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
薛蟠瞪着双眼,有些没听明白,什么委屈几日,什么含元殿待几天,他们那些学子,恩科考不考跟他薛大公子有啥关系,
“宝钗,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个酱菜,味道可是极品,外面吃不到的。”
虽然肉好吃,但是也不能天天吃,偶尔吃一些清淡点的,无非就是这些,寻常百姓恐怕连这些也吃不起,蹦说其他的了。
看到哥哥还不明白,薛宝钗把碗筷放在桌上,而后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红色考签,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哥,这是你的考签,走的是江南白鹿书院的名额,推荐信是金陵知府贾雨村的,今日就是入场的日子,等会兰哥儿来了,你就和兰哥儿一起过去,门外小厮都准备好了,”
也不等薛蟠什么反应,薛宝钗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就看到外面的雨,下的有些急促,但是在主屋的廊坊内,清一色穿着斗笠的小厮立在外面候着,看着薛蟠脑子一懵,
是了,他好像还是白鹿书院的子弟,当初是父亲花了三万两银子买进去的,只因受不了读书之苦,给夫子请了长假,借故家中有事,好像好长时间也没回去,一晃几年过去,自己都把此事给忘了,对了,那么久不是都结业了吗,
“宝钗说笑了,都好几年了,夫子早就把我忘了,哪里还有什么名额的事,再说,就哥哥这水平,读个书,看个信还行,要是真的科举,那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不说论语经意,就是那八股策论,当哥哥的不是寒暄,他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啊。”
薛蟠嫌弃的挥了挥衣袖,这也不是花钱找女人,或者打架取乐,真刀真枪的干,还真能拼一把,就是这识文断句,要了小命了,
看着哥哥有气无力的样子,薛宝钗的玉颜上,闪过一丝好笑,瞧着母亲担忧的样子,还有些无奈,母亲就是放不下心来,哥哥有些地方,也是母亲督促出来的,好事办了坏事,哥哥的性子,也就是这样养出来的,见到母亲着急,就屈身回来坐下,先是劝慰了哥哥一番;
“哥哥说的哪里话,如今天下士子,都纷纷入围,读书人的名声,哥哥不是不知道,仅仅是秀才,也能有一個好名声,另外,含元殿是郎君主考,哥哥去宫里面见识一番也是好的,至于中不中,哥哥尽心就好,”
薛宝钗只能把话说到这,算是薛蟠虽然心中抗拒,但知道妹妹一番好意,不说别的,挂着读书人的身份,一身儒服,再拿把折扇,画上一幅画,
那时候,再去青楼寻乐子,都比一般人受窑姐欢迎,文人墨客,各领风骚,更别说其他的了,想到此,心里就有些痒痒的,大武京城第一青楼,就是燕春楼,恩科过后就是诗会云集,花魁选举也一并举办,那时候,美女舞姬,还不是任由自己享用。
就算是没中,但怎么也算是参加恩科的读书人,考不考的上那就不要在意了,心中有些异动,但是一看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天,还下着雨,雾气蒙蒙的,要多难受,就多难受,
关键在于,下雨天,到处湿漉漉的不说,另外就是,自己虽然认识字,可是那个字虽说能写出来,也只有自己认识,其他人认不是认识,就两说了。
正想着,忽然又想到,刚刚妹妹还说和谁一起去的,兰哥儿,不会是贾兰那小子吧,他怎么也去了,
“妹妹说的在理,考试的事,哥哥能去,反正是考不中的,也别抱多大希望,还有,你刚说和谁来着,兰哥儿一起,荣国府不是没有其他人参加科举的吗,怎么兰哥儿还有名额。”
薛蟠不信这些,要是有,还至于昨夜闹得那一处,早上可听说了,人都被打的差点没了,明显是下死手,
薛宝钗眼神闪烁,有些话也不好说,尤其是她发现,郎君和大嫂子之间有些异样,虽然看不出痕迹,总觉得心中有些感觉,
“哥哥,看你说的,兰哥儿为何不能去,就算没有荣国府的推荐信,大嫂子可是书香门第,以往的亲朋好友,哪里还没几个人帮衬,兰哥儿科举,显然是易如反掌。”
薛宝钗当然也好奇大嫂子哪里弄来的推荐信,不过一想到大嫂子娘家,也是京官老翰林,弄一张推荐信,不过是手到擒来,也就没有多想,
“倒也是,无非是个推荐信,花银子也能买来,那行,今日就等兰哥儿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对了,外面下着雨,怎么还有那么些人,穿着蓑衣等着,去考试,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啊。”
薛蟠见事情已定,无奈,只能又把刚刚的大肉拿起来,继续啃着,反正这几日,怕是吃不上了,先过过嘴瘾,
哪知道,本还是面带微笑的宝钗,忽然变了颜色,
“哥哥还是把人都带上,小心一些,都说去年科举的时候,不少考生,路上出了事,没有按时入场,以至于错失机会,就怕有人故意为之。”
“哼,那是没有遇到你哥哥我,对付那些人,就不能留手,要不然,还以为你怕了他们,蹬鼻子上眼,那就走不脱了。”
薛蟠如今是打架,打出了经验,就像侯爷说的,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谁退都是死,
薛宝钗翻了个白眼,没说话,薛姨妈忍不住又骂了一声,
“说什么浑话,你妹妹交代的记清楚了,万不可粗心大意,毕竟兰哥儿也去了,伱看着点。”
“知道了,妈,小事。”
薛蟠大包大揽,想了不少,就是怎么做卷子,是一个没想成,三人正叙话,
门外,
传来丫头文杏的话语,
“小姐,西府大奶奶家的的兰哥儿到了,”
“呀,那么快,快让他进来,”
薛宝钗起身,就跟着出去,想把兰哥儿带进来,到了门前,只见一身水蓝色的袍服,头戴着方帽的男子,腼腆着脸,立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只是,这二人,看着有些熟悉,
“是兰哥儿啊,用膳了没有,快进来,”
贾兰不善言辞,点了点头,回道;
“宝姨,用过膳了,依母亲交代,要和薛叔一起去恩科,也不知晚了没有,”
一声“宝姨,”喊得薛宝钗红了脸,可不是这样,大嫂子还真是,还没说话,屋里的薛蟠听到动静,一口把粥喝完,净了手,就急着出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喊自己叔来着,倒是稀奇,
“行了,宝钗,你把东西收拾好,也别等了,准备马车,先去宫门口等候,毕竟那么多人,还下着雨,想要进去,还不等到什么时候,我和兰哥儿先去,自然是先到先进,安排好了地方,就安心等着了,”
薛蟠也没有妄言,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能去含元殿科举的,都是达官显贵之后,谁没个马车代步,就是进宫里这几步,需要走,可就难了,
“也好,文杏,让他们都跟着一起去,把东西,全部用油纸包着,别淋了雨。”
薛宝钗也未阻拦,哥哥说的也不为错,而且还安排丫鬟,在包裹里面,把所有东西用油纸给包上一层,以防淋雨打湿了,
说话间,外头马车已经备好,薛蟠也不废话,接过包裹直接扛在身上,
“走,别等了,兰哥儿,跟上,同乘马车,说不得,你这一去,就平步青云了,叔也沾你的光,顺顺文气进来。”
就这样,
一大一小两人,穿着蓑衣,带着丫鬟和小厮,就走出了梨香园角门,到了外面巷子,登上了马车,随着一声抽鞭子声音,马车带着人群,就缓缓离去,消失在雨天雾气之中,
门内,薛家母女还有些担心,薛姨妈不由得呢喃道;
“宝钗,你说他们没问题吧,”
“妈,你别担心,就这点路,还下着大雨了,能出什么事,咱们还是回去,妈,你还需要到老太太那边一趟,毕竟贾宝玉可是从正门走的。”
随着薛宝钗一提醒,薛姨妈恍然大悟这才想起了此事,是应该过去送行,
“你不说,妈差点就忘了,快,收拾一下,这就过去,别耽误了吉时。”
也不问外面的大雨,撑着油伞,就回了屋子,
却说荣庆堂,
碧纱橱的小院,
贾宝玉也算是刚刚起床,满脸的倦容,昨夜,看了一宿的经意,二更天才睡,堪堪睡了几个时辰,一大早,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一醒,就睡不着了,
照例起来更衣洗漱,单独用膳,
“宝二爷,东西都准备好了,安排茗烟,给您送到的马车上,另外,老太太和二太太他们,都在内堂等着宝二爷呢,”
身边的袭人,小心的端过一碗粥,用嘴吹了吹,放在贾宝玉面前,另一边的麝月,更是亲手拿着包子,喂了过去,
贾宝玉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紧张,没想到日子过得那么快,这就进场了,要不是外面下着雨,哪里有心情坐在这吃饭,随口吃了几个包子,腹中见饱,出声问询,
“什么时候去?”
“回宝二爷,您吃饱之后,见了老太太,和二太太,说了话就能走,荣国府距离宫里稍远一些,不过有马车,宝二爷不必担心,”
袭人拿着热乎乎的锦布,给贾宝玉净了手,
“行,也别等了,这就去吧,”
贾宝玉想了想,再等下去也是无意,还不如早些过去,到地方熟悉一下,起身去了廊坊角门,往内门走去,
内堂里,
昨日的人,也算是来了大半,邢夫人,二太太,还有王熙凤,并着三春,人算是到了,至于林黛玉和李纨,尤夫人,没了身影,贾母也不在意,昨日那一闹,有些别扭在里面,情有可原,
可是二太太眼里闪过一丝不高兴,心中对李纨也有了埋怨,更别说那个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是“没教养”的。
王熙凤坐在那,看着堂内之人,心里叹了口气,大嫂子显然是铁了心的想走,拦是拦不住的,只能看兰哥儿这次考的如何,万一真的祖宗显灵,中了,大嫂子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走也走不了啊,
“老二家的,宝玉的行囊可收拾好了,外面可下着大雨呢,”
贾母也是担心,前几天,艳阳高照,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今个下,这不是闹心吗,
二太太也有些烦闷,昨日的事,还历历在目,虽说老太太发话压了下去,也不知凤丫头办的如何了,见到老太太问话,回了神,还是想想今日,宝玉科举进殿重要,
“回老太太的话,早就给宝玉准备好了,所拿的东西,皆是用油纸包裹的,另外准备了蓑衣和油伞,以防雨下了大的,淋湿身子。”
对于他们这些勋贵之家,这些都是区区小事,无非是下人们多忙一些,反而是今年科举变了,也不知会如何,
“那就好,有道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准备好了,心中就不慌,最为重要的就是进殿,考签务必拿好,凤丫头,外头那些人准备的如何了?”
随着贾母的话音,王熙凤早就起身,走到了老太太身边,
“哎呀,早就安排好了,赖大亲自带着人跟着,送宝玉过去,还有昨夜的事,我准备让来旺拿着拜帖,今个就去顺天府衙门那一趟,我呢,也不能闲着,等顺天府那边,把人放出来之后,就去两位族老那边,把事情说开就成。”
王熙凤当然不能只说送宝玉的事,当着众人的面,把昨天该说,该办的事,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办了事的,也需要让大家瞧瞧,谁在府上出难题,又是谁在府上给解决的,
三春默不作声,坐在那宛如桌子板凳一般,只有邢夫人嘴角一笑,接了话,
“又是劳烦人家凤丫头,府上里里外外,操心不说,总有些人,在背地里不知捣鼓些什么,有时候,不为别人着想,也要为自己想想不是,”
邢夫人的话,明显的是冲着二太太去的,王熙凤尤为听得心中解气,有时候,大太太邢夫人,也不是那样讨人厌,
只有坐在炕上的贾母,脸色一沉,竟然用手拍了一下桌子,
“说的什么话,怎么,荣国府的事,凤丫头这个当家人就不能管了,老身就不明白,有的人说话,为何就要阴阳怪气的,能得了什么好,以后,不能说话,就不要说,坐在那就成。”
贾母显然是动了怒,说话也重了些,让邢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王熙凤见此,赶紧打了圆场,劝道;
“老太太别生气,大太太也是心中不顺,这些日子,可没少里外帮趁着,今日,乃是宝玉大喜的日子,说那些做什么,对了,也不知宝玉吃的怎么样了,虽说外面下雨,可是早去一些,总比晚去的要好。”
一提到宝玉,屋里人的心思就是一动,确实如此,这么久时间,也不知宝玉吃的如何,就在贾母想派人过去看看的时候,薛姨妈就急匆匆的带着丫头进了内堂,一到屋里,看见人都在,嘴角一翘,笑道;
“呀,老太太都在呀,也不知我来晚了没有,今个一早,就听屋檐下有喜鹊筑巢,在窝里叫着,我就知道,今个是个喜庆的日子,刚用膳,赶紧过来沾沾宝玉的喜气,”
薛姨妈一身紫色锦衣,笑呵呵走了进来,让沉闷的堂内,气氛为之一松,贾母脸上也就有了笑容,
“都看看,都看看,还是姨太太心疼宝玉,这么一大早就过来给瞧了宝玉,对了,宝钗怎么没过来?”
贾母往薛姨妈身后瞧了瞧,没看见薛宝钗跟着,随口一问,
薛姨妈抿着嘴,扭着腰,笑着走到贾母身边,
“还说呢,昨夜也巧,身子忽然有些不利落,又逢阴天下雨,这一来二去,今早,就起的晚了,我也就没叫她一块过来,免得不喜庆,”
都是女儿家的事,只能遮掩一番,贾母心中明了,也不多言,对着身边的鸳鸯示意,
“鸳鸯,你去看看宝玉如何了,不能去的太晚,毕竟是在宫里,听说也是洛云侯准备什么统考,想来睡的地方也是一样,早去,就能先选个好地方,”
贾母不愧是见多识广,洛云侯还真的就是这样做的,谁先到,谁先发牌子,谁后到,只能顺位往后排,
吩咐完,鸳鸯点点头就要去偏殿的时候,
恰逢贾宝玉带着两个丫鬟,就从侧门走了进来,一身白色的儒服,腰间系着金色宽带,富贵之气扑面而来,也让屋内众人眼神,不自觉的飘了过去,还别说,贾宝玉这一身读书人的标配,还真的有气质,
贾母面色一喜,这算是准备好了,也不在炕上坐着,就起身着急走过来,一把抱住宝玉,
“还是我的宝玉贴心,如今都能下场考试了,也不要心急,尽力就成,”
贾母是真的心疼贾宝玉,也不知道这三日里,又当如何熬着,
“到了那,万一是有不方便之处,你给巡考官说,让他转告洛云侯,总归是看着王夫人的面子,也不会刁难于你,”
再疼也只能这样疼了,贾母提耳交代,就怕宝玉受了委屈,周围的人听了,眼神闪过许多复杂神色,
只有王熙凤好似是听不下去了,劝道;
“哎呀,老太太,又不是出远门,就在宫里三天,总比待在那贡院里强多了,今个下着雨,躲在考棚里,还不知冻成什么样子,就算是雨停了,还得冷上一天,哪里像宝玉一般,在宫殿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这就是好彩头。”
“对对,不说了,老二家的,你叫人进来,送宝玉出去,”
贾母知道时间不等人,对着二太太喊了一声,
二太太急忙起身,给彩凤使了眼色,后者赶紧点头出去,
“老太太,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就在院里,宝玉直接上车就成,来人啊,先把蓑衣给宝玉穿上。”
还不等丫鬟上手,薛姨妈和王熙凤二人,就把蓑衣拿着,给宝玉换上,也不知宝玉是刚睡醒,还是真的有所悟,穿好所以之后,对着屋内人就是一拜,
“老祖宗,薛姨妈,二嫂子,母亲,儿子去了,”
说完,一挥衣袖,戴上斗笠,就出了屋子,冒着雨上了马车,也不知谁先呜咽一声,就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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