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翛然微微一笑,回身冲屋里喊:拿出来吧。
宣杏和墨桃抬着几摞可折叠的薄木板走了出来。白翛然当众拿起一叠,卡卡搬动,数下后,就将那叠木板拉成了一丈宽一丈高的屏风,屏风中间有一扇可以拉开的小门。
白翛然指着这个屏风对红甲卫们道:“时间仓促,只能做出这种比较简易的交易窗口。一会儿你们分成五组,一组一块,分别赶往五个地点,到地方后把这扇屏风随便安装在某处,若有人拿着地图找到你们来兑换,便把他们领到屏风前,一炷香内,能解开屏风机关的人,才是真正破解了那张地图暗号的人。”
红甲卫道:“机关里有什么?若是破解开的人多,里面的东西不够了怎么办?”
白翛然笑了笑,突然弹了弹那屏风的木板,竟然是空心的。他笑道:“里面装满了兑物,时限只到酉时正,你们便带着这东西赶往下一处。”
他说着,宣杏和墨桃便又给每组红甲卫发了两个荷包,每个荷包里面依旧是一把钥匙和一张地图。两个荷包分别绣着三和四两个不同的字。
白翛然道:“屏风该如何处理,酉时后到了第四处,自然会有人告诉各位。换装吧。”
于是,红甲卫们又摇身一变,从乞丐变成了商行伙计。他们分为五组,抬着那屏风迅速出门。意外得是,屏风没有想象中那么沉,果然空心的就是不一样。
而白翛然带着宣杏和墨桃也都换上了女装,他们三人均是一身水红色的长裙,三人脸上都涂了厚厚的粉,乍一看简直面目全非。本来杏、桃两人第一次穿女装还挺不好意思的,可当他们三人从里屋走出来,一眼看到手里拿着一套裙装正眉头紧锁的戚无尘就突然觉得,跟大少爷面临的挑战相比,他们俩这点难为情似乎不算什么。
因白公子说了,‘不换女装不许上街’,墨桃作为直属书童第一个响应,宣杏这两天跟墨桃混熟了,什么都要较劲儿,自然也就较劲儿着响应了,而后他们发现大少爷默默地,什么也没说。
其实,大少爷和白公子之间的气氛不太对,这点从南城一见面,两人就发现了,墨桃倒是想问来着,被更机灵一点儿的宣杏给拦住了。他指着戚无尘微微肿起一块的嘴唇,对墨桃说:“看见没?肯定是白公子咬得,都出过血的,大少爷指不定干了什么……”
墨桃听宣杏越说越不像话,连忙红着脸捂他的嘴。
宣杏拉开墨桃的手,竟然特别严肃地说:“少爷们之间的事,咱们看着就好,别问。也别掺和。因为问了也帮不上忙。”
墨桃其实很想问白翛然,但他又觉得宣杏这话听起来特别有理,就忍住了。
而眼下,大少爷真的要为了跟他们一起行动,穿女装了吗?墨桃和宣杏虽然三缄其口,却不由都有些暗搓搓的期待。
但白翛然看出了戚无尘的抗拒,就道:“别勉强。街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我们三个足够应付。”
没想到戚无尘却说:“我不太会穿,你可不可以帮我?”
白翛然:!!!
又来了?
事到如今,他还会想着套路我?
然而这次,戚无尘说话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无助,声音好似是下意识发出来的,说完后他自己还皱了下眉。
白翛然也皱了下眉,而后,他看向宣杏和墨桃,道:“你们两个去帮大少爷梳妆。”
墨桃和宣杏特别想说‘我们俩不会,还是白公子亲自来吧’,然而,还没等他们俩开口,就听戚无尘道:“不必了。”
之后,戚无尘狠狠闭了下眼,留下一句:“稍等。”就拿着那衣服进了里间。
墨桃和宣杏不由对望一眼,同时扭头看向白翛然,那露骨的眼神好像在说:白少爷是不是欺负大少爷了?
白翛然:!
“几个意思?你们俩?与其在这儿对眼,不如用这功夫去煮锅绿豆汤,灌水囊里带着解暑。”白翛然说着也坐了下来,拿起手边纸扇扇起来。
墨桃和宣杏答应着去了厨房。
片刻后,白翛然听见里屋哐当一声响,条件反射抬起了半个屁股,但想到有可能是戚无尘故意的,又立马坐了回去。然而,他还没坐稳,里屋又连响两声,这动静就不大对了。
白翛然连扇子都顾不上放下,直接抓着就冲进了里屋。
然而,等他推开门之后,看清屋里的情形,简直哭笑不得——
里屋内,戚无尘的脚缠在了一堆女装里,正扶着翻倒的椅子,站起来。他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头发披散着,略狼狈。
白翛然都进来了,自然要把他扶起来。
但戚无尘却不知怎么想得,轻轻推开了白翛然的手,道:“不必了。”
白翛然:……
我有些越来越看不懂戚无尘这个人了?难道说戚无尘真的不会穿女装,不是套路我,故意让我帮忙?所有一切,不过是我想多了?
白翛然正这样想着,戚无尘已经又坐回了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有些难为情,将脸扭到一旁,轻声道:“你先,出去。”
白翛然:……
没见过戚无尘这个样子,猛然一见竟然勾得人心痒痒。
白翛然的腿和脚好像突然又有了自己的意识,站在原地没动。他盯着戚无尘的侧脸问:“那你自己能穿好吗?”
戚无尘不说话。
白翛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要不,还是我帮你?”
戚无尘双眼一亮,想说什么,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摇头,道:“还是算了。你先,出去吧。”
白翛然反而彻底不想走了。
有时候人真的就是这样,别人越不让干的越想干,尤其是面对不久前刚请自己帮忙的人。白翛然并不懂心理学,他只是凭借本能走到了戚无尘面前。
然后,他蹲了下来。
在戚无尘惊讶的目光中,白翛然抬手将那一堆缠住戚无尘脚踝的衣裙一点点解了开来,而后,他摸着戚无尘的踝骨,说:“你骨架太大,穿上女装反而更显眼,还是别穿了。你直接去下一个点吧,和太子殿下和无涯一起,等我过去。”
戚无尘眼眸中闪过一道焦急,他一把抓住白翛然的手,说:“一起吧。今日情况特殊,我有些心神不宁。”
“你真的多虑了,”白翛然把手抽回来,开始给他分析,道:“玉河楼的事情,最差,线索断在我身上。就算他们最后查到我,我只要说,自己中了蛊幻之术,当晚的事情什么都记不清不就得了。”
“不行。”
戚无尘见白翛然说得轻松,知道他是故意让自己宽心,更加不肯单独放他行动了:“你和我一起走。”他又说了一遍。
“也行,”白翛然妥协道:“那我到街上放出最后一条线索,你顾辆马车等我好了。”
“不行。”
戚无尘拉着白翛然,那手没松,反而抓得更紧。
他似乎真的很担心,尽管白翛然觉得他这种担心没有根据,却还是被这种有人重视的感觉暖了一下。
因为被戚无尘暖到了,白翛然的态度自然而然就软下来,没有强行把手抽回来,也没有再说什么伤人的话刺激戚无尘,而是轻拍戚无尘的手背,安慰般说:“其实,真的没关系。你看我和墨桃宣杏都化成了这副丑样子,就算扔人群中也不会有人多看我们几眼啊?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戚无尘仔细看了看白翛然的脸——是真的非常仔细地看,看得白翛然甚至有种错觉,好像戚无尘的眼神要把他每个毛孔都刻进心里——
白翛然都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突然奇怪起来的气氛,就听戚无尘道:“不丑。”
白翛然:!
他默默抽回了手,默默站起身,他觉得他还是走吧,他实在招架不住戚无尘这种突然撩,他担心戚无尘多来几次,他又要破防了,那岂不是至今为止的所有狠心都要前功尽弃?!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白翛然默默离开,戚无尘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渐渐涌上一层暗芒。那女装他最后也没有穿,答应白翛然先去下一个地点等他们。但是,等白翛然三人一出门,他立刻跟了上去,不同的是,他又贴上了他的小胡子,换上了一套中年男子喜爱的深色长袍,还背了一只小木匣。
白翛然带着两个书童,一人挎着一只小竹篮,穿着裙装,头上戴着遮阳帽上了街。因为故意画了丑妆,就像他自己说的,走在大街上确实没人找茬,顶多一开始回头率有些高,那也是因为三人看背影都很苗条,可惜脸见死。
白翛然他们刚才落脚的小院子,离裕王府后街不算远,只需要穿过蜂窼街再过两道横巷即可,去的时候,一切顺利,只不过越往前走人越多也越堵。
这拥堵令无数人议论纷纷,主仆三人一路走来,耳边尽是:“裕王府出了什么事?怎么后街那边那么多兵马司卫?”
“听说,昨晚裕王殿下在玉河楼遇害了……”
“哦,难怪今天玉河楼被查封了。”
“兵马司好似在找什么人,我看那画像上的人好像是个仙女!”
“那明明就是个男子!”
……
白翛然给宣杏和墨桃打了个手势,三人退出了人群,往旁边一条人不太多的小巷子走去,进入巷子后,白翛然迅速压低声音道:“分散走,涂完蜂蜜,立刻撤离,单独行动吧。”
两个书童连忙应了一声,各自散去。
白翛然走到巷子口附近,见没人注意,立刻从小竹篮里拿出一罐蜂蜜和毛笔,就在巷子里的墙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标识,注名壹点壹。
他画完后马上从另一边离开,回身看去,竟然已有人弯着腰,顺着蚂蚁爬行的趋势找到了标识。因为是蜂蜜画的图,很快就会被贪吃的小蚂蚁爬满,那标识在一定时间内其实会很清楚,但也只会清楚一段时间,因为蚂蚁的啃噬能力能强,蜂蜜被吃干净后,图画便会模糊不清。
白翛然看到第一个找到图的那人将1.1这个标识飞快在小本子上复刻下来,之后开始左右张望,他连忙加快脚步离开了。
这之后,白翛然又分别在不同的地方,用蜂蜜画了1.2到1.4。能集齐这四个标识的人将得到通往下一个地点的地图。因为地点共有五处,按照之前的分工,宣杏和墨桃负责2、3、4,白翛然负责1和5。
就在白翛然将五点四,刚刚画完之际,身后不远处的巷子口突然有人高声喝道:“干什么呢?那个妇人,对,就是说你?!”
白翛然连忙将毛笔收好,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轻松地向那个吆喝的男子走了过去。
男子身上穿着兵马司卫的服装,一手拿着张画像,正皱眉盯着白翛然:“你这妇人在干什么?”
白翛然在距离他还有丈远的地方就停住,学着女子给官员行礼,微侧着身半鞠躬,道:“回官爷,民妇在此等夫君。”
“我问你刚才在墙上画什么?”兵马司卫说着就往那边走去。
白翛然看起来不慌不忙,实则却是紧紧攥住了篮柄,他说:“我只是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
那卫兵皱眉看过来。正好看到白翛然侧面的轮廓,忽然觉得有些眼熟,正迷惑间就听巷子口传来一阵骚动,两人都向那动静处看去——
就见一群花枝招展的男子簇拥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续须男人一口一个‘陈郎中’叫得好不亲切!
卫兵却眉头紧锁,喝道:“什么人?”
白翛然连忙说:“是我相公。”
卫兵撇嘴间,白翛然已走到戚无尘面前,千娇百媚地喊了一声:“夫君。”
花枝招展的男子们看着两人咯咯地笑,打趣儿道:“陈郎中好福气呀,娶了位这么千娇百媚的小娘子!”
这虚假的夸赞可真是把白翛然都听尴尬了,他哪里千娇百媚了,这一脸花白又不是假的!他连忙冲那些男子们甩了个眼神,提醒他们别太过!男子们都是蜂窼街跟白翛然相熟的,被他瞪了也不恼,依旧咯咯笑。
而戚无尘似乎还沉浸在白翛然那一声‘夫君’的余韵里,站在原地半天没动静。
白翛然连忙拉他离开。
然而,两人才走到巷子口,刚刚已经放松警惕的兵马司卫,突然喊道:“站住,你们俩回来!手里的篮子和药箱打开给我看看!”
白翛然回头时眼角余光正好瞄见那兵马司卫将摸了墙上蜂蜜的手指放到唇边——他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这兵马司卫若是看到他篮子里的蜂蜜和毛笔,肯定大事不好,浑身立刻戒备地僵硬起来——
那士兵没等到回应,不满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白翛然头皮发麻,他懒得再想什么对策,一把拉过戚无尘,小声道:“跑!”
作者有话要说:
40和41章有个行政区的名字写错了,因该是礼廪区,我写成了仓廪区,之后会统一改,我先马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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