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的第一个学期,语文课上老师讲到写信。
林槐夏觉得有趣,央着方渡给自己写。方渡不愿意,可耐不住她撒娇耍赖,最后只好答应下来。
于是高中三年,每个学期和假期方渡都会给她写一封信。
信的内容洋洋洒洒,什么都写,有时方渡还会故意在信里记录这个学期林槐夏哭过的次数抑或捣乱被请家长的次数,希望她接下来的一个学期乖无的。可每次都会再次成功激怒林槐夏.最终以给她买糖哄她开心结束。
方渡给她写的每一封信她都好好保留着。她读过无数遍,有些已经皱皱巴巴,沾满泪痕。
自从他走后,这些信成了支撑她往前走的唯一信念。
林槐夏没想到方渡去了美国后,也保留了给她写信的习惯。
林槐夏粗略地翻看一遍,有些是他在美国的日常和所见所闻,有些是他对某些事情的感触想法,他将所有想和她分享的事情全部写在里面,写了满满当当一整个本子。
林槐夏敛着眸,思绪有些涣散。
沉默片刻,她拿着笔记本蜷进沙发里,细细读了起来。
致小槐夏∶
你和林奶奶在国内过得还好吗?
今天是圣诞节,我第一次在国外过这个节日。听说圣诞节要和家人团聚,可你们都在国内,我没什么可以团聚的家人,今天只能在医院过节了。
前几天医生终于放我出去了,在纽约呆了半年多,我还是第一次出去转转。我去了你一直很想去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现代艺术博物馆,里面有好多课本上才能看到的作品。真品确实比书本上印的要震撼很多,你肯定会喜欢这里。里面还有很多你喜欢的画家的作品,都是书上看不到的,不过我看不懂这些,倒觉得你比他们画的要好看很多。
说起来,美国的建筑倒是很有趣。这边的城市氛围和国内完全不同,建筑混合了欧美各个国家和民族的建筑特色,风格迥异,却又奇妙地没有任何违和感,很值得细细研究…和你说这些你肯定又不爱听了,不过这次的信你也没法看到,不如让我说个痛快吧。….不过,你都看不到了,我还有写这封信的意义吗?
算算时间你也该高考了,有没有好好复习?这段时间过得肯定很开心吧?我不在,你肯定很开心没有人念叨你了,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我?可是我真的很想你,我把我在这里看到的好玩的都画下来了,虽然丑了点,但是希望有机会可以分享给你。要是你来美国读书多好,我带你去逛你最想去的美术馆,去saic学画画。
可惜现在的我什么都为你做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医生治疗尽快回复健康。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医生来查房了,有机会再聊。
圣诞快乐!12月25日
·..."
小槐夏,
今天得知了你订婚的消息,可笑的是,消息是从爷爷那里听到的。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消息,还发现我们学校和你所在的公司有合作。我一直以为这是缘分,却没想到你订婚了。
请你原谅我,我现在的心情确实很复杂。我希望你幸福,和相爱的人白头偕老,可是我不散想,,站在你身旁的人是我的弟弟。阿泽人很好,我相信他能带给你幸福,可是……("是"字的最后一笔被不小心拉长,笔锋很重,钢笔的墨水洇了一片)
可是,我每天都止不住想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你说过喜欢我,可我认为那个时候你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如果我自私地答应你,或许未来有一天,你会后悔。可现在的我很想自私一回,至少那个时候我可以抱住你,和你说无数遍我喜欢你,自私又贪婪地表达我所有的爱意。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回国见你。昔日的朋友?还是兄长?
作为曾经的朋友,我希望你幸福,也期待看到你穿婚纱的模样,一定很漂亮。但是作为一个喜欢你的人,我没法做到亲眼看你嫁给别人。我是个自私又怯懦的人,所以最终还是决定不回国见你,或许以后都不会再见见面了,请你原谅我没法亲自送上祝福。
话说回来,这些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或许你已经忘了我是谁……总之,新婚快乐。希望你永远幸福,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6月22日
....
看到这里,林槐真的手微微颤抖。
她一会儿弯唇轻笑,一会儿眼泪又顺着眼角留下来,泪水浸湿了她扬起的唇畔。
她葛然想起方渡寄给她的订婚礼物,想起他轻描淡写的解释,想起自己误会后的冷战——
他当时该是多复杂的心情,才会将最心爱模型当做订婚礼物送给她,又该是多复杂的心情接受了她订婚的事实。
薄薄的纸张在她的指尖压出折痕,林槐夏收拢思绪,慌张地将那个折痕一点点压平。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有勇气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标注的是两人在一起的日期,雪白的页面上只有两行字——
小槐夏,余生幸甚有你。
夜色如水,窗帘被微风吹起一角。
静谧的房间中,只有尘屑打着旋儿落地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林槐真泪眼模糊地站起身。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书桌旁,小腿不小心撞到桌子腿上。可她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急急忙忙在收纳盒中寻找自己的护照。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林槐夏胡乱地抹了把脸,终于从收纳盒中找到那本安静地躺在角落的护照。
护照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护照还是当年为了和导师去美国参加学术会议而办的,只可惜后来会议取消他们没去成。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处。
签证办的是十年签,今年的年假还没有用过,和魏志邦请个假,订好最早一班飞机,明天应该就能见到方渡了。
她等不及了,等不到圣诞节再见面了。
林槐夏胡乱地想着这些,丝毫没注意到手机铃声。等她回过神时,方渡已经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林槐夏连忙接起电话,电话那端传来清浅的笑意∶"在做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林槐夏吸了吸鼻子,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方渡听到她的抽泣声,微微一怔∶"怎么哭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我想去美国找你。"
"就这么想我?"方渡好笑着问。
林槐夏点点头,后知后觉方渡看不到,连忙道∶"嗯。"
他的笑意更甚∶"开门。"
林槐夏愣在原地,很快门口传来敲门声。
林槐夏顾不得其他,迅速跑到门口。大门打开,门口站着她最想念的人。
林槐夏不由分说地抱住他,方才压抑的情绪全部释放,她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方渡有些手足无措,他本是想给她个惊喜,却没想到林槐夏会情绪失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感她。
林槐夏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情绪失控过了。
她哭得很厉害,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已经被她哭哑。她呜咽着,紧紧搂住方渡的腰。
"到底怎么回事?别哭了,我们先进去坐下,慢慢说,好不好?"方渡温声安慰着。
林槐夏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晃了晃,根本不舍得撒手。
她指了指合在茶几上的笔记本,一边呜咽,一边小声道∶"我都看到了。
方渡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自己的笔记本安静地躺在茶几上。
他怔愣片刻,恍然意识到林槐夏看到的那本并不是自己的笔记,而是那个用来给她写信的笔记本。
信里写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想你"。
他的脸颊难得泛起一层红晕。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抱住她,没说话。
林槐夏逐渐从失控的情绪中缓和,她环住方渡的脖颈,把脑袋垫在他的肩窝上,毛茸茸的碎发暗着他的下巴,痒痒的。
"你不是说,如果表白的话要抱着我说无数遍''我喜欢你''?为什么我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哑,有些颤抖,"阿渡哥哥,我想听。"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惹得他脸上那抹红晕更加明显。
他微微偏过头凑在她耳边,低沉的嗓音染上一丝缱绻∶"我喜欢你,小槐夏,我喜欢你。"
他在她的耳边轻喃,不知说了多少遍的"我喜欢你"。
可无数遍的表白,都不足以表达他的爱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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