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十日后,连下了几日冻雨,周六清晨忽然飘起了大雪。
意外的干雪,落身上拍拍就掉了,江骛在公交车站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团好纸袋丢进垃圾箱,他才穿过人行道,去小区门卫处登记,进了小区。
谢清源生日会是下午六点,他就取消了请假,继续今天的家教。
快到别墅区,他就听到他被炒鱿鱼了。
补习生是一名初二的男生,在二楼书房抱怨,“妈,我要换老师老师讲课听不懂”
女主人很意外,“小江是去年高考第三名,成绩很好呀。”
男生撒着娇,“妈妈,成绩好不代表会讲课哎,还有噢,他长相他很凶我害怕,没有心思学习了”
女主人犹豫着,“这”
江骛拍掉肩头的雪花,等母子俩商量完,上前按响了门铃。
女主人递过来一封现金,面上带着歉意,“你教挺好,就是我们决定送孩子出国了,暂时用不上补习,以后你不用来了。”
江骛礼貌接过,“好。”
离开别墅,地面很快铺上了薄薄一层雪,离生日会时间还早,江骛先找了一家书店看书,到中午饿了,他买了几本书,带着去了楼下的连锁快餐店,点了一杯热可可,一份薯条。
大薯155,小薯10块,江骛犹豫几秒,还是要了小薯。
“多要一包番茄酱。”
江骛端着托盘,找了靠窗的单独高脚凳坐下。
又得重新找工作了。
两个月内,这是他第三次被开除家教,原因皆是学生不喜欢他。
江骛喝了口热可可暖胃,掏出手机翻招聘网,这次没再搜家教,他刚成年,且只能兼职,问了几十个hr,只有一个穿玩偶套发传单的工作回他
时薪10块,包午餐,日结。
江骛上月一口气交了半年房租,现在卡上只剩下几百块。
江女士留下的那笔存款,他没有动过。
江女士生前最大的愿望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一小院,种上一棵桂花,一棵樱桃,一棵橘子,还有漂亮的花草。
江骛每月会往那张存折存些钱,收入不错就多存,不行便少存,截止上个月,余额涨到了10万2千456块,只是离买到一所带院子的房子,还差得很遥远。
江骛很缺钱,十块的时薪底得可怜,他还是同意了。
放下手机,他撕开一条番茄酱,拿起一根薯条,挤上满满的番茄酱,放进嘴里看向窗外。
店内暖气充足,落地窗笼起了淡淡的雾气,看世界有些朦胧。
店外,一辆加长黑色轿车停住了。
副驾车门打开,头发花白的老者下了车。
大雪飘飘,老者仍是优雅步伐进店,走到前台要了两份
“一份大薯,一份薯格。”
语气也格外优雅,“要10包番茄酱。”
几分钟后,老者提着纸袋走出店。
江骛叠了几折番茄酱,挤出最后的番茄酱抹在薯条上,落地玻璃外,轿车开走了,他嚼着薯条放下第三条空掉的番茄酱,还剩半盒薯条,他没再去柜台,慢悠悠喝着热可可,配着盐味薯条。
时间慢慢过去,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谢清源,“出发没有”
江骛回,“准备了。”
谢清源又发来一条语音,“待会儿变特大暴雪,公交车会停运,你早点出发。”
江骛住的村还没通地铁,只有公交车。
江骛抬眼,隔着玻璃,大片大片的雪花羽绒一样密集落下,他几口喝完热可可,收拾好离开了凳子。
江骛寄存好书走出地铁站,五点出头,天已经黑尽了。
大风裹着雪花刮到脸上,有点刀片的意思,江骛下巴赶紧埋进围巾,往远处看了一眼,通往谢宅的那条路,已经堵上了。
他去过谢清源家一次。
百年前建的洋楼,维护保养得很好,他特别喜欢花园里那棵波叶金桂,有8米高,占地比他的客厅还要大。
开花时必定十里飘香。
通往谢家的路都份外干净,橘色路灯照着洗衣粉泡沫般的白雪,江骛低头瞥了眼他的鞋,红色帆布鞋,还好也很干净。
他走了几步,忽然身后几道连按的喇叭声,他微微侧目,一辆轿车放缓车速开着,后排车窗降下,一张嫌恶的脸恶狠狠盯向他,“江骛你来这儿干什么”
是上次在学校开跑车轧水坑,想要溅他身上的男生,好像叫葛西还是葛南。
江骛收回余光,走自己的路,没理。
葛北见江骛不理他,气得五官都揪成一团,他拉开车门要下车,司机手机响了。
司机小声说“少爷,小谭少爷来电话了。”
葛北盯着江骛走远的背影,咬着后槽牙又缩回了车内,接过手机换了笑脸,“宝贝怎么了”
谭亦谦嗤笑,“葛少爷,你堵车了。”
葛北登时扭头,后窗外雪下得大,他看不清是否谭家的车,不过的确有辆车。
葛北莫名心虚,冲着司机喊“快开车啊,停着做什么”
司机默默前行。
四个轮子轻易超过了两条腿,降下的车窗外,江骛在跟门卫说话,“我叫江骛,谢清源的朋友。”
门卫狐疑打量着今天唯一走来的客人,礼貌说“稍等,我确认下。”
几秒后,门卫放下电话,打开了侧边小门。
豪车络绎不绝驶进谢宅,江骛独自走在走道上,车水马龙,空气里弥漫着雪花的气息,江骛望向那棵波叶金桂,离太远,只看到了一树模糊的黑影。
隔着满池枯败的荷叶,对岸是灯火辉煌的洋楼,外烩餐厅已经备好了美食,冷空气裹着食物香味飘来。
江骛随着人流走进大厅,四面八方涌来的热流驱散了寒意,瞬间进入另一个温暖的世界。
谢宅的装修并不富丽堂皇,但只要懂行,就会发现墙角摆盆摘的花架都是古董。
今天谢清源是主角,没时间招待他,江骛找了个食品台,酒水应有尽有,他正要取一杯纯净水,有人走向他,“服务生,卫生间怎么走”
江骛抬头,来人“噫”了一声,漂亮的脸蛋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笑容揶揄,“原来是你呀,抱歉,我以为是今天的服务生。”
江骛不卑不亢开口,“你是”
谭亦谦笑容冻住了,他和江骛同班了四个月,江骛问他是谁
谭亦谦觉得他被羞辱了,扯着嘴角不悦,“大家都成年人了,葛北也跟我交往一个月了,你还在记恨未免太小气了。”
江骛这时终于记起来了,男生是那天跑车上的另外一人。他不记得与他们有什么过节了,但别人讨厌他如喝水般平常,倒不稀奇。
他取水喝了一口,淡淡的礼貌,“你和谁交往,关我屁事。”
江骛没有降低音量,附近的人瞥过眼神,谭亦谦觉丢了脸,白面皮泛起涨紫的红,被气得不轻,摸了摸蝴蝶领结,压低声音说“你你怎么可以说脏话”
江骛莞尔举杯,“既是同学,你也知道我是没教养的粗人吧,说句小脏话而已,你生气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谭亦谦气得嘴唇微颤,远处忽而响起大动静,人群都聚焦过去,谭亦谦也不由被吸引了目光。
只有江骛在看甜点。
甜平台的糕点大多只在电视里见过,有一枚荷花酥做得栩栩如生,浅粉到深粉的渐变色在灯光下流光溢彩,香气扑鼻,江骛相小心翼翼取起,咬了一口荷花瓣,淡淡的荷花清香米香,咀嚼第二口才有少许的甜味。
是不甜的甜点
淡棕色的瞳仁瞬间发亮,江骛专心致志享用着甜点,完全不在意远处头发花白的老者被谢氏掌权人恭敬着迎上了二楼。
“谁啊那么大阵仗谢家亲迎哎”谭亦谦在旁边咂舌。
江骛吃完了糕点,大厅同时响起了主持的热场声。
谢清源的生日会开始了。
谭亦谦又瞥了一眼江骛,鼻腔轻哼一声,抬脚快去去了前方。
江骛还是没动,就站在人群后方,望着众人围住谢清源,谢清源的父母亲自推上有九层的生日蛋糕。
随后江骛跟着拍掌唱祝福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亲爱的清源19岁快乐”
点上生日蜡烛,大厅暗了下去,远处燃烧的火苗似跃动的萤火,忽然一条眼熟的黑红色字体从江骛眼前闪过。
谢9岁,年12月21日
死亡预告
江骛心脏猛然一跳,不等细看,大厅骤然明亮,黑红字消失了。
江骛瞳孔猛缩,死亡预告消失的方向是
摆生日蛋糕的地方
谢清源切下第一块蛋糕递给谢父,谢父又双手捧着转交给他曾祖父,他曾祖父面露喜悦,快速上了楼梯,很快身影消失在二楼。
“爸,那位姓陆的贵客什么来历啊”谢清源低声问谢父。
适才被他父亲迎上二楼的银发老者,仅仅是那位陆姓贵客的管家,真人早已在二楼的房间里,他没能见到。
谢父立即朝谢清源使眼色,袖中微微摆手示意他停止这个话题。
谢清源眼眸微闪,其实他听到了,上月曾祖父来了客人,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原来地球上还有
他抬眸望向二楼拉着窗帘的落地窗,难道这个人就是
谢清源心跳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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