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江骛从不生病。
小时候各种流感病毒席卷幼儿园小学,只有他不中招。
“噫,你不会生病吗”
江骛乖乖点头,“不会”
后来没小朋友找他玩耍了。
“我爸说江骛不会得病,是怪物是他传染病毒给我们,我们都不要找他玩”
“我爷爷说江骛没爸爸妈妈,那他是怪物生的吗好吓人哦”
“怪物都可怕丑陋,难怪江骛那么丑”
后来江骛学会了装病,咳嗽头晕,和大家一起排队去找老师领药。
尽管这样,大家还是讨厌他,江骛太聪明了,谁跟他一起都显得愚笨。
江骛又假装学不会,天天第一个到校自习,放学最后离开,拿着看一眼就会的题去问老师。
同学开始抱怨江骛装勤奋了,说他故意表现,害他们被老师批评不努力。
江骛再次摸了摸滚烫的额头,终于确定,他的确感冒了
家中没有药,他翻出所有老姜,一半煮水泡脚,一半煮了姜汤,灌了满满一大杯,他关灯回了阁楼。
阁楼层高只有一米九,面积也小,摆了一张一米二的床就没空间了,床前到楼梯口的位置铺了一张小地毯,全堆着江骛的书,他在楼梯口脱掉脱鞋,光脚几步倒在床上。
没有暖气和空调,床上铺了珊瑚绒的床单,被套也是珊瑚绒,还有一条江奶奶编的毛毯,江骛咕噜爬进毛毯里蜷缩着,身体半边冷半边热,说不出的难受,但他昨夜值夜班,没有睡觉,头沾到枕头,难受着也止不住地困意,很快睡着了。
他断断续续做了一夜梦,是他小时候发生的事
最初几年,他比同龄的小孩都要瘦小,穿的衣服全是江奶奶在别家做工时,雇主送的旧衣服。
江奶奶把每一件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他穿的时候还有肥皂的香味,但尺码通常都太大了,其他小朋友都捂着鼻子指着他
“哈哈哈,快看,小鹌鹑好滑稽哦”
小鹌鹑是他们给江骛取的外号,别人看到的江骛很黑,像一根烧糊的柴禾。
“小鹌鹑租的我家的房子他捡别人的旧衣服穿,他奶奶是捡垃圾的垃圾婆”
“捡垃圾的好脏好臭喔”
小小的江骛很气愤,他推了小孩一把,“不许说我奶奶坏话”
他发誓,他只是想要给那小孩一点小小的教训,但是小孩却摔出好远,倒地捧着下巴,血从他指缝间流出来,滴在水泥地上,他捧着下巴嚎啕大哭,“疼、疼呜呜,爸爸妈妈”
其他小孩也尖叫着跑开,“打人了小鹌鹑欺负单子诚,把单子诚打出血了”
大人赶来,江骛不知被谁狠狠打了几巴掌,“打死你这个没爹妈要的野种”
他不觉得疼,只眼前斑驳着鲜红,什么都看不清,等奶奶接到消息赶来,抱着他去医院,他才知道他的眼皮出血了。
晚上他和奶奶又被赶走了,找不到住的地方,奶奶边走边骂,“我造了什么孽啊碰上你这造孽的小坏蛋这两月赚的钱又赔光了你还学会打人了,学坏了”
他张嘴辩解,“单子诚先骂你是垃圾婆”
他也没打单子诚,只是推了一下,单子诚高他一个头,有他两个宽,他也不明白单子诚为何会飞起来了。
冬天的晚上特别冷,路上的雪都变成冰,路面有些滑,奶奶没回头,但不再走了,她停住了顿了顿说“他骂你你就骂回去,先动手就是错。”
他低着头很委屈,摸着眼皮上的纱布小小声,“哦。”
这时他听到奶奶说“站那么远做什么,还不跟上我被坏人偷走了我可不会去找你。”
他立即高兴起来,咚咚跑上前去接行李,“奶奶我来拿”
奶奶给了他小号的行李包,“以后再打人就打你屁股你马上念一年级了,钱要存着做赞助费。”
上了小学,奶奶不再往家里带旧衣服了,给他买了新衣服。
只是有了新衣服的他,还是没人喜欢他。
光怪陆离的过往如走马灯闪过,江骛疲倦睁开眼,迷糊盯着头顶那片耀眼白光。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天窗。
天亮了。
他举起手拉开创可贴检查,伤口已经结痂了,他又按了下额头的纱布,有着微微的刺痛。
又赖了一会儿床,江骛才起床上学。
到学校江骛又吃了一颗药,早上四节课,全程趴着睡觉没听课。
原来发烧是这么难受。
中午放学,等其他同学走了,江骛才慢吞吞爬起来,收拾好书本,提着书包去食堂。
江骛去了常去的二食堂,二食堂的小锅凉粉有肉有菜,还特别便宜,一份只要六块,加一块炸蛋五毛钱。
他算的时间准,走到二食堂的小锅凉粉窗口,已经不用排队了,他加了一块炸蛋,很快食堂阿姨就把热腾腾的小锅凉粉推了出来。
江骛端着托盘,食堂吃饭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他绕了一圈才找到一个人少的空位。
拿起汤勺正要喝口热汤,一盘荤素搭配,有水果和汤的餐盘落到他对面。
一个男生坐下了。
男生五官漂亮端庄,尤其是那双眼睛,双眼皮的弧线流畅自然,漆黑的瞳仁清澈明亮,长长的眼睫毛有一种很无辜的柔软。
他叫谢清源。
与人人不正眼看的江骛不同,谢清源是学校最受欢迎的人。
全国最高分的状元,家世显赫,长相漂亮,在学校论坛的校草投票里,谢清源甩了第二名上千票,女生喜欢谢清源,男生也喜欢谢清源。
这样的大众男神谢清源,一次在选修课坐到江骛旁边。
“同学,旁边没人吧”他礼貌问江骛。
江骛的左右两个座位总是空的。
不只是他面貌丑陋,再丑陋的人,都不至于让人避如蛇蝎,还有个原因是他得罪了学校那群太子少爷党,昨天轧水坑溅他的人便是其中之一。
江骛摇头,“没有。”
谢清源在他旁边坐下了,随后江骛彻底被记恨了。
谢清源光风霁月,偏偏对丑人江骛亲近,学校里明恋暗恋谢清源的人,都更厌烦江骛。
前段时间有人偷拍江骛和谢清源上课的背影,发到学校论坛“极与极”
江骛是极致的丑,谢清源是极致的美。
那栋匿名楼创了记录,仿佛一场盛大的狂欢,一夜嘲讽了江骛上万楼,至今还是论坛热帖,永远飘在首页。
谢清源盯着江骛额头的纱布,很是好奇,“额头受伤了”
江骛喝了汤,暖暖的,胃很舒服,他眼睛满足弯起,像两弯月牙,“不小心磕到了,不碍事。”
谢清源点头,拿起勺舀了米饭,细嚼慢咽着,江骛也全身心进餐,最后剩下炸蛋,已经吸满了汤汁,他满口咬下,还没咬断,突听谢清源说“昨晚你家附近,一辆助农火车脱轨了。”
江骛咬下一大块鸡蛋,嘴里瞬间爆了满满汤汁,他嚼着咽进肚,抬头眨眨眼,“是有这么件事,怎么”
谢清源在喝汤,他就连喝汤都很漂亮,大半食堂的人都在偷看他,他放下汤勺,探身靠近江骛,压低音量说“报道说是司机拉手刹停了火车,你信不信”
江骛又咬了一口炸蛋,口齿模糊,“不然还能是谁”
谢清源浅浅勾唇,坐回位置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下周六你兼职吗我生日。”
这次江骛迅速咽下食物,他知道下周六是谢清源的生日,他有一户学生的家教课,已经提前请假了。
他摇头,“没有。”
谢清源说“家里给我办了个生日会,你六点到就行。哦,说到生日,今天还发生了一件非常反常的事。”他摆弄着水果叉,“我曾祖父深居简出几十年,早上竟然出门了,要去邀请一位贵客参加我的生日宴。”
谢清源的曾祖父谢沛堂今年99岁高龄,仙江市权贵普遍是他门生,位望通显还亲自上门邀请的客人
江骛猜测,“你祖父久别重逢的故交”
谢清源叉起一块西瓜说“或许吧,姓陆,我从未见过,应该是年纪相当大的祖父辈了。”他莞尔,“比我曾祖父还高龄也不一定。”
同一时间,光影昏暗的书房内,陆嵊拿过眼镜展开。
这是一件纯金长柄折叠眼镜,光滑细腻的手柄上盘旋着两条栩栩如生的浮雕龙,左龙眼睛处镶嵌帝王绿翡翠,右龙则为鸽血红宝石,镜框上则交织着红、黄钻点缀的日月。
男人将眼镜悬于翻开的资料两厘米。
照片处贴着红底入学照,镜片之下,年轻的男生皮肤黝黑,瞳仁是极浅的棕色。
隔着明式的降香黄檀书桌,站有一名六十出头的老者。
老者头发银白,妥帖的三件套西装,左手托着托盘,上有一盏青花缠枝莲纹压手杯,高扬的肉桂茶香盘旋着飘向高空,以及一份烫金邀请函。
老者向陆嵊报告,“老爷,谢沛堂送来了邀请函,邀请您下周参加谢氏十二代长孙的生日宴,现在外等候答复。”
陆嵊向下移动眼镜到姓名栏
江骛。
性别,男。
年龄,18。
籍贯,仙江市。
目前就读于仙江大学数学系。
冰凉的手柄擦过指腹那粒红痣,又挪回证件照,与昨日雨巷能看见他的男生,不是同一张脸。
老者继续说“谢氏十二代长孙名谢清源,19岁,是仙江大学管理系学生。”
陆嵊微抬左手,托盘里的压手杯瞬间隔空移动到他掌中,杯中汤色橙黄明亮,他尝了一口,味甘醇厚,生津滋味。
下一秒,托盘的那份邀请函消失了。
“是,属下明白。”老者收起托盘,躬身退出了书房。
老者穿过漫长的回廊,回到了前厅。
前厅,谢沛堂始终没敢坐下,他双眼深陷,流露着焦灼与期待,双手紧紧拄着手杖,瞧见老者,他快速整理了一下仪表,脚下加快走到老者面前,恭敬询问道“公良先生,陆先生怎么说”
公良也彬彬有礼微笑,“邀请函,主人收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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