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人类有近百年没有碰到过这么棘手的天气了。

    风吹海立，滂沱大雨汇成瀑布。

    夜晚，所有人都收到了一条停课讯息，师生无要紧事不能外出。三年级以上学生通讯全开，随时准备支援学校。

    “不知道会不会有鱼被冲上来。”孟衔青望着楼下的积水，若有所思地说。

    “你也是想瞎了心。”楚舟说。

    降水量虽然大，但校内有优良的防洪装置和排水装置，足够及时控制地面的水位。

    果真没过多久，学校就撤销了支援预警，备战状态的学生终于躺下休息。

    让人头疼的是这场雨带来的气味。

    张镜迟又失眠了，身体疲惫，但意识很活跃。

    他五感灵敏，能闻到一点挥之不去的腥臭味，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

    然而他实在困得很，所以把被子蒙过脑袋，勉强隔绝这股味道。

    他睡着了，可惜没睡多久就被臭醒了。

    腥臭味好像越来越浓郁了。

    北屋内昏暗，靠墙的另一端，孟衔青趴在被窝里睡得正熟。

    白天训练强度大，他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张镜迟静悄悄地走到阳台边。

    他们回到寝室那一刻就把所有门窗紧闭。

    生活区地势高，且寝室在四楼，这场雨本来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是这股味道实在恶心人。

    阳台边能闻到的味道更加腥臭，乍一闻像是风干的唾液，再一闻像是几吨发馊的垃圾从天而降，恶心得让人头晕。

    绿植摇曳，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砸到地上。

    动静像是有怪物在外面横冲直撞。

    张镜迟有心想出去查看情况，不过这种时候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听从一个权威声音的调度，最忌讳个人乱来。

    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学校方重新发出请求支援需求讯息。

    张镜迟坐在客厅内，打开了一盏小灯。

    客厅的窗时不时还晃一下，从里面往外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被窗户晃动的声音吵得心烦，张镜迟走过去摁住了窗框。一丝冰凉的寒意从窗沿传到他的掌心，恍若一只怪物伸出舌头舔了他一口。

    张镜迟冷冷地瞥向手掌的方向，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注视着他。

    他竟然不觉得陌生。

    在他无数个短暂的混沌梦里，他总是被卷进这样粘稠，湿冷的黑暗中。

    贪婪、恶意、渴望、祈求、杀气堆积在黑暗里。

    张镜迟掐了下自己胳膊上的软肉，麻丝丝地疼。

    他啧了一声，原来不是在梦里。

    窗外有什么东西嚣张地注视着他，阴冷的恶意还想再舔他一口。

    咔地一声火光闪现，张镜迟举着火苗靠近窗户，那股阴冷的寒意跑了，窗户不震了。

    怂货。

    张镜迟随手点燃三支卫生间专用香薰，插在窗沿。

    烟雾缭绕，浓郁的气味驱散腥味。

    这味道闻着提神，张镜迟更清醒了。

    他不打算马上回到床上数鸭子，于是待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登录学校论坛，想看看有没有其他被这场雨搅和到睡不着的学生。

    暴雨影响网络，论坛加载了许久都只有一条帖子。

    固定红帖第58届校草选拔大赛正式开始啦

    张镜迟算了下时间，他们这几天忙碌得不行，完全忘了这回事。

    截止至两个小时前，校草选拔大会报名期结束，校草选拔大赛从今天开始了。

    这条帖子热度很高。

    外面下着大暴雨，这条与暴雨无关的帖子热度居然比前几天还高许多。

    张镜迟莫名地不想点进去。

    他刷新了两次，论坛虚拟屏上才缓慢地加载出一些不一样的帖子。

    其他帖子出来的速度比便秘还艰难

    捞捞27号神仙选手，我要看他c位出道

    买股帖，反三倍，最低1星币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扒一扒18号选手的黑料

    收id，大量收id

    一连几条帖子加载出来，没有一条跟这场大雨有关。

    第一条置顶红帖的热度翻倍，从几千点击瞬间变成几万点击，而且还在实时上涨。

    张镜迟沉默地望着红帖下方的数据。

    这熟悉的诡异感。

    张镜迟退出论坛，拨打应急报警电话。

    铃声响了两声就自动挂断。

    他尝试打开其他社交软件，发现光脑上只有论坛可以打开。

    虚拟屏默认的湛蓝色皮肤颜色变得深沉，智能机器人无法召唤出来，默认界面多了一个小图标，是一颗翠绿色的草，底下用墨紫色字体写着危险交换生。

    张镜迟平静地进入这个图标，进入一个与校友软件相似的界面，下方有三个小图标学分记录和道具栏以及学生信息。

    界面默认停留在学分记录，他有两条记录

    '生命的奥秘'讲座担任观众，已完成，总计04分

    危险高校校草选拔大赛，进行中

    “骨碌碌”

    这声音是从北屋传出来的。

    张镜迟一愣，顾不上继续往下翻论坛，连忙起身回房间。

    他刚站起来，南屋的房间门朝外打开，楚舟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大半夜的，你坐在客厅里干什么”

    张镜迟回头看了楚舟一眼，却没搭理他。

    他一把推开北屋的房间门走进去，同时打开房间的灯没成功。

    屋里依然很宁静，张镜迟在来回滚动的骨碌碌声中听见了熟悉的轻鼾声，暗自松了一口气。

    生活区有智能系统全面覆盖。

    暴雨开始以后，学校发了一则通知，说生活区会暂时切断人工智能系统。

    所以生活区内所有设备都回归了原始的用法。

    张镜迟第一次使用房间里灯光开关是在入睡前，熄灯的时候。

    第二次就用不了了。

    他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开关，啪嗒啪嗒的声响跟骨碌碌声混在一块，敲出别样的节奏。

    “骨碌碌”

    “啪嗒”

    张镜迟眼前一黑，客厅的灯光也没了。

    “你怎么把灯关了”楚舟有些焦躁，拖鞋在地板上蹭出沙沙的声响。

    张镜迟随口道“断电了吧。”

    没有光了。

    张镜迟放弃开关，同时一把将房间门关上。

    他顺着骨碌碌的方向往房间里走，径直走到了孟衔青的床边。

    骨碌碌的声音就在孟衔青的床底下。

    他摸到孟衔青的身体，一巴掌抽在孟衔青的胳膊上“衔青起来训练了”

    楚舟纳闷地说“大半夜的，训练什么啊”

    沙沙声停在北屋门口，楚舟想走进去，结果被门挡住了“镜迟，你怎么把门关了，我还没进去呢。”

    孟衔青的鼾声一滞。

    张镜迟这一巴掌没收力，孟衔青睁眼前先察觉到胳膊上火辣辣的，他一把推开张镜迟，没推动“我操，你干什么”

    张镜迟声音平静“叫你起床了。”

    楚舟在门外喊“叫起床就叫起床，你打他干什么”

    “”

    孟衔青还未完全清醒，如果不是胳膊上火辣辣的痛觉，他估计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要不然他的室友为什么都醒了。

    平时沉稳寡言的那个给了他一巴掌，平时恨不得跟他干死仗的那个站在门外给他打抱不平。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楚舟都会替我说话了”孟衔青不确定地辨认道。

    “这有多稀奇的，再怎么样我们也是室友。”楚舟敲了敲门，“疼吗我进来看看你”

    孟衔青没说话。

    张镜迟那一巴掌把他从梦里扯出来，楚舟这一句话则是直接把他吓清醒了。

    认识这么久，孟衔青从来没听过楚舟这么礼貌地跟他说话。

    还疼吗我进来看看你。

    这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死了吗我进来杀杀你。

    而且楚舟来他们这屋从来都是直接推门进的，什么时候敲过门他们寝室的门压根儿就没有锁。

    冷汗爬满了后背，孟衔青默默地爬起来，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

    “你把楚舟关外面了”孟衔青小声说。

    张镜迟啧了一声“那要不然我放他进来”

    孟衔青连忙说“不要。”

    屋子里一点儿光都没有，张镜迟打开光脑，虚拟屏自带的荧光勉强让他们能看清对方的眼睛。

    不过他们看不见更远的地方。

    楚舟被晾在门外太久，倏地冷哼一声“你们是要孤立我”

    “我们睡了，你回去吧。”张镜迟冷声说。

    楚舟“再这样我生气了啊”

    孟衔青匪夷所思地说“你爱生气生气呗，你哪天不生气”

    楚舟“”

    他终于不知道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沙沙声愤愤地从门外离开。

    声音远离门口。

    孟衔青抓紧张镜迟的手，他已经醒得不能再醒了“妈呀，吓死我了外面那个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不重要，反正不是楚舟。”张镜迟简单把自己醒来以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客厅里插了三根厕所蚊香，稍微驱散了一点大雨的腥臭味，但是臭味仍然有残留。洁癖狂楚舟醒了以后居然好似完全没有闻到这股臭味。

    真正的楚舟，大概会捏着鼻子冲出来，说谁他妈拉在客厅了。

    张镜迟皱了皱眉“但是它长得跟楚舟一摸一样。”

    “那楚舟去哪了”孟衔青倒吸一口气，“附身借尸还魂还是”

    “果然当初还是不该选这么不吉利的寝室牌，我们早该跟教务处申请换寝室牌了，谁好人家保留三个4的寝室牌啊”

    他越想越着急，从床上跳下来“不行，我们不能让楚舟自己待在那边。还是得过去找他”

    “等一下”张镜迟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衔青你冷静一下，我觉得我们现在也不在寝室里。”

    “我们”孟衔青停下来，“那我们在哪”

    张镜迟说“游戏里，那个学分游戏。”

    他摸了摸床紧挨着的那一面墙壁，“第二个学期的时候你嫌床太硬睡着不舒服，花钱买了一个，让人做成学校规定的款式偷偷送到寝室里，然后丢了原本的床。寝室里的床比你后来换的那张高一点，在墙上压了一道印。”

    “我记得。”孟衔青摸了摸墙壁，指腹底下，墙面平滑，比新砌的还干净。

    他打了个冷颤。

    暴雨更大了，狂风直拍窗户。腥咸的臭味从缝隙里钻进室内，越来越浓郁。

    张镜迟坐在黑暗中，看着孟衔青把光脑翻一遍，尝试给楚舟打电话，接着尝试报警，最后回到了论坛里。

    第58届校草选拔大赛正式开始

    张镜迟在寝室里摸索，找到了两支香薰蜡烛。

    用客厅里顺回来的打火器点燃蜡烛，寝室里终于有了光线。

    寝室里的布局跟他们原本的寝室大致一样，稍微马虎一点儿的人都发现不了自己什么时候被挪出了寝室。

    一回生二回熟，孟衔青看见帖子的这一刻就明白了“学分活动。”

    “上一次是当观众，听讲座，这一次是竞选校草。”

    孟衔青抹了把脸“明明我们没有报名。”

    他看着那条标红的帖子，总觉得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阴冷的邪性，完全不想打开它。

    然而他们现在别无选择。

    一阵欢快的音乐传出，五彩缤纷的虚拟彩带炸开。

    “盼望着盼望着第58届校草选拔大赛终于开始啦”

    欢乐的女声操着播音腔大声宣布“本次校草选拔大赛经过充分宣传，总报名人数突破千人，最终报名人数为2390人”

    “但是”

    “经过主办方的认真筛选，淘汰美丽的咖啡豆、会甩舌头的美人、蓝皮肤大眼睛等等不符合参赛条件的选手，剩余参赛选手仅有128人”

    “初赛投票通道已经打开，投票限时24小时，第一轮投票截至后，将选出100名选手，前往第58届校草选拔大赛舞台现场跟评委们合影”

    “亲爱的选手们，注意啦一定要在规定的时间内为自己拉够票数，避免淘汰哦”

    眼花缭乱的特效结束，熟悉的血色倒计时出现在虚拟屏上方

    投票通道将于21小时后关闭

    与此同时，128名参赛选手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张镜迟和孟衔青分别位于4号和44号。

    孟衔青看到这个选手号码脸都青了“我讨厌这个数字。”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另外一百多名选手大部分是陌生面孔，他们在学校里没有见过这些人。

    唯一眼熟的面孔是个娃娃脸，叫夏天安，他们在上一场讲座中见过这个人。

    娃娃脸给他们的耳机道具在楚舟身上，他们从讲座里离开之后，道具就跟着消失了。

    投票通道已经打开，帖子下方十分热闹，不少选手已经获得了票数。

    夏天安票数最多，他总共有10票，目前暂居第一。

    张镜迟和孟衔青0票，倒数第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