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到博陵。”
“他们都是逃兵和逆贼”
她的声音很弱。
继而又努力的喊了一句“他们都是逃兵和逆贼”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了那些亡命徒的头上。
这一声声,一句句,都是他们的恶行,也是他们斩头刀。
“啊啊”
刘十八被控制着,只能努力发出嘶吼声。
女子看着那些人哀嚎怒骂,忽然大笑起来。
血水顺着她的口唇奔涌而出,她却毫不在乎。
“刘十八,你也有今天”
“你打我的时候,想把我卖了换钱的时候,是不是很得意觉得我永远打不过你”
“我一直活着,活着,挨打了也忍着,就是为了今天。”
“刘十八,我要送你下地府。”
随着女子一声声带着血泪的嘶吼声,她浑身一松,整个人倒在了崔云昭怀里。
所有的话都说完,所有的苦都骂出,虽有的恨都归还。
女子躺在崔云昭怀里,冲她安静笑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天。
今天的晴日真好看呐。
崔云昭下意识喊人“来人,叫马车,叫马车。”
她自己都不知道,方才性命攸关时,她都临危不惧,而现在,她却已经泪流满面。
崔云昭眼泪滂沱,泪如雨下。
她紧紧握着女子的手,哑着嗓子同她道“熬过去,春天就来了。”
有了女子的口供,要给刘十八等人定罪就简单多了。
在大周之前,刑统中多不允夫妻父子家族中相告,卑不告尊是一贯以来的传统,不过周刑统对此作了改进和补充,牵扯谋逆、杀人等大罪,是可告的。
霍檀眯了眯眼睛,他垂眸看了一眼如同死狗一般的刘十八,淡淡笑了一下。
“来人,带走,之后我会禀明将军,给其定罪。”
霍檀吩咐完,抬眸看向崔云昭。
两个人隔着粥棚的桌子,四目相对,不过匆匆一眼,却是心有灵犀。
霍檀道“你陪伤者回城,这里有我。”
崔云昭便点头,道“有劳郎君了。”
两个人虽是新婚,却有一种经年夫妻才有的默契,有些话不必多说,彼此也能明了。
很快,马车就来了。
崔云昭让受了伤的几人都上了马车,自己也领着夏妈妈和桃绯上去,然后便往城内赶。
霍檀派了一队城防军护送,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两刻就到了青浦路药局。
城防军中正好有个熟人,就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谭齐丘,他十分机灵,不用崔云昭吩咐,就立即进药局喊大夫。
一通忙活下来,等大夫们给伤员都看了病,崔云昭才来到那女子身边。
几名短工中只有两人受了伤,剩下两人还在粥棚帮忙,孙掌柜和王虎子都是外伤,已经有大夫给他们上了金疮药,王虎子年轻,倒是没有受内伤。
唯一病情严重的就是这名女子。
她吐了很多血,又浑身是伤,看起来惨不忍睹。
给她治伤的恰好就是程三姑娘。
程三姑娘人虽年轻,医术却很了得,她一看女子的模样立即给她上了保命的程氏金针。
一刻过后,女子不再吐血,人也看上去没那么痛苦了。
等她平静下来,程三姑娘立即开了方子,让人去熬药,一边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女子身上的伤口很多,尤其是许多伤痕还没痊愈,新的伤痕就又叠了上来,青青紫紫没有一块好肉。
天寒地冻的,她手指和脚趾都是冻疮,若是再不治疗,可能很快就要溃烂了。
女子半梦半醒,却很能忍耐,崔云昭看程三姑娘给她治伤,把伤口的溃烂的肉切去,她都没有喊疼或者挣扎。
或许,对于她来说,这点疼不算什么。
倒是崔云昭和桃绯看得很揪心,难受得不行。
夏妈妈跟谭齐丘一起给其他伤员们配药,给了丰厚的补偿,又吩咐马车先把孙掌柜和王虎子等人送回去,等他们回到青浦路药局,程三姑娘才擦着额头叹气。
“她受的伤很重,万幸没有大碍,好好养上月余,就能慢慢好起来。”
崔云昭问“可她方才吐了好多血,这又是为何”
程三姑娘又叹气。
即便是医者,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也替女子难受。
“她之前饿了好几日,本就是强弩之末,又被人灌了热粥米,肠胃受不了,这才吐血,不过没有伤及根本,而已并非中毒受伤,还是一个字,养。”
“她这一年都挨打受饿,能扛到现在,真是太不容易了,”程三姑娘都感觉不可思议,“真的是太坚韧了。”
他们说着话,夏妈妈和谭齐丘回来了。
谭齐丘一进来,就直勾勾盯着病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了。
崔云昭有些惊讶“小谭,怎么了”
谭齐丘一动不动,依旧盯着女子看,崔云昭发现,他紧紧攥着手,似乎在强忍怒气。
他一言不发,把女子身上的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下一刻,他直接转身,就要往外面冲。
崔云昭立即道“妈妈,拦住他。”
夏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谭齐丘的胳膊。
谭齐丘倒是没有丧失理智,他被人这么一拽,瞬间回过神来,下一刻,眼泪朴素而落。
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稚嫩的脸颊滑落,谭齐丘转过身,对着病床上的女子跪倒下去。
“阿姐,阿姐。”
他哭得整个人都喘不上气了。
崔云昭更惊讶了,但旋即,她立即明白了谭齐丘的痛,也猜到了他方才要去做什么。
他要去杀了刘十八。
刘十八把他姐姐虐待成这个样子,该死一万次不足惜。
谭齐丘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满脸稚嫩,往常崔云昭见他,他总是满脸笑容,看起来阳光又灿烂。
可今日,所有的阳光都从谭齐丘脸上褪去了。
剩下的只有痛苦和仇恨。
崔云昭作为外人,不能说什么,她只能沉默上前,等谭齐丘哭够了,才把他扶了起来。
“小谭,你姐姐会好的,我会全力医治她,你放心。”
谭齐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
就连边上的程三姑娘也觉得他们姐弟俩有点惨,安慰他道“这位军爷,患者只要好好医治和调养,能好起来,你好好对她便是了。”
谭齐丘使劲点头。
崔云昭见床上的女子一直没有醒来,便让夏妈妈带谭齐丘在边上坐了,她自己也寻了张椅子坐。
坐下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浑身疼。
紧张过后的松弛并没有让她放松,反而让她很不自在,那种疲乏席卷上来,让她需要努力维持清醒,才能好好处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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