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笃笃

    敲门声每隔三十分钟响起一次，这是第六次。

    下一次敲门声再响起时，就到了天将开亮的时间。但暴雨没有停止的迹象，窗口糊了层黑布似的。

    张镜迟和孟衔青从最初的紧张到摆烂。

    他们发现如果不能离开寝室的话，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张镜迟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孟衔青不敢自己待着，紧跟着他挪过去。

    昏暗中，有什么东西从孟衔青的床底下出来，骨碌碌地往张镜迟的床底滚。它机敏地避开蜡烛光亮照亮的地方，快迅猛地冲过去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前路被堵住，它的世界陷入了真正的黑暗。它试图往后退，后面的道路也被堵住了，接着它悬空了。

    孟衔青拿着一卷垃圾袋缩在床脚。另一侧，张镜迟清瘦的手搭在床沿，躬身看着地面。他用力一拽，贴着黑色垃圾袋口从床底拽出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

    这东西刚开始懵了，被提出来才想起来挣扎。也不知道垃圾袋是什么材质，它如何鼓动都没能把垃圾袋扯出一个口子。

    张镜迟举着垃圾袋往蜡烛面前衣摆，塑料膜勾勒出它的剪影，一个人脸的轮廓投影到墙上。

    孟衔青打了个冷颤，好险没再叫出声。

    一个脑袋。

    “跟着你来的。”张镜迟说，“我就是听见它的声音才进屋里来找你。”

    孟衔青有些崩溃“不是，为什么这种东西都往我这里来”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张镜迟一回想，听讲座的时候，断头女尸是孟衔青拍出来的，后来冒出来那只小鬼也喜欢找孟衔青玩，孟衔青身上可能有什么吸引这种东西的特质。

    想到断头女尸，张镜迟仔细打量塑料袋的轮廓，虽说看不清里面头颅的具体模样，但能从后面鼓囊的这一坨看出是个长头发的脑袋。

    张镜迟神色古怪，越看越觉得这脑袋就是讲座里被孟衔青拍掉的那一颗。

    “你记不记得你和楚舟怎么离开讲座的”张镜迟问，“有没有什么东西跟着你”

    孟衔青很无奈“讲师说讲座结束，我们就坐在教室门口了。你睡着了，我们光顾着把你弄回来，没注意到那么多。”

    张镜迟没瞒着他“这颗应该是从那个讲座跟着你过来的。”

    孟衔青搓了搓鸡皮疙瘩“她想干嘛啊”

    张镜迟晃了晃垃圾袋，冷声问“你想干什么”

    垃圾袋没有动静，意识到自己挣脱不了以后，头颅就不动了，可能想把自己伪装成一颗球。

    张镜迟扎紧垃圾袋的口子，环顾一圈，不知道该把它丢在什么地方。

    暴雨不见消减的迹象，阳台的两面透明门外黑不溜秋，时不时有狂风咆哮，也不知道黑暗中有没有更恐怖的东西。

    不敢开门把它丢出去。

    张镜迟把它丢在房间门口，拿一个箱子扣住它。

    “真重。”他扭了扭手腕。

    头颅躁动地动了动，把箱子撞出哐哐声。张镜迟又嫌吵了，又把箱子拿走，将垃圾袋挂在门把手上。头颅再挣扎只能撞门。

    正好外面的沙沙声走到门口。

    “比赛开始了，我给你们投票，你们给我开门，怎么样”楚舟的声音说。

    一个晚上的对峙，楚舟意识到自己暴露，都不遮掩了。

    里面没人理他，他就在门口发出怪叫，过一会儿再继续过来敲门。

    笃笃

    以为这一次也没人搭理他，他敲完就准备走。这时门里面传来了咚咚两声。

    沙沙声停下，他停在门口“笃笃”

    门依然没有开，他生气了，发出一阵刺耳的怪叫。刚嚎了两声，隔着门板的地方传来一阵阴冷的寒气，一声更刺耳的鬼啸透过门板砸向他。

    楚舟的怪叫戛然而止。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通混乱的声音，南屋方向传来重重一声砸门响，楚舟居然被吓跑了。

    “嗯”

    屋里两人同时抬眼望过去。

    头颅在垃圾袋中挣扎，时不时能听见塑料袋被揉搓的声响。它似乎感觉到屋里两个人的视线，讪讪地停止了动作，又开始扮演安静的球。

    张镜迟两边眉梢分别挑了下“吓跑了”

    孟衔青说“鬼也怕鬼吗”

    头颅“”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楚舟没有再过来敲他们的门。

    距离第一轮投票通道关闭还有17小时

    雨水声变小了，外面依然不见亮色。

    4个小时过去，排行榜发生了微小的变化。夏天安稳居第一，他的票数上涨到20票。

    第二名有19票，仅少夏天安一票。

    第三名只有10票，往后五十名票数都少，第50名到第80名都是1票。80名开外全是0票。

    孟衔青反复翻阅排行榜，一张张照片点过去，纳闷极了“不是，这个比赛的选拔标准到底是什么第一名那个娃娃脸就算了，第二名这个大腮帮子眯眯眼，长得跟个倭瓜一样，为什么也有19票”

    这话说完，排行榜自动更新，19票变成20票，第二名照片往上爬一位，跟夏天安并列在一块。

    孟衔青“”

    这人叫做雅克，选手序号为77号。

    夏天安的选手序号是1号。

    排行榜第一次更新时，选手序号前10名多多少少都有几票，夏天安占据排名优势，一开始就有10票。而雅克跟其他人一样被淹没在后排，只有0票。

    那时没有人注意到他，偏偏就是他的票数一直上涨，成了匹黑马。

    孟衔青反复翻看自己和张镜迟的照片。

    他俩的照片用的都是同一张，就是那张在训练场被人偷拍的照片，从中间裁成两节。虽然看上去潦草，画质也一般，但是怎么看都比第二名倭瓜眉清目秀。

    哪怕知道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校草选拔大赛，孟大系草依然接受不了这副模样的成为黑马“难不成他有什么特别的人格魅力但是就一张照片他们怎么能看出人家的人格魅力”

    “还是说这个比赛的审美其实就是这样，长得越猎奇越美”

    主帖下方甚至出现了为雅克拉票的评论

    你一票我一票，77号明天就出道

    主帖不允许拉票，这条评论出现了几秒钟就被删除。

    张镜迟刷新论坛，论坛更新了数条新帖子

    c位只有一个，让给1号不香吗

    为什么这次只有128名选手，怀疑有黑幕

    来晚了，77号刚才做什么去了

    77号民心所向，我们的生活中离不开77号

    转，5号开灯了，买了这股的赶紧去看

    38号黑料合集点这里，谁投38我黑谁

    8号哪里有9号好，举报拉踩行为

    笑死我了，77号又有新操作

    他们只能看见这些帖子的标题，打开帖子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只能看到白光。帖子的内容对他们隐藏，他们唯一能看见内容的就是标红的大赛主帖。

    但不难从新帖子的标题里判断出，投票的群众似乎有一个通道可以看到选手。

    如果是这样，他们这屋子里一直乌漆嘛黑的，只有两盏蜡烛能让他们勉强看清对方，群众根本看不到他们。

    “我们没有曝光度。”

    张镜迟说“长得再美也没用，他们看不见。我们得开灯。”

    孟衔青下意识想问他们是谁，这个说法实在太让人毛骨悚然了，就像有人正贴在天花板上望着他们似的。

    可他转念一想觉得张镜迟没准就是这个意思。为了及时掌握外面暴雨的状态，阳台的窗帘没有拉上。他们一转头就能面对飘摇的黑暗，他望着那边时就能感觉冰凉的视线。

    眼睛在这边吗孟衔青乱七八糟地想，一想到投票的群众有可能是趴在暴雨中的怪物，他对校草的头衔就没有任何渴望了。

    张镜迟做了个决定“我们得出去。”

    孟衔青吞了口唾沫“好吧。”

    他答应得还算干脆，张镜迟有些欣慰，刚想夸他一句，就见孟衔青摁着肚子“不出去不行，我们屋里连包零食都没有，再熬下去我还没吓死先被饿死了。”

    “”

    “嘻嘻嘻”

    尖锐的笑声刺破雨幕，传遍整个校园。

    早晨五点半，往常这个时候，生活区广播和叫早机器人会前往各个寝室叫学生起床晨练。

    走廊里传来机器人的齿轮在地面摩擦的动静，由于性质特殊，它们往往身负大小程度不一的伤口，行动时身上零件发出叮铃叮铃的哀鸣。

    昏暗中，444南屋的门朝外打开，男生在叫早机器人抵达寝室门口前洗漱完毕，及时打开寝室门，摁下叫早机器人向他们寝室大门举起的短炮。

    “开灯。”他吩咐寝室智能家居，一边将眼镜戴上。

    声音落下，屋里没有任何反应。叫早机器人检测到室内灯光未打开，重新举起短炮，试图往屋里冲。

    “嗯”楚舟再次摁下短炮，视野清晰以后，借着天边一点光线，他看清了叫早机器人的模样。

    叫早机器人的基础形态和普通人一样，是一个个建模脸的高大男人。他们全部长得一模一样，很多学生区分不了他们。

    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机械系的楚舟。

    楚舟扣着机器人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卸下短炮，同时摁住他的肩膀，探头看清了机器人脖颈上的编号“t30，你不是上一学年返厂销毁的那一批吗”

    机器人挣扎了一下，下一秒就被拆卸倒地。

    顾不得管机器人，楚舟转身去北屋“起床了”

    屋里没人回应，楚舟进屋的瞬间就冻了脸。

    北屋阳台两扇门消失不见，狂风自北方吹来，将窗帘卷上天花板。风雨除了一宿，屋内积了一滩水。两张床上空荡荡，哪里有他室友的身影。

    楚舟连忙拨打室友的视讯通话，铃声响了两声便自动挂断。光脑冒红光，骷髅头标识横在腕表中央。楚舟再尝试打开光脑时，腕表冒起一阵白烟。

    楚舟暂时放弃光脑，迅速将北屋搜罗一遍。北屋丢了两扇门，两个人，以及一卷垃圾袋。外面雨势减小，但是生活区的断电情况没有解决，还有变本加厉的意思。

    “嘻嘻嘻嘻”

    怪笑声从天际传来，

    楚舟走出寝室，从走廊往上看。

    叫早机器人行动过后，很多学生醒了。怪笑声响起后，很多学生从寝室里走出来，睡眼惺忪地往外观望“操，吵死了，什么东西”

    “怎么断电了”

    “有病啊我他妈昨天写作业熬了半宿，这才刚睡了一个小时吵什么吵”

    “人呢这群疯子，又卷老子图书馆都没开门他们去哪”

    隔壁445的寝室门打开，男生抓着头发往外走“老徐我们宿舍的是不是又跑你们那边了”

    他忽然看见了楚舟，楚舟也看见了他。

    “你是谁啊”男生慢吞吞地问。

    楚舟不想理他，他眉目间横着一股令人生颤的严肃，这让男生不敢再跟他搭话。

    这是学校里，楚舟很清楚。隔壁445寝室应该住着四个作战系的男生，是张镜迟和孟衔青一个班的同学，他们曾经一起吃过饭。

    但是现在隔壁这男生他不认识，不只是这个男生，走廊里出来的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隔壁男生低头看见了报废的叫早机器人，他有点迷茫地后退了一步，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宿舍牌“我操，这是哪里”

    楚舟这次回答他了“塔协第一高校t生活区，你是哪里的”

    “我”男生倒抽一口气，“万生学院月月季楼，金融系。”

    倏地一声闷雷，生活区的吵闹声中止。

    “嘻嘻嘻嘻”

    尖锐的笑声从天幕传来，上空垂落的银丝折射出斑斓色彩，轰地炸出绚烂的彩带。

    怪异的童音咳嗽了两声“亲爱的同学们在这个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里第58届校草选拔大赛终于开始啦”

    “本次参赛选手共有128名比赛为淘汰赛制，总共分为五轮”

    “第一轮初选赛预淘汰28名选手，每一名观众的手中有两张票，每一票都十分宝贵，同学们一定要珍惜”

    “初赛投票通道已经打开，投票限时16小时，第一轮投票通道关闭后，晋级选手将前往主舞台现场跟评委们合影当然，我们赛方是很仁义的，淘汰的选手也会前往分赛场跟各位同学进行告别”

    生活区中心不知何时建起巨大的舞台，虚拟长屏纵向铺开，横向出现百来个小屏幕。童音落下时，纵向长屏出现一张带着照片的排名表。

    共128名选手，选手们的照片分外养眼，一眼过去有鼠曲草、棒头草、狗尾巴草、冬生草等等。

    横向屏幕大多是黑屏的，偶尔一两个有草原画面，还有几个科普视频。

    楚舟听见隔壁男生疑惑地嘀咕一声“原来真的是选校草”

    楚舟没吱声，他视线往下，能看见舞台中央立着一口大砂锅，透气孔往上冒白烟，仔细一嗅能闻到药草的苦涩味。

    淘汰的选手前往分赛区跟观众告别告的怕不是生离死别的那个别。

    童音里的恶意明显。

    楚舟望着选手信息上的草类百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选草。毕竟第58届校草选拔大会的宣传单在校园论坛里出现过，他的两个室友报名了，他们现在还失踪了。

    他很难不把现在的景象跟他的室友联系在一起。

    张镜迟和孟衔青在选手名单里吗他们变成了一颗草吗如果他们被淘汰了，会被丢进锅里吗

    “亲爱的同学们，祝你们玩得愉快”

    光芒闪过，众人手上多了一叠选手号码牌。

    楚舟神色凝重。

    现在问题来了，他要怎么在这堆这个草那个草中选出他的两个室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