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对孙光辉的“不离不弃”,只不过是他身上还有利可图,而风雪里送完最后一程之后,她也很快又有了新的优质对象。甚至清音隐隐能感觉到,在原书中,柳红梅眼看革命形势不对,是很想离开孙光辉的,只是柳志强还没拿到他的“东西”,一直说好话安慰她再等等,再等等。
最终,她的“有情有义”感动了孙光辉,姐弟俩得到了不亚于从小清音那里得到的财富。
这辈子,因为糊涂蛋瞿老司令感谢错了“恩人”,林素芬苦苦经营的与瞿家的关系被柳家姐弟俩摘桃子,柳红梅找到瞿建军这么个更优质更有前途的对象这是原书中没有的。
也是清音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否则她早就跟孙光辉谈上了。
现在,瞿建军跟她分手了,她又重新步上上辈子的轨道。哪怕现在革命形势大不如前,但在正式结束之前,榨干这个前对象的最后一滴利用价值,还真像红梅大姐的风格。
清音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准备等顾安回来跟他商量一下。
可惜直到天黑,顾安也没回来,第一天清音到了诊室,就听见李福带着福宝过来了,清音连忙站起来,“这几天怎么样”
“福宝看着倒是开心不少,就是她奶奶也好几天没来过了,我让人在福利院四周蹲守,愣是没守到她,奇怪”
清音淡淡的笑笑,那应该是顾安那些街溜子的办法有用了。
“来,清阿姨帮你看看身体怎么样”
福宝连忙蹦跶着进检查室,自己把衣服撩起来。
清音一看,别说,还真别说,肉眼可见的比刚开始就诊那次小了。触诊一番,居然连腋下淋巴结肿大都消了
“福宝不疼了呢阿姨。”福宝眼睛亮亮的,一点也不害羞地说。
清音再三确认,没有红肿热痛,心里对老祖宗的智慧更加佩服。
自己还是太狭隘了,科班院校出身的她,第一反应还是太“西化”,其实在几百乃至几千年前,没有西医思维,老祖宗同样能独立的使用中医思维诊治疾病。
通过福宝的例子,清音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回春录的学习还是太过于局限,很多隐藏在朴素语言下的道理,还是被她忽视了。
又给福宝开了三副药,直到晚上下班回家,清音都在想要怎么多加学习的事,回到家也没时间跟小鱼儿玩。
不一会儿,马一居然裹着个包袱来了,一进门就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拨浪鼓,“来,妞妞玩儿。”
在当地,小女孩子们,无论大名小名叫啥,长辈们都统一的喜欢叫妞妞。
小鱼儿跟着奶奶没少出门,知道这两个字是叫自己,立马屁颠屁颠伸手去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清音有点头疼,马一无事不登三宝殿,且彼此都知道他们已经互不相欠了,他今天主动上门,肯定不是什么容易办的事。
果然,马一把家里打量一圈,暗自叹气,可惜了了
。
“马一爷可是稀客。”
马一干笑两声。
“一爷喝茶。”
马一哪有心情喝茶啊,一双老眼把清音家打量个遍,“妹子,你跟我说句实话,那只玉壶春花瓶真碎了”
“碎了,不瞒你说,事后知道能卖那么多钱,我肠子都悔青了。”
马一长长地叹口气,“何止是那点钱。”
“哦怎么说”
马一爷却不再说钱的事,转而问她是否还记得当时花瓶碎片扔哪里。
“就跟其它垃圾一起用撮箕扫了,倒垃圾堆里呗。”
清音心头一动,马一这人,虽然在道上名声不错,但说到底还是无利不起早之流,今天忽然这么冒昧的登门追问花瓶下落,连碎片都不放过,肯定是有问题。
“妈还记得去年打碎那花瓶碎片扔哪里了吗”
早就被交代过的顾大妈,也煞有介事地说,“当然是外面的垃圾堆,都多久前的事了,找那玩意儿干啥”
马一爷苦笑着说没啥,其实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仿佛那一块块瓷片扎到心上,扎出一个个血窟窿似的。
在清音一再追问下,他才小声说明来意,“具体花瓶有啥机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肖老太太嘱咐我一定要找到花瓶,那是她当年从岗村鬼子那里带出来的唯一物件儿。”
物件儿是真货,不然也不可能进岗村次郎的宅邸。但也不是什么稀品珍品,后来因为红卫冰搜家,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拿出去倒卖,随便换了几顿饭钱,再后来又易了几次主,倒腾次数多了,谁也说不清来龙去脉,最后落到信托商店。
“既如此,那还找它干啥,省得睹物伤情,白白让老太太难过。”
马一爷面露难色,却也不解释。
清音愈发肯定,花瓶绝对有蹊跷。
当年小莲英逃出魔窟,放着那么多的金银财宝不带走,偏偏拿走一个花瓶,这本身就不合理。
毕竟,随便在身上藏几根大黄鱼小黄鱼都够吃一辈子的,不比抱着个不值钱的花瓶跑路容易还省得被人惦记上。
“一爷,咱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这花瓶你从咱认识前一直找到现在,您就跟我透个底儿”
话说到这份上,马一爷犹豫片刻,“老太太那段时间病得糊涂了,只说要找到花瓶,也不说原因,现在倒是清醒了,每次说到花瓶的事又讳莫如深,我猜还是跟岗村鬼子的宝藏有关。”
清音瞳孔地震
搜刮民脂民膏,金银珠宝无数的鬼子岗村次郎的财富,那得有多少
清音不敢想象,后世她曾在贴吧里看过有人推测,根据电视剧和当地老人口口相传的说法,岗村在石兰省至少积攒了百万日元的财富
那个年代的日元,可跟八十年后不一样。那个时候市面上流通货币是法币,但贬值很快,物价上涨严重且浮夸,倒是日元十分,甚至比美元还值钱,三美元才能兑换到两日元。
100万日元,就相当于150万美元
还只是单石兰省一个地区,那还有全国其它地方源源不断搜刮运来的民脂民膏呢,虽然那不是他的主场,但翻一倍是绝对的。
至少300万美元的财富,这是啥概念呢哪怕不考虑这么多东西多年以来升值因素,单按照当年估计的价值,换算成龙国币也是将近600万,而目前,整个书钢一年的产值也只有一百万。
六百万足够重建一个规模更大的钢铁大厂
难怪后世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贴吧里研究财富下落的帖子多如牛毛,甚至有网友亲自来到书城市寻宝,直播都开了几个月。
接下来,马一爷的话也大概印证了这个推测“老太太回忆,岗村很狡猾,压根不信西方银行永久中立那一套,纸币一分不要,也不开账户,不好保存的古玩字画能卖就卖,换成金条存起来,金银珠宝那些更是,专门找匠人做了防腐防水措施,就是为离开做准备。”
战胜,这些就是他的战利品,堂而皇之带回岛国;战败,能运走就运走,运不走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将来他或者他自己的子孙后代来取便是。
而根据当时和后世的影像、图片和证人证实,这笔巨额财富,压根就没运出过龙国,甚至都没运出石兰省。
“外头的人都在说,至少300万美金的东西还在咱们石兰省内。”
“解放军刚进城那几年,有人把这条线索汇报上去,军方和当地政府也进行过多次搜寻,凡是当时技术能达到的深度和广度,他们都尽力了,但也都一无所获。”
清音痛苦极了,双手抱头,一声叹息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怪我啊,都怪我,那天怎么就不能拦着孩子去碰那花瓶,怎么就不能小心点,不行,就是变成垃圾我也得从垃圾站给找回来”
面目狰狞,悔恨交加,情真意切。
马一爷一大老爷们都看得不忍心,“算了算了,我也只是这么猜测,我问过信托商店的人,花瓶里里外外都没啥特别的,应该是我想错了,没了就没了吧。”
“这可不行,消息你一定要保密,我晚上趁着天黑去垃圾站看看,要不咱们一起”
马一爷一想到那臭烘烘的厕所一样的垃圾站就恶心,连忙摆手,“不了,你也别受那罪,我就是胡乱猜的。”
清音斩钉截铁,“那可是咱们龙国老百姓自己的东西,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它”
“是啊,一想到这些财富上沾的都是龙国人的鲜血,我一辈子良心难安,岗村鬼子当年残暴至极,听说司令部的厨师只是说错了洋柿子的颜色,就被他乱刀砍死,就连人一家老小和厨房里的其他龙国帮工无一生还。”
一点小事就滥杀无辜,牵连一片,就是古代的昏君诛人九族也没这么残暴的。
这倒是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样,岗村次郎除了贪财之外,最让观众恨之入骨的就是滥杀无辜,有时候只是看着花园里的花草就会莫名发疯,砍死种花的工人,有时是
当地乡绅送的书画,他看着看着也会砍人。
当时清音还猜测,这人莫不是精神分裂
送走马一爷,确定屋里屋外都没人,赶紧把门一锁,清音从柜子最深处摸出那花瓶,直接亲了三口。
妈耶,她可要出息啦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花瓶里里外外都没摸到什么异常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藏得太深,还是她手法不专业。
但不重要,东西在她手里就行,哪怕花一辈子,她总有办法搞清楚。她坚信,马一这么着急这个东西,绝对是有猫腻的。
“音音,大白天咋还锁门呢。”顾大妈系着围裙进来,“刚才马一说啥了”
清音不仅不回答,还一个劲傻笑。
“嘿,你这孩子,不会是傻了吧”
当然,她的宝贝儿媳妇不仅鬼哭狼嚎又哭又笑,从今晚开始还犯了个毛病翻垃圾堆
每天天一黑,就拎着手电筒,带着苍狼去垃圾堆刨食,别人问就说东西丢了,胡同垃圾堆找了几天没找着还去垃圾厂找,那可是个大型垃圾焚烧厂,每天进进出出生活垃圾不知道多少。
“今晚我跟你去吧。”好不容易,顾安那边彻底忙完南湾村的事,终于不用再加班了。
现在就连小鱼儿都知道妈妈去翻垃圾的事了,他只要回家问妈妈去哪儿,小丫头就会指着垃圾站的方向“啊啊”叫,还要指指狗窝的方向。
“你到底要找什么,有没有线索,让苍狼去找。”
清音这才想起来,苍狼可是屡立战功的军犬,凭着一个鼻子能排雷那种,但一想自己这么大张旗鼓其实是做戏给其他人看,“算了,今晚再去一趟,我就懒得演了。”
半小时后,垃圾焚烧厂外,两人一狗。
顾安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岗村次郎的财宝还在石兰省内”
“而且根据岗村谨慎狡猾的性格,他不可能把财宝藏在离自己太远的地方,一定是经常活动的区域,也就是书城一带”
“而现在,你手里的花瓶很有可能就是找到财宝的重要线索”
清音点头如捣蒜。
顾安沉默片刻,“这半个月的大张旗鼓,其实是做戏给所有人看”
“对,不仅马一,还有其他一切有可能觊觎财宝的人。”她相信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在八十年后都能看到多如牛毛的寻宝帖子,现在暗地里对财宝感兴趣的人只多不少。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能维持多久不好说。”顾安摸着下巴,吹了个口哨,一直给他们在门口把风的苍狼就迈着悠闲的步伐进来。
别说,苍狼这家伙真的智商很高,完全像个七八岁孩子,听话那种。
顾安面上淡淡的,但心里门儿清,早就冷静下来的岗村财宝论忽然死灰复燃,绝对是南沿村间谍传出来的,想要再次冷静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
且说柳红梅这边,信写好,毛衣也织好了,一切准备就
绪,抽一个星期天,一并交给海涛。
经过几天思考,她觉得保险起见还是把信件和毛衣分开邮寄比较好,万一被人看见或者最后到不了孙光辉手里。
“信不用拿到柜台,直接投递进邮箱就行,记住了吗”
“记住了妈妈,保证完成任务。”
“不要让人看见你寄信,要是路上遇到别人问你去干嘛,你应该怎么说”
“我就说妈妈让我给舅舅的同学寄毛衣。”
柳红梅慈爱地摸了摸他脑袋,这才高高兴兴去上班,等着即将到来的一场好戏。
吃过早饭,小海花找到妈妈屋里来,“哥哥你要玩解放军抓间谍吗”
这可是整个书钢家属区孩子们最爱的游戏,一般都是全厂联动,无论男孩女孩都能参与,柳家兄妹俩平时的游戏都参与不进去,但抓间谍需要很多人手,他们都有机会参与。
但海涛是谁呀,他心里一直记着妈妈说的话,完成任务,他才能过上好日子,才会有更多的求着跟他玩的小伙伴。
“滚一边儿去。”
海花横着袖子擦鼻涕,撒腿就跑。
海涛把东西带上,仿佛一匹孤狼,经过热热闹闹的抓间谍现场,头也不回的来到邮政所。邮政所在胡同口左边的马路上,他
正要投信,忽然看见不远处走来几个老奶奶,都是16号院的熟人,妈妈说这些都是最爱嚼舌头根的死老太婆,他连忙机智的把信又揣回兜里,先去柜台寄毛衣。
等一切办妥,出门发现那几人已经走远,这才赶紧把信塞进邮筒中,生怕被人发现,立马“咻”一声溜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一会儿,一只远远地跟着他的大狼狗走到邮筒前,皱着黑黑的鼻子吸了吸,又把爪子伸到投信口扒拉扒拉,居然把还没来得及掉进去的,正好卡在口子上的一封信给叼出来
另一边,有新人入职,清音抽空给三人做了一个简单的分工。英子因为做事细致,就分配在中药房,由白雪梅带着熟悉各种中药和配伍禁忌。另一个叫小王的,是高中毕业,因为家里有人学医,从小也算耳濡目染,懂些医学常识,就安排到西药房专门配药打针,专门干护士的活。
最后一个叫小刘的,性格非常活泼,是靠真本事考进来的厂子弟,清音就把她安排到门诊接待处,专门负责病人资料审核,有确实符合儿童关爱门诊要求的,就由她负责登记。
大家都忙,开会都是海绵里挤水,十五分钟说完就各就各位,清音让秦解放把福宝的病例资料收集一下,记录下来,这个例子很值得学习,整理好的资料顺便再给秦振华送一份,也算互相交流临床经验。
等忙完工作,已经下班一会儿了,清音赶紧往家走。
天气渐暖,清音本来已经给小鱼儿把母乳断了一段时间,谁知道最近这小家伙又有点犯奶瘾,闻见妈妈的味道脑袋就要拱胸脯,半夜醒来哼哼唧唧的还想像以前一样来两口迷糊奶,清音实在是工作忙,夜里被她哼醒
白天精力就不够。
顾安强行换到里面睡,把母女俩隔开,稍微好一点,可白天她就变得特别依赖妈妈,午睡不是妈妈哄就不睡,清音得赶紧回家给她喂饭,吃完早点睡一觉。
谁知刚走到家门口,苍狼大摇大摆走过来,一点也不像其它狗,看见主人回家又蹦又跳又摇尾巴,它的尾巴仿佛永远低垂着,只是冲她“汪”一声,然后又走回自己狗窝。
清音也不以为然,苍狼嘛,高冷嘛。
屋里,顾大妈正一勺一勺的给小鱼儿喂饭。饭就比大人吃的软一点,加上一些菠菜碎猪肝粉和芝麻碎,看着颜色很一言难尽。
“乖乖,再吃一点,别看丑兮兮的,你妈都说了有营养,能长高呢。”
“啊,张嘴,再吃一口,就一口。”
粉白粉白的小脸,早已染成了绿色,看见妈妈立马拍着巴掌,邀请妈妈共进午餐。
清音看着那绿油油的糊糊状不明液体,要有食欲才怪。可她看见妈妈,却忽然一改刚才的挑食样,张开嘴巴“嗷呜嗷呜”大口炫。
“我就说吧,鱼鱼就怕你,你不在,我和她爸都要哄,你一回来,她就跟会看人眼色的小狗一样。”
清音笑笑,因为她相对他们更严厉,不会无原则的宠她答应她的无理要求,一来一去孩子肯定更怕她。但好在虽然三人的育儿观念偶有不一样的时候,他们都是以她的为准。
用顾妈妈的话说,孩子是妈妈生的,妈妈还会害孩子不成就连安子也得靠后。
这不,清音只是进屋换个衣服的功夫,小鱼儿又不好好吃了,顾妈妈哄她“还吃不吃,不吃给狗狗吃了,啊。”
这不,被cue的苍狼立马来到门口,歪着脑袋,“汪”是谁在叫我
“对了,音音去看看,苍狼叼了个啥东西回来,我要看它还不让,用爪子死死摁住,就在它窝里呢。”
清音想起刚才苍狼的反常,这才反应过来,就见狗窝最深处,趴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寄信人是整个厂区和杏花胡同都没出现过的化名,收信人是书城市革委会孙光辉副主任。
不用想,肯定是柳红梅干的。
不过,看到洋洋洒洒足足写满三张信签纸的举报信后,清音发现自己还是小看她了,毕竟里头罗列着顾安的三宗罪呢。
第一宗,好大喜功,枉顾事实依据,把他立的几次功都描述成歪曲事实,打击异己的报复行为。
第一宗,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是远近闻名的街溜子,毫无社会责任感和青年觉悟。
第三宗,破坏革命友谊和婚姻就是说顾安破坏了一名优秀军人的婚姻,而这个“受害者”就是瞿建军,这也是三宗罪里最严重呢。
每一宗罪,都罗列清楚时间、地点、受害人,以及愿意出来作证的“证人”“证词”,三宗罪循序渐进,从个人私德有亏到缺乏社会责任感,再到居心叵测破坏革命这样的书写漂亮,逻辑清晰,文辞生动,任是谁看了
都会相信,继而被气得拍桌而起。
“顾安”这个人实在是太坏了,太反动了
而更过分的是,他的哥哥是尚未被完全定性的叛国者,他却能在堂堂国营大厂当上身负重任的保卫科干部,举报人严重怀疑书钢的选拔任用原则有问题,领导层大大的失职,急需组织上及时指正和教育
这就是把矛头最终点指向整个书钢,书钢为了保证陈老的项目顺利进行,就得弃卒保车,顾安最终会被钢厂抛弃。
要是反驳,光自证工作就得拖垮一大批人。
可不反驳,就坐实了顾安的居心叵测。
别说,清音还真被气得七窍生烟,这样一封五脏俱全的举报信要真落到孙光辉手里,那顾安就是不死也得坐牢啊。
“苍狼好样的,今天给你加大骨头。”
苍狼歪着脑袋“呜呜”两声,表示这就小菜一碟。
清音把举报信拿回屋里,压平整,一连喝了两杯凉茶,心里的火气才逐渐平复。
而更让她气愤的是,晚上顾安回来脸色也不太好,把小鱼儿送到顾妈妈那头,关上门,“我的副科长估计没戏了。”
“怎么说”
“今天刘厂长跟我谈话,说收到一封关于我的匿名举报信,目前被他截留下来,但举报人要是不放弃的话,恐怕会闹大”
清音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顾安一目十行的看完,可以肯定,“跟刘厂长收到的一模一样。”
“知道是谁干的吗”
顾安凝眉,半天不说话。
清音知道,他不说话,其实就是猜到了。他们仇人不多,有这个动机的人就那么几个,而有能力有才华写出这么一封有理有据举报信的人,除了柳红梅,他想不出第一个人。
“前几天本来想跟你说一下柳红梅最近的动态,她搭上孙光辉的事你还不知道吧”清音一字不漏,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顾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然是非常生气。
“这事,既然她要耍手段,咱们也不用客气。”
“你打算怎么办”
“等着吧,我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柳红梅这个人,不摁死她就是个祸害
接下来几天,大家发现清大夫的脸色好像更差了,于是大家一致觉得,肯定是夜翻垃圾没找到东西,给气上火了,本就怕她的人都恨不得躲她三米远。
倒是秦嫂子发现她心情不好,凑过来问,“怎么了小清”
清音只得把翻垃圾的事说了一遍,获得秦嫂子万分同情。
“找不着就算了,等你家安子当上副科长又能涨工资了,到时候啥好东西买不着”
清音面上还得装高兴,“正好,咱们上外头逛逛吧”
“是该做几件新衣裳了,胖娃娃都怕热,你家小鱼儿去年秋天的衣服已经小了,冬天的又太厚,不如咱们明天就上城北自由市场
吧”星期天大家都不上班。
清音欣然答应。
第一天出发的时候才发现,队伍之大实在令人咋舌,居然有十几人,除了16号院的玉应春母女等人,还有苏小曼她们院的。
小菊现在不仅能说话了,还说得贼顺溜,不仅是汉语,连玉应春那边的民族语言都能无障碍切换,这要不知道的,哪敢相信她去年还是个小哑巴呢。
众人七嘴八舌,就着话题说起自家孩子怎么怎么着,大家不比吃不比穿,就只比谁家孩子勤快,谁家孩子成绩好,这大概是每一个妈妈最幸福的时刻吧。
清音挎着篮子,又是想小鱼儿的一天呢
在自由市场逛了一会儿,买了点东西,清音借口要去看望朋友,和苏小曼一起跟大家分开。
俩人先找国营饭店吃碗水饺,然后直奔新华书店。
小红,钢笔我还有,去年你送我的都还能用,没坏。”
“那怎么行,我看鼻尖都勾了。”清音指着一支细细的金属外壳的钢笔,很有质感,“同志,这个怎么卖”
卖钢笔的售货员是个一十五六岁的姑娘,额头饱满,皮肤雪白,两根又粗又亮的麻花辫垂到胸前,显得整个人珠圆玉润,是这年代少有的富态长相。
虽然她们穿着不差,但她就是见不得长得比她好看的女人,柳叶眉一竖,“八块,买不起就别碰。”
原本以为这姐俩会吓得吐舌头,谁知清音却瞪圆了眼睛,“才八块”
“这也太便宜了,红梅大姐就有一支一模一样的,上次我还听她跟人说买作十八块呢,我说你们这是假的吧”
售货员柳叶眉吊得像两把能剜人心肝的刀子,简直有十一分王熙凤的韵味,“啥,咱们书城市新华书店怎么可能卖假货,你别胡说八道。”
苏小曼困惑,“那红梅大姐的怎么要十八块”
话未说完,“小红”清音拽了她一把,小声呵斥,“别胡说,红梅大姐的钢笔怎么可能是买的,那是孙主任送的,俩人马上就要结婚了,送支钢笔算啥。”
“那也不能把八块钱的东西说成十八块啊,看不出来红梅大姐这么爱吹牛。”
她们左一个“红梅大姐”右一个“孙主任”,售货员越听怎么越不对劲呢“哎哎同志,你们说哪个红梅大姐,哪个孙主任呐”
清音想要拉住乱说话的苏小曼,可惜已经晚了,只见她瞪着一双大眼睛,“当然是区医院的柳红梅大姐啊,还能有谁,咱们全医院都喜欢她,不过她怎么能吹牛呢不对,小花你说她是不是被孙主任骗了呀,本来买作八块钱的东西骗她说十八块”
“小花”据理力争“人家都快结婚了没必要说谎,小红你没见红梅大姐还给孙主任送毛衣呢,就青灰色那件,我还看见她天天织呢。”
俩人说得很“小声”,语气中不乏羡慕,柜台后的售货员却听得牙齿都快碎了。
骚货柳红梅,王八蛋孙光辉,都把他们隔开这么远了居然还能
联系,难怪她去年就送孙光辉的钢笔一直没见他用过,原来是转手就拿去讨好那老女人了她就说呢,最近孙光辉怎么多了件青灰色的毛衣,爱得跟啥似的。
他居然还说是外头买的,买的毛衣哪能那么合身这他妈的就是量身定做啊
一直到走出书店大门,苏小曼才忍不住大笑,“好你个清音,借刀杀人是被你玩得明明白白。”
那还不得感谢你配合。”清音挽着她胳膊,跟聪明人交朋友就是这点好,需要她们做什么只需要提个头她们就知道尾,没必要解释太多。
不过,往回转的时候,她们运气好,居然遇见一个卖野猪肉的,刚从山里出来,肉还热乎着,清音直接抢到一整只猪后腿。苏小曼则是不怎么在家吃饭,也不打算买回去便宜继母和弟弟。
回到家,顾妈妈舍不得一次性吃完,当天晚上包了一顿饺子,让苏小曼过来一起吃,剩下的切成小块,擦上盐巴,腌制成腊肉,要等到青黄不接的六七月才舍得吃。
前院的柳家,海涛和刚会走路的柳耀祖看着那一块块红通通滴油的肉,就跟卫兵似的整整齐齐排列在厨房外墙上,每天恨不得像其他孩子一样也去闻一闻。
那肉味啊,可真是香得要命
可苍狼不是吃素的,他俩想靠近肉一步,它就龇牙咧嘴。
海涛馋得快哭了,“妈妈妈妈,我想吃肉。”
柳红梅把自己的福利孝敬了家里,也挺长时间没吃过好东西了,以前还有瞿建军的补贴,她的伙食不差,可自从分手后一想到这儿,她就恨死了顾安
“交代你的东西都寄出去了吗”
“寄出去了。”柳红梅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自己儿子虽然大多数时候熊,但也有柳家人的特点,工于心计,经历过她和瞿建军分手一事后长大不少,不是普通的十一岁小孩。
“你确定两样东西都分开寄出去了”
“嗯,我还可以确定,谁也没看见,谁都不知道。”
“对了妈妈,这件事既然这么重要,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孙叔叔打电话说呢”
在他看来,写信多慢呐,打电话几分钟就能说清楚的。
柳红梅脸一垮,“不是我不想打电话,而是我不能。”
“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孙光辉自己管不住裤裆里那烂东西她一直不明着答应孙光辉,只钓着他,除了是看出来革命不是长久之计,他早晚有一天会倒台之外,其实也是心累了,不想再斗了。
孙光辉长得牛高马大,浓眉大眼,又有权有势,在书城市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关键还比瞿建军年轻几岁,惦记他的黄花大闺女比惦记顾安的还多。这些烂桃花里,从单位的小干事,到红专和工农兵大学的女学生都有。
整天面对着这些比她年轻比她漂亮家世比她好的女孩子,孙光辉难免会开小差,一开始她也哭过闹过,孙光辉还会心存愧疚,给她赔礼道歉保证再没有下次,可没几天新的小
五小六又冒出来了,她按下葫芦浮起瓢,身体累,心更累。
到后来,她已经妥协到只要这些小妖精不舞到跟前,她都装不知道,心想只要熬过这几年,等她靠着孙光辉的关系调到大医院,她就是卧薪尝胆也值了。
谁知道就在去年,有个叫徐玉环的售货员,愣是鬼迷心窍死缠烂打,要是别的小女孩子也就罢了,在她如来佛的手心里翻不出浪花,偏偏徐玉环不简单。这人浑身的肉,却又不过分肥胖,跟他身边以前那些满脸菜色的豆芽菜比起来,孙玉环是真对得起她名字,那叫一个珠圆玉润。
浑身的皮肤跟羊脂玉似的,白腻光滑,就这两项,哪个经过人事的男人受得了再加上她家世还好,父母都是干部,自己又在新华书店上班,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孙光辉就是块木头也抵不住嘛。
果然没多久就好得穿一条裤子了,柳红梅是最会审时度势的人,她知道自己长相和年龄都不占优势,唯一能打动孙光辉的就是善解人意贤内助,跟徐玉环硬碰硬肯定得不到好果子吃,不如干脆主动退出,还能博取孙光辉的好感和同情,以后有困难还能用上一用。
而这一次,就是她用孙光辉的时候。
她此时要是打电话给孙光辉,肯定会被与他同居的徐玉环知道,到时候以徐玉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打到单位来,她就完了。
她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她能忍得住,可孩子忍不住啊,接下来几天,后院的清音家不是酥肉就是饺子,不是红烧肉就是黄焖鸡,海涛刚吃进肚的半斤肉全都化为乌有,又开始撒泼耍赖了。
海涛从小仗着是柳家的大外孙,虽然有心计,但也完美继承了柳老太的口无遮拦,忍不住也埋怨孙叔叔怎么还不来,是不是跟瞿叔叔一样不要他们了,催她快给孙叔叔打电话。
柳红梅也纠结,那封举报信孙光辉到底收没收到,收到了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莫非是正在计划万全之策,想干一票大的
但顾家现在没什么权势,压根没什么油水,与其浪费时间搞这些,不如赶紧来把顾安抓走,能吃枪子儿最好,吃不了也得关一辈子,最好是在最艰苦的劳改农场里,没日没夜的干,让他活得比他哥猪狗不如才好
想着,她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悄悄用单位的电话给孙光辉家里打了一个。
白天更安全,她倒是想啊,可最近医院里管理严格,对没有正当理由的不能随意使用电话。偏偏科室的电话又安装在新主任办公室,钥匙主任自己捏着,柳红梅愣是钻不着空子。
今天晚上她值班,她故意把新主任诓走,才把电话接通,她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光辉快来有十万火急的事”,主任就回来了。
她也不知道孙光辉听没听出来她的声音,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惴惴了一夜,终于熬到天亮。刚回到杏花胡同,就见清音穿着一身半新的六五式军装,又青春又靓丽,靓到她穿在外面的白大褂都是那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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