的,正是来东京前的唐泽昭。关于这个部分,我未必能糊弄他多久。”
“他还在持续接触你”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贝尔摩德微微收起笑容,“接触an”
“是啊,他就是我们现在的主治医师,风户京介。”喝干了茶杯里的茶水,唐泽舒服地叹着气,语气轻柔随性,真的像话家常一样,用不急不缓的语调说,“我得再多下一些饵料,才有可能搞清楚他手里都有什么东西。”
“你需要唐泽之前的生活资料”贝尔摩德很快从他弯弯绕绕的说话内容中,抓到了重点。
理论上,杀死了唐泽昭的库梅尔只在他来到东京之后与他产生过短暂的接触。
关于唐泽夫妇的研究资料本身,或许库梅尔是有动过一些私下的手脚的,但那是不应该表露出来的信息量,他必须慎之又慎,完全当作自己什么都不了解来处理。
唐泽颔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轻松口吻,一副不知道自己在讨要什么东西的样子,一脸无辜地回答“正是。不给演员详细的剧本,要如何让角色打动观众呢你比谁都更了解这一点。”
贝尔摩德闻言,眯起了眼睛,细细打量他脸上那非常符合唐泽昭长相的表情风格。这种无辜的,稍显困惑的神色,放在这张轮廓柔和的娃娃脸上,显得分外委屈无措。
真的是这样的吗
他明明把唐泽昭的身份扮演的很好,好到以假乱真,以洞察力出名的oguy对他的存在一无所觉,好到波本对他的假面厌恶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好到真的如同组织预料的那般,吸引到了来自心理学界的目光。
这种程度的玩弄人心的小怪物,还需要其他资料辅佐自己的演出吗
贝尔摩德并不太相信。
“真的是为了这个目的你是可以脱离剧本,即兴发挥的天才,你会迫切需要那些辅助资料吗,共犯君”半是认真,半是试探的,贝尔摩德这样说着。
唐泽将喝干了的茶杯放在桌上,指尖敲打了两下杯壁,清脆的共振声,在一片纯白的瓷杯当中回响着。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他手中的杯子上,思考着这是什么暗语的贝尔摩德,因此错过了唐泽脸上一闪而过的挫败神情。
啧,失算,话题应该再慢一点的,现在提出这个问题,操之过急了。
不过没关系
唐泽翻了翻手腕,向她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空杯,几滴残存的红茶在杯底卷动着。
拿出了更加漫不经心的口气,唐泽说“谁知道呢或许也有我的私心吧。不过这确实是个好借口,也是个好时机,不是吗共犯者应该给予最基础的人道援助。”
凝视着在杯子当中轻轻滚动的茶水,赤红的液体在纯白的空杯中尤显得刺眼,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危险”“残余”之类的不祥词汇。
贝尔摩德扬了扬眉头,稍微明白了一些他的意思。
借此机会,探明组织在唐泽昭此人身上了解到的东西,这或许是能进一步处理他手头那些棘手资料的办法。
波本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旦展现出分毫异动,库梅尔就将自身难保
越多了解到认知诃学的研究情况本身,对他来说,能操作的空间和机会就越大。
波本素来敏锐且尖刻,但他有一个很大的劣势。他是向组织输送情报的人员,组织反过来交给他的东西并不多朗姆是个疑心病极重的家伙,偶尔会比琴酒更加夸张,谨慎到近乎怯懦,行事保守而小心。
哪怕是为组织工作多年的波本,他也不会放下戒备之心
所以波本最大的劣势,就是他并不真的了解认知诃学本身,也没有接触过这种最核心的组织机密。
与他不同,库梅尔的代号,正是计划的一部分,库梅尔,是银色子弹的重要配方之一。
如果琴酒是最锋利的矛,那么库梅尔身上生长出来的分支,就是最坚韧的盾,组织对他寄予了厚望,拿他的突发情况当做幌子,可以争取到超过权限的支持
不愧是这个奸滑的小子。
她才不相信,冲出去保护an的时候,他有深思熟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然而事态一转,却又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游刃有余
一个了不得的家伙呢。
贝尔摩德缓慢摇了摇头,拿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一边慢慢地擦拭,一边无奈地轻笑了两声。
“好吧,yourturn。不过,不论做了多少准备,你都要切记,波本是头鼻子很灵的猎犬动作要小心啊,共犯君。”
唐泽的回答,是抬了抬已经空无一物的瓷杯。
“我向来如此。”
“怎么样了”推了推鼻梁上的大墨镜,有些紧张的宫野明美清了清嗓子。
她能拿出来在社会上活动的身份不多,唐泽之前提到过,会给她安排设计一个合理的新身份,但目前为止,她能比较方便地拿出来伪装的身份,就只有
“我这样,在医院里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不安地扯动了一下身上色彩过于明丽的外套,宫野明美忍了忍,还是看向浅井成实,小声问着。
“不会的,你放心吧明美。”浅井成实甩了甩脑袋后的高马尾,微笑着说,“这里可是心疗科,而且是附近几个町市里,最出名的心疗科你这个样子,绝对不算很显眼的。”
他这话的意思是,自己在这里看起来,精神只是普通的不正常
眉头抽抽了两下,宫野明美甩动着一头夸张的艳丽粉色短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还嘴。
唐泽说的没错,成实这家伙,有点,那个叫什么天然黑
总之就是,黑心而不自知。
“毛利先生他们,是见过化妆师ay和明智吾郎一起行动过的,我们这个样子,比较不容易露馅吧。”整理着袖口,将最后一道褶皱也捋平,借着安全通道楼梯转角的镜子,星川辉打量着其中扮相完美的自己,做了个深呼吸。
“这种身份确实是更适合去接触失忆后的唐泽,但是,如果被组织的人撞见了明智吾郎去探望唐泽昭的话”宫野明美不乏担忧地说。
“所以得注意时机。”拿出手机,星川辉直接轻声呼唤道,“诺亚,唐泽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我觉得eader应该是真的失忆了。”一个小小的脑袋从他的手机屏幕当中直接探了出来,诺亚用毛茸茸的绿色眼睛,做了个无奈的半闭的表情,“他今天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少,我还试探着在他拿手机的时候,从屏幕上探了探头结果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诺亚方舟现在,虽说可以以物质的形式存在于两个世界里,他的本质依旧没有改变,还是个纯粹的电子生命。
所以如果唐泽真的没有失忆的话,在没有被监视的时候,偷偷联系诺亚,让诺亚与团里的其他人联络,是很方便的事情。
如果他连这个都没有去做,甚至只是把路过屏幕的诺亚当成某种弹窗广告,或者a功能的话,那就代表他是真的不记得诺亚了。
交换了一个不意外的眼神,其他三个人齐齐摇头。
唐泽也许有很多这样那样的行事风格,但面对立场与他绝对一致,不可能损坏他任何利益的怪盗团成员们,是从不说谎的。
他都说自己会失忆一天了,那就实打实的会失忆一天
多么离谱的话都能说话算数,也算是心之怪盗团团长的超能力之一吧。
“他那边,现在有其他人在吗”星川辉向诺亚询问着。
事实上源代码位于唐泽的胸针上的诺亚,是最方便他们探明唐泽状态的“传感器”了。
只要诺亚想,他一定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定位唐泽,找到他所在的方位。
“嗯贝尔摩德刚走。”展开视野观察了很久的诺亚回答说,“eader,还挺厉害的。他可能是真的失忆了,但成功利用了一堆引导性的话术骗过了贝尔摩德,在没有暴露的前提下,反过来让她同意了从组织方面获取更多唐泽昭相关信息的要求”
“他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变成笨蛋了。”对唐泽的精明程度并不感到意外,浅井成实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昂首挺胸,恢复到了女性的体态当中,“走吧,我们一起过去。如果路上遇到了风户京介,我会想办法拦住他的。”
有诺亚作为前线侦察兵,怪盗团成员们接近唐泽的速度十分迅速有效,几分钟之后,就出现了在唐泽的单人病房中。
走进房里的时候,他们正看见唐泽仰着头,瘫倒在茶桌边的小沙发里,用一种疲惫的放空表情,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正忧虑该怎么开口和唐泽说话,突然熟悉感一下子就上来了的宫野明美和星川辉“”
所以说,这种独特的没骨头一样的瘫倒姿势,是唐泽的某种特技是吗,不管有没有豆袋沙发,都能把自己平展展地摊开来。
“你们是”发现面前又出现了一群人,唐泽睁大了眼睛,立刻绷紧肌肉坐直,切换到了戒备状态当中,审视的眼神在三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贝尔摩德绝对不可能以超过一人的形式出现,这是唐泽告诉过安室透的想法。
一个神秘主义者,绝对不可能允许现场出现自己掌控之外的第三人,目睹私密性极高的谈话,这是唐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率先离开房间的朱蒂不可能是贝尔摩德的原因。
“很累吗”比起回答他的问题,宫野明美忍了忍,还是第一时间关切地说,“失去记忆之后,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很麻烦吧”
“我们是你的队友。”星川辉叹了口气,抱起胳膊,无可奈何地说,“失忆之前,都不吩咐任何预案,自顾自就昏迷在那里你真的很任性啊,eader。”
“累倒还好”被谜语人对话折腾得脑袋冒烟的唐泽坐直起来,古怪地打量他们几个。
棕色头发的同龄人,看外表,像是个侦探
前卫新潮,潮到出水的时尚女郎,还有一个清秀柔和的女医生
队友
“eader”怪声怪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唐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说,“我靠,居然不止是卧底这么一件事吗也就几个月而已啊,是吧,天哪,你都搞了多少事情啊,几个月后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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