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闻琅循声望过去,视线所及之处是烛台存留的半截蜡烛正在燃烧,寒风透过敞开的门吹得火光摇曳不定,映照出靠坐在床榻上男人苍白的病容。
他手抚挺大的肚子,迟疑地抬起脚。
只是方才浑身紧绷不曾觉得,现在精神松懈下来,肚子便传来阵阵隐痛,痛得他皱了下眉,垂眼抿紧了唇,将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
这一细微的举动恰好落入了付君泽的眼中。
他向来温润的眸光渐渐暗了下去,唇角勾起的弧度也变得勉强了起来“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说完,长生替他抽去靠在后背上的被褥。
他躺回床榻上,缓缓闭上眼,却是没注意到祝闻琅抬起的脸上呈现的愕然之色。
我肚子痛。
祝闻琅想说。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以往的相处中,他微微蹙个眉,对方便会主动关切询问,更何论自己方才被城主坤君那般威胁,现下的自己不舒服又表现得这般明显。
一股沉郁滯闷的气氛在屋内流动了起来。
二人都没说话,长生更是视祝闻琅与无物,从橱柜里取了被褥越过他去了偏房。而祝闻琅站在门口吹了半响的寒风,也没再等来对方的关怀,心中委屈的同时又有些气恼。
这个男人果然不可信
说什么永远会护着自己,不过半年就变成了屁话
祝闻琅似赌气般地转过身,故意放重脚步去了偏房。
他刚一走,付君泽便睁开了眼。
望着头顶的床幔,眼中慢慢浮现出一缕复杂之色。
半年的朝夕相处,祝闻琅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方才也一样。
他不是没看出祝闻琅在等着自己开口,可他自己也不舒服啊。
在这等时候,他也需要一点安慰,哪怕一句你还好吗都能抚慰他的心,可对方没有,一句话都没有,甚至连口都没开,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不其然间,他脑海里不知怎地浮现出了祝闻厌靠在老祖宗怀里的画面。
那是傍晚他看到的场景。
祝闻厌同老祖宗交完手,就任由老祖宗搂着腰,毫无嫌隙地贴在老祖宗的胸膛,神色倦怠且慵懒,活像只玩累了的小猫儿。
付君泽被自己的这个形容给逗笑了。
他弯起唇角,门口就在这时传来脚步声,刚轻松了些的心情被这道脚步声拉回了现实。
“少城主,祝公子已经安顿好了。”长生走到床边回禀。
他抿了抿唇,闭上眼轻叹道“我知道了。”
。
激战一夜的厌在沉睡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骚扰自己。
先是额头,又是眼睛鼻子,再到脸颊,最后是他的唇,烦得他抬腿一脚蹬过去,模糊中就听得一道重物砸地之声,惊得他眼睛都没睁开身体就条件反射地弹坐了起来。
盖在身上的被褥随着他弹坐的动作一齐滑落。
半截身子露在外面,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嗖嗖凉意渗入体内,冷得他一个激灵又缩回被褥里,睁开被冻清醒的睡眼,就对上一张深沉的俊脸。
“你又踹我”
付钰从地上爬坐起来,看到他睁开眼,沉黑的眼瞳一点点变得幽怨起来。
就如后宅的怨夫一般,直把厌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上倒立起来的寒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睡梦中骚扰自己的人就是付钰,顿时没好脸色地说“谁让你不老实,大清早的动什么嘴,扰人清梦,我不踹你踹谁”
“晌午了。”付钰幽幽地说。
“什么晌”厌说到这儿话音一顿,轻哼了一声“那也不怪我,你把我当马骑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睡着,还不能让我多睡会”
这一记轻哼荡进付钰的心中。
他佯装的沉肃之色绷不住了,软了心肠无奈地从地上爬回床榻,躺在厌的身边,展开双臂将人捞进怀中,按在胸膛,暗忖你也知道是我在骑你,那你也该知道累的人是我。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说了肯定又要踹自己。
“是我的错,我不该缠着你骑马。”
头靠在他胸膛的厌就感受到对方的时候,宽厚的胸腔微微震动,震得他半边脸都有些酥麻。
他拧眉抬起头,就看到对方眼角正弯着,好似在无声地笑,墨玉般的眼眸里漾着满满笑意,璀璨如夜空里的繁星,嘴里却不说人话。
“下次换你骑我”
厌顿了一顿,懒得跟他打嘴仗。
就直接推开他,翻身仰面躺着,问道“我闭关的这半年,你找到魏岚疏没有”
付钰的笑脸一滞。
片刻后他翻身侧躺着撑起半边身体,抬指点了下厌的脸颊“魏岚疏的事先不急,我先跟你说说祝家的事”
厌想了想“那你说吧。”
“从哪开始说呢”付钰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你爹”
“不是我爹”厌打断他的话纠正。
“那就是祝”付钰一时想不起名字,便道“祝家主病了,病得不清,被人下毒废了念力之海,下手的是他从街边买回去的一个卖身葬父的和元,这个和元是百里王氏安排的”
祝齐氏用百里家的名誉威胁百里晟。
百里晟看过信后吐血昏迷,信就落入了百里王氏的手中,她再看过信后,妥协地安排了个祝叶青喜欢的人故意出现在他经过的市集,然后被他买了回去。
祝叶青对这个新纳回来的和元很是宠爱。
宠爱到放下了警戒,被和元得了手,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和元已经在百里王氏的安排下跑了,而这个时候祝齐氏就出来了。
祝齐氏本来是想直接杀了他。
可他突然意识到与其让祝叶青痛快去死,还不如留着慢慢折磨,就让人废了他的念力之海,刚准备掌控祝家,得到消息的祝氏旁支这个时候跳出来了。
祝家一时陷入了内乱。
而闻讯的百里家主百里嘉顾忌有付钰撑腰的祝闻厌,就查了一下,然后发现这其中还有自己大儿坤媳的手笔,一怒之下把大房三口全部赶去了乡下族地。
“百里嘉倒是心疼他这个大儿子。”付钰轻笑着说。
厌没懂把儿子一家赶出去怎么就是心疼大儿子
便朝付钰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有阳光从窗棂的缝隙穿透进来,洒在床沿边,被付钰宽厚的后背遮挡,投下的暗影打在厌精致的面容上。
隐在阴影里的眼黑白分明,瞳孔里还清晰地倒映出了付钰极致克制的双眸。
他眸光一暗,忽地低头在厌的唇上轻啄了一口,方才弯了弯嘴角,满足地给了厌一个笑容,说道“老东西这是防着我找他儿子的茬,毕竟祝家主怎么说也是你的血缘至亲,他大儿坤媳把祝家主害成那样,万一你惦念亲情,说不得还会迁怒他整个百里家族,所以就把大房三口全部赶去乡下,一是做给你看的,二是保全那三人的性命。”
凡人的弯弯道道可真多
厌不由地在心中感慨。
“百里家主既然怕我迁怒,那他岂不是会帮祝叶青的解决祝齐氏,重掌祝家”他问。
“他倒是想替大房善后”付钰用手指勾起他的一缕长发,缠绕在指尖,慢悠悠地说“我就偷偷帮了祝氏旁支一把,那个旁支就把祝齐氏和祝家主关在了当初我去找你时看到的那个院子里,一开始是祝家主殴打祝齐氏泄愤,后来随着毒性加深入骨,他渐渐起不来床,旁支就请人吊着他一口气,被翻身的祝齐氏回敬折磨。”
说到这儿,他想到什么“不过他每次被祝齐氏折磨的时候,总念叨着你会去救他。”
“那就让他念着吧。”好歹还有吃喝不是,当初祝闻厌被丢在那座院子的时候,可是连吃喝都没有想到吃喝,厌摸了下干瘪的肚子。
昨晚回来就被付钰给缠上了,导致他晚饭都没吃。
这会儿琢磨过味儿来,肚子就开始打起了鼓。
想到这儿他掀开被子下床,从衣橱里寻出衣衫,边穿边说“我饿了,你快吩咐人去准备膳食。”
“已经叫人准备了。”跟来的付钰披了件外袍,接过衣袍,动作细致且温柔地为他穿衣,系腰带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事,抬头慎重道“你修为何以会暴涨得如此迅速”
短短半年,竟是能同自己百年修为打个平手。
“因为我是绝世天才。”厌半点不谦虚地说。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付钰看着他的眼,认真地说。
世间不乏急攻心切者为追求实力,走了歪路。
他担心少年急于求成,偷练了禁忌之功法,最后走火入魔,受念力暴乱而死。
对着他的双眸,厌深切地感受到了对方不掺杂任何目的的担忧。
便深思了片刻,也认真了起来“我要是说我不是祝闻厌,你信是不信”
不想得到这个回应的付钰一愣,下意识道“那你真名叫什么”
“本、我无姓氏。”提及真名,厌一扫面上青涩,挺直身板负手而立,道“单名一个厌。”
“鸦赤鸦的鸦”
“不”他自傲地说“是通压制的厌。”
“这个厌啊”他说着,蓦地想起久寻不得的魏岚疏,又问道“那你实际寿命是”
寿命
厌蹙眉,从神界混沌孕育之初,活到现在是以万万年来计算,具体多少岁,他还真不知晓,便说“不记得了。”
不记得的话,那岂不是活了很久
付钰思路飞速转动,瞬间就想到了第一次那会儿,自己用念力捆缚住少年的时候,对方说了句先把本尊放开,当时他没在意,现在仔细想想,能自称本尊,料来身份不低,且似魔道那边的自称。
可少年有时候又单纯的厉害,一些很是简单的人情世故都不知晓,这中情况又有些像醉心修炼的武痴。
两者结合,一个痴心修炼的魔道尊者的形象跃入他的脑海。
再结合迟迟找不到的魏岚疏莫非少年在还不是祝闻厌的时候,被魏岚疏欺骗了感情所以魏岚疏是魔教那边的人
如此一想,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魔教销声匿迹多年,找不到也正常。
付钰掩下心中所思,定睛就看到少年一派老成的模样,心房不由地一软,便是活得久,少年心性也单纯的紧,还是他所知所喜爱的人。
他放柔眉眼,温声道“那你为何会在祝闻厌的身体里”
“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为魏岚疏”厌说到这儿,哼了一声,斜眼看他“你还没告诉我,魏岚疏找得如何了。”
“”付钰叹了口气,低头为他系上腰带,实话实说“这半年来我倒也派了不少人出去查找,然别说金瞳之人,便是同名叫魏岚疏的,都没一个,我怀疑他是魔教那边的人。”
魔教啊
厌想到了剧情中灭祝、百里和付三家的那个马夫反派仇复,点了下头“正好,我修为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去找人比试了”再顺便去魔教看看魏岚疏在不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0115:40:292022030215:1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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