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墨桃回来禀报“少爷,来的人是宣杏,他说大少爷让他给您送点心来了”
“跟他说不必了”白翛然眼都没眨,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立刻下床“等等”
墨桃本来听他拒绝,松了口气,再被叫住又担忧起来。
白翛然也不多说,一通翻箱倒柜,从抽屉里翻出一只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玉佩。那玉佩应该是碎过,后来不知被谁耐心地用金箔给裹着拼了回去。
白翛然把玉佩拿出来,又打开另一个抽屉翻找起来,边说“你去把宣杏叫进来。”
墨桃想说什么,嘴唇动了两下又忍住,最终只嗯了一声。
不多时,两个书童一前一后走进来。
后进来的那个书童天生一张娃娃脸,笑起来人畜无害,只不过他此刻望着白翛然,虽在笑,那笑容里也带着几分轻蔑,好像在说,不过是我家少爷的舔狗
他还捧着那盒糕点,见白翛然背对着他,不知在桌子上捣鼓什么,就主动开口道“白少爷,大少爷让我给您送了您最爱吃的杏仁饼,您看在大少爷这么惦念您的份儿上就原谅”
“停”
白翛然一个字也不想多听,这书童假模假样满嘴假话也就骗骗之前那个满心都是戚无尘的他,换了现在,这种话听起来真有几分倒胃口,更别提吃什么杏仁饼了。
白翛然加快手上的动作,头也没抬,问“是夫人让你来的吧”
宣杏一愣,没作声,算是默认了。
白翛然又道“点心你拿回去吧,要是夫人问,你就说,白公子看见杏仁饼吐了,肯定是不喜欢了。还有,你一定要告诉夫人,就说,我说的,以后绝不再碰杏仁饼一下。对了,还有这个,也劳烦你带回去吧”
他这才转过身,把一个荷包扔给宣杏。那荷包里叮叮当当一阵玉石碰撞声,宣杏却都顾不上管,只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男子
这这这,这是白翛然
怎么才几日不见,他就变了个人似得
他原来,有这么好看吗
白翛然根本没管宣杏什么反应,把那装了玉佩的荷包扔出去后,浑身轻松。
他特地侧身让宣杏看清楚他身后桌面上的金箔,笑眯眯道“回去和你家大少爷说清楚,那玉佩我在假山边上捡到时可就已经碎了啊,我本来想着好心给他补一补,但是现在我又不想了,所以就让它碎着吧这些金箔呢,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所以我又卸下来了”
见宣杏不动,白翛然故意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碎银子,在他眼前上下抛了抛,道“嗯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可以走了”那银子最终却扔给了墨桃。
他一指门口,宣杏竟然真就晕晕乎乎出了门。
等宣杏走出了院子,才渐渐回过神儿来,不由暗暗惊讶,自己怎么就真什么都没干直接出来了呢还有,刚刚那种飘忽的被什么支配了的感觉,就跟中邪一样
宣杏一走,墨桃把门栓好,迫不及待跑回屋里。
白翛然还坐在桌前,就着暖黄色的烛火,正拿着一杆小称在称那两片金箔。
他见墨桃回来,顺口问了一句“人走了又说什么了吗”
墨桃显得特高兴,扬眉吐气似得道“他像霜打的茄子,屁都没放一个。”
“什么话粗俗罚你明天抄三遍经”
墨桃却还是笑,看着白翛然笑,光笑似乎还不够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他还夸“少爷你今天真棒特棒以后也要一直这么棒”
白翛然瞥他一眼,道“什么棒那叫帅傻样儿,我以前都没教过你读书吗”作为他的书童,怎么连形容词都不会用
“少爷你以前根本不读书。”墨桃憨憨地说。
“也是,以前的精力都没放这儿”白翛然叹了口气。
墨桃也跟着叹气,还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少爷以前一颗心都在大少爷身上,可惜大少爷连个正眼儿都不肯给你要不是夫人向着你,二少爷帮着你,咱们在这侯府里恐怕都要被那些下人看不起了就最近这段日子,你追大少爷受伤的消息又闹得府里府外人尽皆知,我前些天去驿馆给咱们夫人寄信”
白翛然静静听墨桃说他去驿馆的遭遇,无非是遇到了戚无尘同窗的书童,当着墨桃的面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当笑话一样宣扬,气得墨桃这嘴笨孩子百口莫辩,平白无故受人嘲笑。
白翛然听完后,摸了摸墨桃的头“以后再没这个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明儿咱们再收拾一天,就从这里搬出去了。以后,我跟那戚无尘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挨谁”
墨桃双眼发亮地看着他,重重点了下头。
白翛然见此,嘴角含笑,又揉了把小孩儿的头发,把桌上的东西往抽屉里一收,招呼墨桃“吹灯,睡觉咱们从明天开始要发奋读书了。”
“行,都听少爷的。”
窗外的雨势突然暴涨,哗啦啦地顺着房檐流淌而下。
宣杏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孙氏住的主院,大少爷和二少爷果然还都在此跪着。
他不忍心地向堂屋看去,两位少爷的两道背影真是一道比一道笔直。宣杏不由在心中感叹白翛然不愧是狐狸精中精、扫把星中星,这几年他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两位少爷就被他连累得跪上一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摇头晃脑,宣杏进了厅堂,在他家大少爷身后跪下,把在白翛然那边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复述一遍,说到最后,他有些不敢抬头看孙氏的脸色了。
“白公子真这么说”
沉寂了好一会儿,孙氏才问。
“是。白公子说他以后再也不碰杏仁饼了。他还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大少爷。”他说着,拿出那个叮咚乱响的荷包交给戚无尘,又硬着头皮学白翛然说话。
戚无尘听宣杏学了一遍白翛然的话,也只淡淡嗯了一声。
“知道了,你下去吧。”孙氏打发走宣杏,直接走到大儿子跟前“你也听到了翛然这次必是伤透了心,不然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戚无尘又成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孙氏生气,手都扬起起来了想打他,又忍住了。
她深呼吸,道“翛然这次铁了心要搬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限你一个月内把人给我接回来,否则否则,就当我没生过你”
戚无尘还没说什么,戚无涯就急急道“母亲,我要和翛然一起搬到国学院去住”
“不准”
“不行。”
孙氏和戚无尘竟然同时开了口。
孙氏意外,戚无涯更是意外,他甚至有些赌气地说“大哥,你怎么能这样你又不要翛然,还管这么宽”
“你是皇子伴读,二皇子尚在禁军历练,你撇下他,独自跑去国学院算怎么回事皇子是你得罪得起的吗”
戚无尘两句话,说得戚无涯不吭声了。
孙氏也把他巴拉到一旁“你别添乱,好好跪着思过”
戚无涯却突然嗷一嗓子,低吼道“娘,您好偏心凭什么大哥和翛然处一块就是天经地义,我和翛然处一块就是天理难容我,我就是要和他去国学院我这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他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跪了,气哼哼扭头往外走。
孙氏被他气得直拍胸口“你给我回来”
戚无涯头也不回,喊“我不”
然而,话音才落,他就双脚离地了只因他的后衣领被他那天生神力的大哥给薅住了。
戚无尘脸不变色心不跳,好似轻轻松松就把他弟弟给拎了起来,两步走到母亲面前,往地上一扔,戚无涯被摔得哎呦一声,怒气腾腾瞪着他哥哥,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可怜样子。
孙氏扬手就打,在戚无涯的后背上打了好几下,把手掌都震红了,怒道“你就在家,就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了二皇子那边让你爹去帮你请假”
“别娘”
孙氏却根本不再理老二,直接对已经又自觉跪好的老大说“你明天收拾东西,后天和翛然一起住到国学院去,什么时候他同意回来了,你才能再进这个家门听明白了吗”
戚无尘眉头微微蹙了下,但还是恭顺道“是。”
第二日,白翛然拿着他爹白冠英将军的名帖,专门跑了趟国学院,找教习先生打招呼,说自己后天要搬回来住。
教习先生一见他,就盯着他的脸,全程视线发直,一直好好好直到白翛然离开。这个反应有些过于夸张,白翛然从国学院出来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时间不多,也就没有细想。
这一趟出府,他还跑了趟钱庄,把身上的银子都换成了百两一张的银票,一共换了五张。剩下的一些碎银子,带着墨桃逛书局买文房四宝,买四季衣裳买离别赠礼买见面新品买馄钝买糖包儿
买糖包儿的时候,白翛然又感觉到有直愣愣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不舒服地环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只能作罢了
两人买了一车东西,墨桃啃着糖包儿,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回府的路上,在马车里他就忍不住对白翛然道“少爷,我真想以后每天都和你过今天这样的日子”
白翛然就笑,摸摸小孩儿的头,说“少爷我争取早一天让你如愿以偿。”
这天晚上,白翛然趁着吃晚饭的档儿,把采办好的礼物一一送给了戚家人。
给定波候的是一套玉把件,给孙氏的是一套精致的头面首饰,给戚无尘和戚无涯兄弟俩的礼物一模一样,都是文房四宝。
送完了礼,他起身给侯爷和夫人深深行了一礼,落落大方又得体的举止再不见往日一丝毛躁的踪影,他说“这三年,翛然不懂事,给姨母和姨丈填了许多麻烦,也给两位兄弟添了许多烦恼,明日我要去国学院了,借此机会给各位赔个不是,望各位不计前嫌,原谅翛然年纪小。”
定波候亲自把他扶起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原本你要去国学院我和你姨母都不放心,如今看你倒是一夜长大,这样也好,你和无尘能互相照应,我和你姨母就更放心了”
白翛然“啊”
“怎么”定波候眉头一皱“你还不知道吗无尘也会跟你一起住到国学院去,你们俩日后可要互相照应”
白翛然挂着僵化的笑容,耐心听定波候把话说完,只模棱两可地嗯了两声,一直到散席,他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就好像有一堆混乱的代码在重新排列组合
因这晚白翛然从始至终没看戚无尘一眼,就连戚无涯都觉得这样的白翛然有些陌生,他诧异之余又忍不住扭头去看他哥的反应
他看见,他哥的眼底确实倒映着白翛然的身影,说明他哥的视线确实放在白翛然身上,但是,他哥的脸上竟然依旧没有表情
他难道都看不出来白翛然变好看了吗哥哥的反应令戚无涯莫名挫败,忍不住就在心中腹诽他哥这人实在太过无趣儿
等到第二天早晨,戚无涯看着白翛然和他哥一前一后登上去国学院的马车,他忽然觉得无趣儿算什么,只要能跟白翛然在一起,他宁愿跟他哥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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