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现自己被人绑了后,贺安简直气炸了。
他不知道什么人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但他压不住心里一团火。
太憋屈了。
回想起来今日遭遇的事情,贺安唯一的感受就是憋屈。
他记得自己被人拿大木棍偷袭敲晕过去。
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虽然被蒙住眼睛、堵住嘴巴、捆住手和脚,但他判断得出来,他在一辆马车上。那辆马车不知道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而在他试图挣扎反抗的时候,他又一次被人敲晕了。
第二次醒来依然在马车上。
直到第三次醒过来,他发现自己不在马车上而是被绑在柱子上。
且头疼欲裂。
被敲晕一次又一次以后,他脑袋像根本不是他的,整个人晕晕乎乎。
被绑住四肢没有办法挣扎逃跑。
被蒙住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被堵住嘴,没办法骂人。
连耳朵也被堵上。
这么怕他还绑他做什么?!
贺安很生气。
他好歹是堂堂宣平侯府的少爷,竟然敢绑他,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忍着后脑勺一阵阵的疼,贺安把绑他的人咒骂一遍又一遍。直到嘴里塞着的布团骤然被取走,他一怔,随即立刻扯着干渴的嗓子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看你是活腻……咳咳咳……”骂得太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被迫停下骂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贺安看不见,不知道自己真正想骂的李妩究竟在哪里。
他扬着脸对着贺知余狠骂一通。
李妩看着贺安这会儿骂人跟看猴戏的心态差不多,听他嘴巴里的狂妄之言也和听笑话一样。
尤其见他冲贺知余发泄,险些忍不住笑。
贺知余此前搬回宣平侯府的原因之一,在于发现贺安的不对劲。
知晓此事以后,李妩也在等贺知余有所收获。
但亦显而易见的是,这些日子,贺知余并没有在贺安身上查出太多有用的线索与消息。
她便觉得这么个法子太慢。
贺安这样的除去宣平侯府的二少爷这层身份外,可谓一无是处的人,恐怕能被用来当颗棋子也是因为沾着贺知余。一旦贺安暴露,往贺知余身上泼些脏水太容易。即使贺知余躲过去,一旦宣平侯府牵扯其中,也足够他焦头烂额。
当然真正的矛头不在贺知余,而在她的皇兄。
谁让贺知余得她的皇兄重用呢?
留心贺安动向,最终目的无非从他身上发现一些线索。
把人绑来审问一番也一样可以得到线索。
换作其他人或不能如此的粗暴。
可贺安这样的软骨头,用这种法子反而简单直接,能省不少的精力。
她这会儿又不是查案。
无须等着确凿的证据摆到面前再来行动,也不担心招是非——这么丢脸的事,贺安会往外说吗?
贺安曾被凌越和李滢溪撞见调戏小花旦。
以他的德性,那次定也非初次做欺男霸女的事,李妩这些日子安排人去查。
果然查到些把柄。
据说有位小娘子为贺安殉情了。
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那户人家也无人报案,是否当真为殉情无从得知。
不过总归有那么一桩恩怨。
李妩慢悠悠笑看一眼替她挨骂的贺知余。
她一面上前两步一面自袖中摸出一把锋利匕首,刀锋寒光闪过,刀刃便轻抵在贺安脖颈处。
“贺安,不如我们来赌一把,看看到底是谁活腻了?”李妩用已经伪装过的嘶哑声音说出威胁之语,她语气不紧不慢,一句话落在贺安耳中,配合颈间冰冷匕首,令他刹那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躲不开那把匕首的贺安身子猛然抖一抖。
骂人时的狂妄消失不见,他结巴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自是来找你算账的人。”
李妩慢悠悠说着,刀刃却逼近贺安一寸,“你自己做过的事不记得了?”
贺安身子又哆嗦了下。
对方明知他身份且拿着匕首,怕是真的想要取他性命。
“你、你敢杀我?!”贺安战战兢兢但更想保命,便道,“你知道我是宣平侯府的二少爷,我出事,你以为你逃得了吗?杀人偿命!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重要吗?”李妩反问,又笑,“反正我只要你下去陪我姐姐,只要你死了就够了。”
贺安听这人提起“姐姐”且说让他下去作陪,脑海里渐渐想起旧事。
多年以前确有过一位小娘子……
那个小娘子,他隐约记得有一位弟弟,难道找上他的是那个小娘子的弟弟?
这人想要让他一命偿一命?
“不是我害的。”
后背冷汗涔涔,贺安费力辩解道,“是她自己想不开……”
“可是她因你而死。”
李妩换作冷冰冰的语气,似质问他,“你却过得逍遥,前些日子携一群漂亮的小娘子出游,我姐姐呢?”
“你是要成亲了罢!”
“是不是那群小娘子里其中一个?可真是好福气啊。”
“不是!”贺安连忙否认。
感受那把匕首在他的颈间不安分划来划去,他艰难咽一咽口水解释,“那些人不是。”
李妩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
“当真不是!”贺安急急道,“我只不过帮吕公子招呼他的远房表妹!”
话出口,贺安愣一愣。
李妩挑了下眉,朝着贺知余望过去一眼。
而今这京城里可能使唤得了贺安的“吕公子”,还能是谁?
李妩压一压嘴角,逼得贺安说出吕璋后,便把剩下的事交给贺知余。
若论起审问无疑得让贺知余来。
怎么拿捏分寸、怎么从贺安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消息,贺知余比她擅长,李妩不揽这个瓷器活。
李妩没有离开揽月阁,在揽月阁的顶层耐下性子等贺知余。
天将黑未黑之际,贺知余也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出现时,李妩正坐在窗沿上吹风。
揽月阁的顶层风比别处大,在李妩转过脸来的一刻,风吹动她的三千青丝,遮掩她半张脸。
李妩手指拨开凌乱的发,看着贺知余:“收获如何?”
她声音已然恢复正常。
贺知余走上前,将她从窗沿上横抱下来了,轻声说:“风大,小心着凉。”
尽管声音放得很轻,但依旧是伪装过的、粗哑的声音。
李妩看一眼窗外渐渐被夜幕笼罩的天地。
收回视线,她抬眼去看贺知余,却笑:“怎么?贺大人看我做事的法子不顺眼,难受了?”
“也是。”
她闲闲的语气慢慢说,“总归是被迫做个坏人,做一些坏事。”
贺知余沉默忍耐,把李妩抱到一张美人榻上。放李妩坐稳后,他立在她面前,一本正经道:“吕璋趁他失意找上他,要他帮忙做事,许诺帮他夺回世子之位。”
“那几个小娘子的真正容貌他没有见过,真实身份也不清楚。”
“他与吕璋后来避嫌不见面,消息是用别的法子传。”
“陪着那几个小娘子在京城游玩,是吕璋目前唯一托付给他做的事情。”
“没有证据能证明吕璋有罪。”
李妩靠坐在美人榻上,轻唔一声:“忘了喂贺大人解药。”
话音落下,她坐直一些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
让贺知余吃下解药,李妩从美人榻上下来,替两人各倒一杯茶水,笑吟吟的:“这个法子自然不会用在吕家人身上,贺大人不必担心我日后坑你第二回。”
贺知余将李妩倒的那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搁下茶杯,他执起茶壶,为李妩和自己添茶,却不看她,只问:“为何又让我插手?”
“高兴。”
李妩漫不经心给出个答案。
“殿下若想查吕家,无论中间用什么法子,最终仍要经过三法司。”
贺知余道,“吕相在朝中深耕已久,吕家树大根深,真要查,殿下当早一些想法子收买微臣。”
李妩听言淡淡一笑:“怎么收买?”
她双手托腮,手肘搭在案几上,凑近去看贺知余,“美人计?”
贺知余静静与李妩对视过几息时间。
垂下眼,他轻扯嘴角说:“殿下不妨一试。”
两个人话说到此处,有一紧急的消息传到长公主府——
鞑靼使臣住的驿馆出事了。
被派去驿馆的侍卫里,其中一人奸淫了鞑靼的一名舞姬,被抓了个现行。
现下鞑靼已把那名侍卫扣押下来,要求大晋给个说法。
李妩听罢禀报,一时深深皱眉。
大晋侍卫奸淫鞑靼舞姬,不管有无内情,在鞑靼要拿此事大做文章的情况下,终归对大晋不利。
“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李妩吩咐过一句,又交待下去对贺安的处置。
贺知余随她离开揽月阁亦随她一道进宫。
两个人赶到临华殿,嘉和帝李深也正在考虑驿馆这件事情如何处置。
听小太监禀报李妩和贺知余来了,李深召见他们,在他们进来后很快免他们的礼,开门见山:“阿妩,无玷,你们来了。驿馆发生的事,想必你们已经听说。”
李深一拂衣袖,重重哼一声:“鞑靼这帮人恐怕想借此事挑衅于我们。”
“实在是狂妄至极。”
李妩问:“皇兄准备怎么处理?”
李深看向李妩也问:“平阳可有什么想法?”
李妩本想先听听自己皇兄怎么说,见皇兄想听她看法,她不推辞,便直白道:“既是被抓个现行,否认此事定然是不成的。那侍卫无论是被算计或确鬼迷心窍,皆不可能抹去他的失职。此事的责任由他来担,谈不上委屈了他。”
“但自无须向鞑靼卑躬屈膝。”
她转头看贺知余,“说到底是一桩案子,该查是要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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