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后, 秋雨绵绵不绝,一场比一场寒凉。
寒潮来袭,一周降温二十度。
冷风哗哗地吹,校园里蓊蓊郁郁的绿树红花似乎一夜枯萎凋零, 高大银杏金黄灿烂, 落叶在地上铺成厚厚的枯叶地毯, 踩上去有吱嘎吱嘎的脆裂声。
赵星茴最喜欢踩枯叶, 她穿毛绒绒的宽松短外套、牛仔裤和秀气短靴,意外地和于奕扬撞了衫,两人同色调走在色彩斑斓的林间小道,很有少年友谊的默契和美好。
以至于方歆偷拍了他们踩落叶的照片, 并投稿到了学校的报刊, 第二周报纸的首图版面就是这张图, 标题是秋日校园的美好记忆。
下面一行的专栏是学校的喜报, 有个全国中学生的科技竞赛项目, 本校数位同学的小组项目拿了一等奖, 其中闻楝的名字和小组合照赫赫在目。
校报每月一刊,放在教学楼大厅处任人取阅, 以往月份的校报都是无人问津,这个月不过短短几日,校报已经被全部抢走。
男生都觉得赵星茴漂亮。
女生呢, 谁会拒绝一个帅气弹吉他又超有个性的酷拽男生,谁又会拒绝一个好看温柔又优秀耀眼的男生。
这报纸方歆抢了一份, 黎悦也偷偷留了一份, 只有赵星茴两手空空。
她抢了方歆的报纸,于奕扬凑近看一眼“照片拍得不错。”
“谢谢夸奖。”方歆献殷勤,“我可以把照片发给你和星茴哦。”
“谢了。”
赵星茴也看见闻楝,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在竞赛小组成员中像小白杨一样挺拔惹眼,她疑惑问“你什么时候参加的竞赛项目我怎么不知道。”
“周六的活动,主要是竞赛老师指导,其实也没做什么。”闻楝并没看那张报纸。
两人的朋友圈和兴趣活动几乎不重合,赵星茴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在干嘛。
放学后和周末时间,闻楝的安排几乎很满,他在学校拿过大大小小不少奖,但一概不说,学校对校誉和家校合作比较重视,定期会把学生个人成绩和喜报寄到家里来,褚文兰看过闻楝的成绩,也会拿给赵坤则瞧瞧。
两人都很满意。
于情于理,资助闻楝当然是件百分百正确的决定,谁都看得出来,赵星茴和他的关系日趋友好,对家庭而言是件好事。如果这个孩子以后优秀有能力,亦对生意有兴趣,也可以在自家公司给他安排个合适的职位,怎么看都是一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一家四口坐在餐桌旁吃饭,气氛还算平和,赵坤则问问赵星茴和于奕扬最近玩什么,连周末都要一起出门。
“没玩什么。”赵星茴回话,“学校双旦晚会,他们乐队要登台演出,最近要开始排练,我给他们当舞台策划。”
“爸爸。”
赵星茴难得开口,“我这里需要一点赞助,人力和车子,你能不能帮忙”
“行行行,你要什么都跟你兰姨说,让她准备。”
只要赵星茴肯喊他爸爸,赵坤则就通体舒畅,“你要什么爸爸给你什么,保证支持你们的活动。”
褚文兰也笑盈盈开口说没问题“小茴你要什么尽管提,我们虽然不能去学校现场观看,心意上肯定鼎力相助。”
赵星茴不咸不淡“嗯”了声。
赵坤则再问闻楝最近在学校忙点什么,对哪个学科最感兴趣,以后想学哪个专业。
闻楝放下筷子“赵叔叔我觉得不管是什么学科都会它的独特魅力,没有特别偏向的科目,还没有考虑过以后学习的专业。”
“你这种想法很好,你们年龄还太小,高中阶段就要夯实基础,平时你缺什么,想上什么课,也跟你兰姨开口,让她帮你安排。”
“谢谢赵叔叔,谢谢兰姨。”
他再提起筷子,瞥见赵星茴挡着脑袋,偷偷朝他皱起鼻子,凶巴巴地做了个鬼脸。
于奕扬的乐队名叫天方夜谭,总共六个成员,男生女生兼有。
他拽着赵星茴当乐队兼职经纪人,也算半个编外。
赵星茴小时候也学过几门乐器,虽然凌微跳舞,但并不想让女儿走这条路,精挑细选给她选了钢琴和小提琴,小时候还在断断续续上课,后来夫妻离婚,无暇顾及女儿,赵星茴也因此半途而废,她乐感不错,后来喜欢收集摇滚唱片和cd,也愿意坐在台下,听于奕扬和乐队成员们弹唱自己改编的曲目。
学校的双旦晚会算是最隆重的一个活动,于奕扬提前一个多月开始准备节目。
那阵子他和赵星茴几乎形影不离,平时在学校同出同进,周末一起出门排练淘唱片看演出ivehoe,要么跟乐队成员吃饭娱乐唱ktv。
回到家,赵星茴敲开了闻楝的房门。
闻楝打开门,漆黑眸光明显愣怔。
她今天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玩,衣服穿得很潮,身上带着闪闪亮亮的夸张首饰,长发烫卷,脸上带妆,偏圆的眼睛被上勾的眼线拉得细长妩媚,嘴唇如饱满闪亮的果冻。
“喂,你不认识我了”赵星茴挑眉。
“没有”
在闻楝的思维角度,每个人都可以用一个词语来概括本人特质。
但赵星茴不是。
他会回避去抓取关于她的形容词,但几乎是一种令人不适的速度,她每一帧的词语都在变。
翻来覆去地变,不可控地变。
“我今天去听地下乐队,特意化了妆。”她笑起来还是清新的甜。
其实只用了眼线和唇膏,连粉底都没扑,但妆后效果出奇的好。
赵星茴歪着脑袋,看见书桌上的台灯亮着“你在看书吗”
“嗯。”
“我给你带了很好吃的芋泥布丁挞。”她变魔术似的亮出手中精致的甜品碟,眼睛闪闪,声音动听,“吃宵夜好不好”
“谢谢,我已经刷牙”
不容闻楝拒绝,赵星茴已经挖了一勺芋泥布丁,强买强卖似的硬塞进了闻楝嘴里。
闻楝措手不及,愕然抿住勺子,闭上嘴。
吃人嘴软,赵星茴毫无顾忌地拎过自己的书包“那个这几天都在忙,我落下的作业有点多,你能不能给我补补”
最近下午放学她和于奕扬在一起,到家时间比闻楝还要晚,周末又要出门,最适合写作业的时间就是夜晚睡觉前,只是与其自己埋头苦干,事倍功半的途径是牺牲闻楝的睡前阅读时间。
除非极少数的情况,否则闻楝不会拒绝赵星茴。
还是一起去餐厅。
空间合适,灯光合适,冰箱和吧台的零食也近在咫尺。
赵星茴上楼去洗脸换衣服,闻楝开了她的书包,帮她整理里头的文具纸笔和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再翻开了各科练习册。
“可以开始了。”
赵星茴换了软绵绵的卡通居家服,顶着丸子头和一张雪白素净的脸下楼,闻楝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餐桌上摆出了文具纸笔,灯光照在两人头顶,有静谧又安心的书房气氛。
闻楝讲题的习惯是会先复习一下课本知识,再在草稿纸上演算每道题的公式和解题思路,再盯着她自己做出那道题。
她摸出了手机“等下,还有个人需要在线辅导。”
视频拨给了于奕扬。
“小鱼的学习进度跟我差不多,我拉他一起进来听听,先把今天的作业补完。”赵星茴语气平常。
闻楝顿住了手中的笔。
他最近已经习惯这种这种局外人的角色,眼神和神色都无比沉默,安静地等她和于奕扬联系。
只是没有第四人在场,在近距离听两人谈天说笑并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
“星茴,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耳机”于奕扬问。
“你翻翻自己的外套。”
“外套卧槽,我扔洗衣机了。”于奕扬叹气,“我待会去找找。”
“活该,谁让你总是丢三落四。”
“”
聊天结束,赵星茴把目光转到闻楝身上,示意他继续讲题。
“这道题跟刚才的题目可以用同一个原理,但是难度增加了一点”
十分钟后。
这两个人又聊上了。
闻楝停住话语,神色有种静默的冷清,笔尖在雪白的草稿纸上洇出墨点,戳破了纸背。
时钟指针走过零点,终于结束今天晚上的补习。
赵星茴已经困了,跟闻楝说晚安。
她捏着手机懒洋洋上楼,于奕扬还没挂电话,两个人最后聊几句。
明明已经说了晚安,但电话迟迟没有挂断。
也许无人在意。
闻楝依旧坐在餐桌旁,手里还捏着那支笔,缓慢平静地收拾桌上的不属于他的书册文具。
孤寂的灯照着,他下颌至脖颈肩膀的线条冷薄,熬过睡眠时段的眼睛深而黑,浓密的羽睫低垂,模样疏离又冷淡。
今年秋冬天气不好,家里早早开了地暖。
两个人坐在餐厅也许会觉得有点孤单,赵星茴有时候会把爆爆抱下楼,她和闻楝看书写作业,它大喇喇躺在餐桌或者地板上陪他们学习。
还有手机里蹭课的于奕扬。
于奕扬问赵星茴“为什么要叫爆爆。”
“因为捡到它的那天,它一直扯着嗓子叫,只有抱在怀里才会安静。”
“那应该叫抱抱,拥抱的抱。”
“你不懂。”赵星茴淡声道,“这样叫的话,那就是讨着要人抱它,时间久了就麻木了,不会想再抱着它。叫爆爆是不讨好的意思,它可能会爆炸,也可能想要拥抱,这个由别人决定。”
于奕扬的确听不懂。
“笨蛋。”赵星茴念他,“意思就是说,不要让别人看穿你的期待,因为绝大部分期待都会失望,懂你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永远也不会懂。”
于奕扬“”
“ok,明白了。”
闻楝眉眼凝刻,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爆爆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尾巴扫着他的裤腿,喵喵地直叫唤。
他伸手一捞,把它抱到了怀里。
雪白的狮子猫踩在他身上转了个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在他怀里,小脑袋枕着闻楝的胳膊,宝石般的圆眼睛几乎要滴水似的注视着他,嗓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赵星茴凑到闻楝身边,脑袋几乎挨着他的肩膀,伸手到他怀里,揉了揉爆爆的脑袋“小坏蛋,你为什么要黏着他,为什么不到姐姐身边来。”
爆爆不会说话。
“因为你很久没有陪它玩,最近都是我去楼上陪她,也是我带她出去洗澡。”
她伸手拍了他一下,气哼哼“你什么意思竟敢挑拨我和爆爆的关系。”
“喵喵喵”
爆爆被强抢到了赵星茴怀里。
说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要是赵星茴太忙,就默认爆爆归闻楝管,家政阿姨每天会去楼上吸尘拖地,处理垃圾,但喂粮喂水,陪玩陪溜的事儿都要他来负责。
褚文兰知道这事,某天也跟闻楝提过,让他少接触爆爆。
她不喜欢有毛发的宠物,更不喜欢爆爆,皱着眉毛“我有猫毛过敏,看它一眼就全身发痒,你不要把它带到一楼和花园,最好是连碰都不要碰。”
“我明白了,兰姨。”闻楝道歉,“抱歉,我下次会注意。”
“虽然星茴性格娇纵,你也不用任她欺负,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没关系,这是她的猫,让她自己处理。”
闻楝轻声说好。
他记得念小学的时候,曾经在放学路上遇到过一只流浪母猫,只是喂了根香肠,这只母猫跟着他走过街巷,一直走到了家里,闻楝曾经短暂地收留过它,趁着家里人不在,偷偷去厨房煮鸡肉给猫妈妈补充营养,守着它生下了四五只小猫,只可惜后来伯母趁他上学,把母猫赶走了,把几只奶猫送到市场去卖,最后换了一袋蔬菜回家。
谁能抵住爆爆的可爱,她像云朵棉花糖一样蓬松柔软,大而圆的眼睛像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它喜欢撒娇也喜欢被人抱。
它叫抱抱。
有时候
赵星茴觉得闻楝很好用。
比如早上雨天帮她打伞的时候,比如帮她拎书包和网球拍的时候,比如借他的课堂笔记的时候,比如晚上他陪她写作业的时候
她以前抗拒家教,但现在不抗拒闻楝教她。
抗拒家教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另外那是褚文兰请的老师,这些老师会定期跟家长汇报学生的学习进度和课堂表现。
但闻楝从来不会跟褚文兰说赵星茴如何。
她有的时候也会意识到。
闻楝是闻楝,褚文兰是褚文兰,他们不是联盟,只是一种因果关系。
只是赵星茴发现,闻楝熬夜的次数越多,话越来越少,神情越来越冷清。
那天晚上的功课辅导结束,没等赵星茴停笔,闻楝已经推开椅子,端起桌上的水杯和果盘送去厨房。
赵星茴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莫名觉得他情绪有点冷淡。
也没什么,只是刚才她一边写作业一边和于奕扬聊天。
“明天约几点”
“到底要是去换音响还是换cd”
“”
两人已经同班了,但依旧有很多零零碎碎的话要聊,直到赵星茴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挂断了视频。
闻楝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站在水槽边清洗杯碟。
厨房没有开灯,只是半片玻璃借了餐厅的灯光,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身姿清落,半张侧脸隐于晦暗阴影,眉眼鼻唇的线条有如水墨山水的剪影,轮廓已经逐渐褪去青涩,反倒渐出深邃轮廓。
赵星茴把自己的水杯递过去“喏。”
闻楝接过了她手里的水杯。
“闻楝,你好像在不高兴。”
他没说话,任由水流哗哗流淌,拧关水龙头,把水杯搁在旁侧沥干,才开口“没有。”
“就是有。”
赵星茴扭头去看他,“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闻楝垂睫抿唇。
“可是你脸上写着不高兴。”
她凑近打量他,伸出手指,本意是指出他表情的破绽,朦胧灯光下,细长指尖点点,轻凉的手指径直触上了他的眉心。
别管神情如何平静,那清幽的眉棱皱着呢。
闻楝的脸猛然往旁一撇,躲开了她的指尖,顺势转身朝外走。
好像是不耐烦,也像是嫌弃。
“闻楝。”
她收回手指,柳眉竖起,跟在他身后,“你干嘛啊”
“你给我站住,我跟你说话呢。”
如果闻楝很拗的话,那赵星茴的性格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爱听别人的话,也不喜欢别人不听她的话。
“闻楝你是不是又在讨厌我”
“嫌我浪费你的时间还是不耐烦再应付我还是觉得我做作业太笨”
她神色微恼,蹬蹬跟着他“你刚才就对我满脸不耐烦。”
闻楝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手指落在门锁手柄,平静回头“我没有不高兴。”
“只是工具人也有想休息的时候。”
他推开房间门“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赵星茴莫名一愣,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关在了门外。
她骤然回神,揪起了眉毛,语气微忿,咚咚敲门“喂,大半夜的,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外面你有没有一点绅士精神。”
这是她的家。
闻楝时常会觉得她无理取闹,也只是下意识回话,语气微冷“你可以打电话给于奕扬。”
对。
不对
他好端端地扯于奕扬干嘛
赵星茴冷哼了声,翘起下巴“对啊,小鱼可比你好多了,人家至少有什么说什么,坦坦荡荡,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天天板着一张天然无害的脸,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她一边抱怨一边蹬蹬蹬上楼。
这顿不能称之为“吵架”的吵架发生得莫名其妙,以至于赵星茴大半个月都没搭理他。
晚上赵星茴宁愿自己熬夜做作业到半夜也绝不下楼敲门。
两人虽然还是一块上学吃饭,但中午两人坐在同一张餐桌也一声不吭,没有人察觉,赵星茴可以和任何人开心聊天,除了闻楝。
闻楝并不在乎她的冷落,他人缘一向好,也可以和黎悦聊聊学校考试的事情。
赵星茴撇开脸,瞟一眼他那张温良无害的脸,跟黎悦聊天时温柔平和的神色,心头恶劣,忍不住在餐桌下踹了他一脚。
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闻楝岿然不动,连眼风都未偏移。
两人无声无息冷战了这么久,最后开口说话还是因为下雨。
临近圣诞节,天气骤然降温到冰点,下了一波又一波冷雨,于奕扬的乐队每天都在学校紧锣密鼓地练习,连带着赵星茴也忙起来,每天去现场看他们的排练情况。
那两天本来天气已经放晴,谁知道临近中午又开始阴云密布,寒风凛冽,放学时间飘起了冷冰冰的冻雨。
闻楝拎着伞下楼梯,打算去实验楼做实验。
他在一楼大厅的屋檐下顿住了脚步
赵星茴和于奕扬都没带伞,两人并肩在站在屋檐下听歌聊天,顺带等雨停。
正如报刊上的那张合照呈现,同样是优渥家境里长大的孩子,两人无论是身高外貌还是气质都很耀眼,也很般配。
闻楝把伞递了过去。
“不要。”赵星茴不看他,很有骨气地偏过了脑袋。
闻楝转而把伞递给了于奕扬,语气温和“你拿着吧,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不着急走。”
于奕扬赶着去学生中心排练,没有推辞,接过伞,笑道“谢了。”撑开伞,把赵星茴捞走了。
闻楝沉默地看着两人在凄风冷雨中共撑一伞的迷离背影。
等两人背影消失。
他拉紧外套,沿着屋檐走进了冷雨里。
圣诞节那天正好是周末,赵星茴和朋友们去听了圣诞音乐会,去餐厅聚餐吃饭,在市中心巨大的彩色圣诞树前拍照留念,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收了很多的礼物。
晚上回到家,她把那些漂亮礼盒都堆在客厅,一件件拆礼物。
燕姨在厨房里煮姜汤,问她要不要喝一碗。
“阿楝淋雨生病了,吃了两天的药也没退烧,他又不愿意去医院,我给他煮点姜汤喝喝,祛祛寒。”
赵星茴眼睛变得圆溜“他人呢”
“在房间躺着休息。”
“我去看看。”
赵星茴趿着拖鞋,径直推开了闻楝房间的门。
室内灯光调得很暗。
这个房间以前就是客房,几乎没有人住过,赵星茴知道里面的陈设,不过是简单的床铺和书桌衣柜。
闻楝的入住没有改变房间的格局,除了桌上增加的书籍和搭在椅背的外套,依旧是简单干净的模样。
床头柜摆着药品和水杯,阅读灯的光线明亮又柔和,无所遁形地照亮了倚在床头安静看书的人。
闻楝听见动静,愕然抬头看她。
赵星茴已经迈进了房间几步,又突然僵在原地。
好像从未发觉
原来他的模样是如此清晰明澈,浓黑短发衬得他的眉眼如墨,长睫如羽,瞳仁黑深,高挺的鼻梁落下侧影,少年的脸庞已经有了初显的棱角,柔软淡白的薄唇完全中和了五官的冷锐,而在灯光的照耀下,敞开的睡衣领口下也有宽直的肩膀、细腻白皙的皮肤和清棱的喉结和锁骨。
闻楝还没有开口计较她突然闯入,赵星茴却突然梗住,欲言又止,最后咬了下唇,别别扭扭又理直气壮地问“喂,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闻楝脸上有体温升高引起的病态的潮红,只是眼下好像更严重了点。
他先伸手摸了摸脖颈锁骨,收敛衣领,最后慢吞吞取出一支水银温度计,哑声道“没找到别的体温计我在量体温”
赵星茴抿了抿唇,无话可说。
她穿着很应景的红色毛衣和格子短裙,头上戴着还没摘下的鹿角发夹,清新可爱的圣诞少女,别别扭扭地站在床边。
“体温多少度”
“还好。”
“还好是多少”
赵星茴蹙眉嫌弃他用词不准,直接上前抢过他手里的体温计,低头一看。
389c。
“你什么时候生病我怎么都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
如果她不曾用心,那世界就在她之外。
实验室没开暖空调,闻楝淋了雨,第二天早上已经有点不舒服,但他身体一向健康,也没当回事,正常上学念书,最近气温骤降,班上生病的人也不少,教室空气混浊,拖了几天,毫无意外地倒下了。
闻楝不提别的,喑哑开口“我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你赶我”
他态度不冷不热“我身上有病菌,小心传染给你。”
“你吃药了吗”
“吃过了。”
“什么时候吃的,为什么还没退烧”
闻楝嗓子难受,也不想开口说话,把手中的书阖上,想休息的姿势“待会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赵星茴不走,只是悻悻在旁边站着“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
“燕姨说你都发烧两天了,应该去医院看看。”
“不用。”
“我让司机进来,送你去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闻楝蹙起浓眉,嗓音冷清,“你出去,不用管我。”
赵星茴能听出他情绪不好,按捺着烦躁的不好。
她抿了抿唇“你生病发脾气,我是不会和你计较的以前的事情也算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就是有天生的优势,可以大度地说不计较。
“谢谢你的不计较。”
他偏首不看她,嗓音喑哑,语气冷如冰雪,说完这句话再不开口,只是冷淡垂眼,默不作声地靠在床头。
已经是完全不想理睬她的状态。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燕姐把煮好的姜汤端进来“阿楝,你把这碗姜汤喝了,退烧药不管用的话,也许出出汗能好点。”
闻楝说谢谢,接过了姜汤。
房间有药品苦涩气息和热腾辛辣的姜汤气味萦绕,闻楝和燕姨轻声说着话,说这姜汤要趁热喝,汤里加了葱段,虽然味道不太好,但很祛寒之类。
赵星茴好像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冷落在一旁。
她不习惯这样,转身就走。
闻楝听出了她脚步里的怨气,淡淡掀开眼帘少女拗着精致下巴,倨傲地甩手走了。
本来要上二楼。
走了一半的楼梯,赵星茴又想起客厅里那堆还没拆的圣诞礼物,挑出了一个小的礼盒包装,气鼓鼓地扔进了垃圾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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