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郁枝立了大功。
无她警觉提醒皇后,皇后不会派人暗中彻查。
这一查,查出潜伏地下的悬阴门门人,免得一场祸事发生。
颜晴此人可谓将“死不悔改”四字发挥地淋漓尽致,‘同归于尽’的计划胎死腹中,她阴毒地望着郁枝——这个‘女儿’从外面带回来的妾。
她让孤辰子杀了此人前后两次都没能成功,如今计划被阻,郁枝堪称她命里的克星。
夺了她‘女儿’的心,更毁了她最后的心血,颜晴笑得癫狂,咬牙切齿:“好一个妾,好一个玩物!”
她狂任她狂,除了孤辰子,这时没人肯再在意她。
郁枝被左右的人围着,那些夸奖的声音入耳,夸得她脸色发红,受之有愧。
她只是……
只是见识过魏夫人的用心险恶,随口一提,真就存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哪成想颜晴真就疯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呢?
隐患解除,孤辰子被杨若点了穴送进空荡荡的兽笼。
至于颜晴,毕竟是侯府夫人、太师嫡次女、皇后嫡妹,普天下能发落她的唯有帝王。
竹篮打水一场空,颜二小姐心死如灰。
看她生无可恋的模样,季萦沉吟道:“就让她与悬阴老祖……”
“报——
“启禀陛下,慕将军集结三万兵马朝流云猎场赶来,恐来者不善!”
“报——
“陛下,仪阳侯反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断有人赶来报讯,人心惶惶。
季萦面不改色,颇为沉得住气:“仪阳侯带了多少人马?”
“五千!”
一国侯爷,屯兵自重,反贼近在眼前季萦竟还笑得出来。
“好,好!”
他连道两声好,帝王霸气显露无疑:“诸君,可肯同朕一战?”
杨若抱拳:“奴誓死保卫明主!”
“愿为陛下一战!”
军人有军人的气节坚守,一声声高呼震撼九霄,这等场面,便是江湖人的胆魄心性都受到感染。
风流刀与北域圣女视线相对,白行衣咬牙:“就护一护你这大炎朝天子又有何妨?”
她站到杨若身侧。
风流刀一如既往寡言,一声不吭也跟了过去。
十二位八袋长老缓过气来拄着竹杖默默走进队伍。
当今是位好皇帝,但凡心怀正义,便不想看这江山易主。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选择,朝臣更有朝臣的选择。
此行伴君春狩的大臣有大半属于太后一党,季萦话音落下,归附太后一党的人自然不愿。
不等他们表态,马蹄声急,大地震动。
旌旗猎猎,为首的季青杳身披甲胄策马而来。
在她右手边,是对太后忠心耿耿的大将——慕云生。
忽略掉坐在马背扬眉吐气的姣容公主,季萦温声道:“慕卿,朕有何地方对不住你?”
慕云生三十几岁的人,长着大胡子,眼睛又圆又亮,一身行伍之人的煞气:“陛下没有对不住臣的地方,只是臣是三皇子的臣,是太后的臣。”
唯独不是他季萦的臣!
俯首不称臣,季萦从容自若:“好,朕明白了。”
他漫不经心移开眸光,看着脊背挺直的季青杳:“你这孽种,还不下马伏诛?”
孽种。
天子文雅,怒极也肯含笑。
唯独此次神情冰冷,以“孽种”称呼爱女,众人只当他气疯了。
古来天家造反的不胜枚举,儿子造老子的反,弟弟造哥哥的反,叔伯造子侄的反,为了那只一人可坐的龙椅,亲情泯灭,骨肉相残。
旁人不解那声“孽种”的真意,季青杳却懂。
她笑嘻嘻:“天下是太后的天下,我等只是奉太后之命行事,废话少说,改朝换代就在今日!”
“诸位都是我大炎朝的好儿郎,此时束手就擒尚有可为,倘若战起,就没有回头路了。”
慕云生环顾他带来的士兵,笑道:“到此时陛下还在劝降,仪阳侯就在赶来的路上,到时以陛下这些人,是能打赢千千,还是打赢万万?”
“你且看。”
季萦随手一指。
漫山遍野旗帜挥动,两万精锐顺势探出头。
帝王胸有成竹,艳色无双:“尔等以为,朕为何要春狩?”
春狩,以天下为猎场,何为猎人?何为猎物?
慕云生脸色难看,齿缝里蹦出一道命令:“杀!”
……
魏汗青这一生,做过许许多多错事,其中一件是错杀嫡长子,再有一件,是错杀魏老爷子。
魏家曾经也是满门忠烈,否则将门的煊赫从何而来,丹书铁券又是如何挣下?
老爷子不肯同意儿子为了妻女铤而走险,父子争执,魏汗青一刀捅进老爷子胸口。
杀都杀了。
人死如灯灭。
仪阳侯起兵造反,誓杀季萦,救回妻女,五千兵马浩浩荡荡冲进战局。
杨若护着帝后冷眼看这血雨腥风的战场。
魏平奚还在睡,从窝在郁枝怀里睡,转为趴在桌子睡。
颜袖不时捏捏她嫩白的小脸,魏四小姐一点反应没有。
要不是事先从药辰子那里知道她这一觉没个两天两宿睡不醒,皇后都要以为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宝贝哪里出了问题。
参悟至高武学,又与孤辰子长久斗法,哪样都需要绝对的专注和拼命。
魏平奚心力耗损过度,根本听不见外面震天响的厮杀。
仪阳侯一刀劈在用来困住凶兽的笼子,没能劈开那锁,反而震得虎口流血:“阿晴!”
孤辰子已成废人,牢牢抱着她的女人,不理会外面魏汗青的嘶喊。
颜晴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反应可谓冷漠。
魏三公子挥刀杀了过来:“娘!”
他一声“娘”喊得撕心裂肺,颜晴开恩似地抬起头,看他脸上沾染血渍,容色焦急,低声嗤笑:“废物。”
她仿佛透过眼前的血雨腥风看到父子俩的必死之局。
好好待着还有一线生机,偏偏跑来寻死,可就怨不得她了。
“娘!儿会救你的!”
魏三眼睛发红,反手砍掉一人的脑袋。
战局激烈,随着日头推移越来越多人倒下。
季萦静坐华盖下观看,看着有人倒地不起,看着有人负隅顽抗。
“你去,摘了慕云生的人头。”
“是!”
杨若出手如电。
一百个慕云生加在一块才可能在天下第二手上争得活命的机会。
但慕云生只有一个。
于是他的人头被摘下来,被杨若随随便便拎在手中。
见识过御前大太监的凶残,季青杳身形一晃飘到季萦身前——擒贼先擒王!
在燕绘面前自称“奴婢”的人,十八年蛰伏竟也是名深藏不露的高手。
杀气袭来,不等侍卫护驾,睡梦中的魏平奚出于本能一巴掌拍出!
季青杳倒飞出去,口吐鲜血,面色惨白。
打打杀杀,热热闹闹,春风裹血腥。
慕云生一死,魏汗青父子被擒,季青杳身受重伤,群龙无首,准备多年的局终于开始收网。
收拾好残局,季萦摆驾回宫。
这一局,颜晴惨败,孤辰子惨败,燕绘惨败。
这一败,揭开的是陈年旧案,是真假公主的身世秘闻。
魏平奚还在大睡。
年婆子被请上殿来。
一个奴婢的话治不了太后的罪,那造反的罪名呢?
造反加上混淆天家血脉,罪上加罪,太后一脉的势力被剪除。
季萦筹谋多年,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心想事成。
魏汗青跪倒在金殿,得知女儿生下来被太后的人掐死,一口血喷出,人昏死过去。
年娇娇仍在诉说当年之事。
燕绘稳稳当当坐在雕花椅,感叹大势已去。
季萦,比她想象的还难对付。
心机之深,见所未见。
她蓦的想起很多年前乖巧天真的皇四子清清脆脆地喊她“母后”。
正是见过他的乖巧天真,燕绘放松警惕,未将稚子看在眼里,顺应先帝遗诏送他坐上那把椅子。
季萦为皇的第三年,她始查出皇儿身死谁手。
“你赢了。”
“母后竟不辩驳?”
燕绘输了后半生的快意,还不想输了风度。
成王败寇,辩无可辩。
谁技高一筹,谁笑到最后。
大殿堆满人。
有人为流云猎场的刺杀为之惊骇,有人为‘真假公主’的秘闻感到震惊,有人为太后谋反一事深觉后怕。
好在帝王棋高一着。
杨若躬身而来:“陛下,云章长公主觐见。”
“宣!”
季容着华裳入殿,俯身叩拜:“罪人之女季容,拜见陛下、娘娘。”
她自称“罪人女”,季萦目色沉沉:“皇姐有何话说?”
“容自请贬为庶人,望陛下留母后一条性命。”
“朕为人子,岂能杀母?”他一步步走到燕绘面前:“昔年殷后被父皇以‘□□后宫’为名贬为妃,此事,是你做的罢?”
“确是哀家。”
“殷后之死,也是你所为?”
到了此时,没有隐瞒的必要,燕绘哼笑:“不错。”
群臣大惊。
为首的颜太师一声喝道:“好个毒妇!”
真相大白于天下,弑母之仇,夺女之恨,他今日一一找回,季萦莞尔:“好。你认便好。”
尘埃落定。
云章长公主尊位不动,仪阳侯父子被判斩立决。
燕太后搬出福寿宫,终生幽禁在长明殿,季青杳这个假公主被赐白绫悬梁自尽。
魏夫人与孤辰子一同关在暗无天日的水牢。
帝皇嫌‘姣容公主’封号晦气,不打算再延用。
药辰子判断错误,某人一睡七日,快要成了睡仙。
可笑魏平奚睡成小猪的这些时日被人小心翼翼搬来搬去,上了宗牒,睡呼呼认祖归宗。
一觉醒来魏平奚成了季平奚,赐号“长阳”,封地【宛宁】,公主府热火朝天地建造起来。
郁枝不舍昼夜地守在她身边,问一旁的药辰子:“神医,奚奚怎么还没醒?”
药辰子也是无语,纠结半晌,道:“可能是懒罢。”
懒猪最爱睡觉了。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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