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街上查得实在太严,为了顺利完成任务,这二十红甲侍卫,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好多次,他们不能从正门把纸飞机扔进店里,就会摸到窗下,从窗户往里扔,也有直接跳上房顶,扒开瓦片往屋里扔的……
他们一边给商户派发纸飞机,一边躲避兵马司卫的搜查,也多亏红甲侍卫们身手好,这要换个普通人来,肯定纷纷钟就被现场抓包了!
一开始,收到纸飞机的商家们还以为是风刮进来的废纸,然而纸飞机上的字写得那样大,稍微有好奇心的正常人绝对会打开看一眼,只要看到这行字,九成以上的商家都能顺利进行到下一步——
按照提示,解开暗号。
于是,这天清晨,每间铺子里,收到纸飞机的掌柜们都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件事,偷摸跑到后院厨房,把一块金子放进水中,再用这种水冲洗纸飞机。
就见原本折叠纸飞机的那种厚板纸真的慢慢软化下来,之后就像蜕皮一样,使表面那层糯米膜软化了,稍微用力搓一下,就能洗干净。而露出来的,正是里面那层防水芯。
防水芯是一层薄薄的桐油纸。这种纸一般在大周都是用来制作雨伞等雨具。而今天的桐油纸上则是绘制了一幅地图,上面标注了天丝节往年举办旧址蚕坛。蚕坛位于京城西北的仓廪区,而在这幅地图上,表示天丝节的红色三角形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券在南四,先到先得。
券?!
是我想得那个券吗?!——所有商家不约而同这样想着。
天丝节入场券?!
往年需要花重金购买的那个天丝节入场券,在南四?
南四是哪儿啊?
南四……
难道是——地图上在蚕坛南侧四条街外有一个小红点,那个位置正是裕王府后街。
意思就是说,这次是王府亲发天丝节入场券咯?
这简直就是惊天大喜讯啊!
难道是裕王殿下终于发现有人在倒卖入场券挣差价,这次准备亲自派发了?!
商家们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毕竟皇族在普通百姓心目中是非常高大上的,在商户们心中他们日常经历的那些黑幕全部都是下面官员为了敛财搞出来的,跟大皇子可没一点儿关系。
所谓欺上瞒下,不过如是。
再一点,掌柜们几乎都抱着这样一种心态,就是他们会想:就算这地图是假的也没什么,反正派个人去看看,自己又不会吃亏!万一是真的,不就赚大了?!
于是,这一天,所有想要试试看的掌柜们,都派了心腹拿着地图赶往仓廪区的裕王府后街。若是往常,这一行不过就是跑趟腿儿,根本就不算个事。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今天是全城戒严,处处关卡,交通拥堵,盘查严格。
往常从南城到蚕坛骑马来回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今日一大早出门,生生挺到了午后还没到地方,可见每道关卡堵得有多严重了!
拥堵也就罢了!关键是,被派出来的伙计们总能在赶路的途中发现或遇到对家店铺的人,一开始他们心中还犯嘀咕,但仔细想想也不难发现,对家的伙计应该跟自己的目的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存在竞争!若是被对家抢在前面,万一自己去晚了,那券没抢到,回来之后可怎么跟老板交代呢?
这肯定不行啊!于是伙计们又使劲浑身解数往前挤,排队过关卡的人群一时乱糟糟,整个南城到西北一线的交通很快就直接瘫痪。
这么大的事,自然引起了本日负责部门的主意。兵马司指挥使大人,立刻派人深入调查,结果就查出了一个令他在大夏天直接惊出一身冷汗的结果——
大皇子今年要直接给商户发天丝节的入场券,那不就相当于接过他们兵马司市廛部了吗?往年虽说发下来的券也不多,但至少还有,今年要是这么搞,商户们是高兴了,他们这些官员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这怎么行?
兵马司指挥使连忙向他的上峰汇报。
市廛部虽归在兵马司,但因主管商户税务、行规、质检等,因此它的上级部门是户部。
而户部尚书刘去楠,为人最是低调,这么多年来,他在朝中的存在感一直不高,却不知为何深得圣心,因此他位子坐得比谁都稳。在位二十多年来,这位刘大人最出名的一件事还是到了今年,给皇子选妃,听说他女儿貌若天仙,深得蓉妃喜欢,可能会被指给二皇子为正妃。
至此满朝文武才知道,刘大人十几年前竟然连喜事都没办,就悄么声地娶了一房貌美如花的继室,这才生出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儿!
因刘大人行事太过低调,兵马司指挥使将入场券一事报给这位户部尚书后,不出意外,直接被压了下来。
而刘尚书本人却立刻拿着那张指挥使缴来的地图,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直接进宫求见皇帝了。
彼时,皇帝还在男后宫里,‘不见外臣’。
刘去楠也是真沉得住气,就那么闷头在御书房外等着,不多言语,也不叫太监去催,单这份定力,满朝文武就少有能比的上的。
于此同时,亲自拜访定波候府的国公花十梓,也在与定波候一翻试探后,突然收到了来自枢密院的密报,说南城商户纷纷收到天丝节入场券领取凭证——
花十梓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高家又在搞事。
原本,他在定波候府是要定波候出面协助他把戚无尘和白翛然给找出来的,这本该是兵马司的职责,他会出手相助只因想尽快将此事查清。再一点,往日他与定波候有私交,便想着关键时刻,要拉住定波候站中立场,千万别为包庇其子,而坏了原则。
奈何,定波候实在狡猾,一直装傻充愣不接话茬,若时间充裕,国公跟他周旋一二也无所谓,可是眼下天丝节入场券这事可比找人又严重多了,因此,花国公一收到消息,立刻辞别定波候,匆匆赶去兵马司。
枢密院的密报中明确兵马司已收到消息,然而却没上报给花国公,这令老国公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但他知道天丝节入场券水很深,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也不会轻易下定论。
花国公亲临兵马司,指挥使等一众官员立刻出面相迎。国公却只叫指挥使一人单独问话——
“听说今日南城到西北一线的交通全部瘫痪?”国公问。
指挥使脑门立刻就见了汗,忙解释道:“确有此事,不过,如今兵马司已加派了人手,相信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恢复。”
“何以至此?”
指挥使被问,忙悄悄抬眼去瞄国公大人,能坐到他这个位置的人都不傻,他已经猜到国公应是收到了风声,那自己若再隐瞒可就太不上道了。
于是就忙赔笑道:“此事涉及天丝节入场券……”他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解释道:“下官不敢声张,亦不敢擅自做主,已报给户部刘尚书。”
花国公点了点头,想着兵马司和枢密院隔着好几层,不归枢密院直属,但市廛部虽设在兵马司却是户部直属,如今市廛部出事,指挥使直接户部也是无可厚非,心里的别扭微微散开,却还是道:“今日大皇子昏迷未醒,天丝节的入场券就出了问题,这很难不令人多想。”
指挥使道:“国公所言极是。下官心中也甚是惶恐。”
“可有查到是什么人在散布消息?”国公问。
指挥使忙道:“已查明,乃南城的一些乞丐,早起乱投飞纸所致。”
“乞丐?”
国公明显不信,眉头挑得老高问:“乞丐怎敢做此事?背后必有主谋,揪出来!”
指挥使连忙应下。但是要在城南地区的乞丐中找到尽早投纸的人都如大海捞针,更不要说把他们身后的主谋揪出来了,那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
花国公了解了情况后,从兵马司出来却没直接进宫,而是回了枢密院。他刚进衙堂就有小吏来报说庆王殿下来访。国公连上立刻就有了笑样,连连道:“走走,快去接驾。”
二皇子对花国公十分亲近,两人见礼后,交流就如亲翁孙般,透着股亲近。
国公猜到二皇子此次前来必是有话要说,便清了场,只留下他们二人。
二皇子道:“我看了兵马司交上来的玉河楼一案的卷宗,发现其中有些并不准确,便赶来告诉国公。”
“哦?哪里不准?”
两人说着,二皇子拿出几张纸,正是手抄的卷宗内容,其中有几处用红笔圈出,他便一一指给国公看——
第一处:连华城是喝了二楼大厅的酒才身中蛊虫。【朱批:事发时二楼在场的国学院生只有三人:刘玉瑶、白翛然、戚无尘。并没有连华城。】
第二处:【朱批:二楼的所有酒都是白翛然喝的,所有异象也都是在他喝完酒后发生的。】
第三处:【朱批:白翛然是为柳家的哥儿出头。】
……
最后一处:【按青云道长所说迷情蛊非狄戎哥儿不可控,据传高国丈府上便有两名能歌善舞的美貌哥儿,听说是从北疆花重金所购,入国丈府后,总有传闻其可惑乱人心,国丈亦被其所惑,夜夜笙歌,两载有余。】
花国公看罢这份手抄文,将纸还给二皇子,说:“这朱批是你写得?”
二皇子点头:“正是。有何不妥?”
花国公道:“你这口供和其他所有人的都不同。你为何会记得这般清楚?又怎么能证明这些不是幻觉?”
二皇子一愣:“我来时匆忙,还未来得及翻开其他人的口供。怎么还有幻觉一说?”
花国公便将昨日情形给他讲了,末了又敲着桌面,沉吟道:“按朱批推算,那昨日玉河楼事件可就——”
他正推演,二皇子已说道:“实际为大皇兄看上了白家那老三,这是在国学院那晚发生的事。当天白翛然不从,戚无尘便为他出头,说两人已有婚约。后来婚约一事,竟由定波候请圣旨坐实了,大皇兄或许就是心里不痛快,单纯想要给白翛然些教训吧。依我看来,皇兄让抓柳家哥儿,也无非是借题发挥,乱找出气筒。却没想到,白翛然会为那柳家哥儿出头。”
“白家和柳家的婚事不是没成吗?”国公诧异道:“那哥儿被白家拒了婚,竟然还和白家老三混在一起?他不要名声了吗?这可真是,这可成何体统?”
二皇子想了想,也没有想通,摇了摇头,不是很确定的说:“或许他们以前就认识?反正昨晚在玉河楼,白翛然是替柳家那哥儿出头才喝了十坛蛊酒。”
“十坛?”国公又是一惊:“这白家老三的酒量可着实惊人。”
二皇子认同地点头,道:“确实惊人,不过,若那蛊真是被下在酒中,白翛然喝得最多,想必也是身中蛊祸,他是怎么离开玉河楼的呢?一楼那么多国学院的师生,竟然都没有发现?”
“你还能想起多少昨晚之事?”花国公问。
二皇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那几页朱批:“都在这儿了。”
“这蛊杀人于无形,比起调查白家老三,追查出蛊虫的来源才更迫在眉睫。昨晚若非有青云道长在,还不知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依老夫看,若不趁现在将它彻底拔除干净,等那养蛊人将其大量养成,这京城恐怕就在劫难逃了。”花国公忧心忡忡道。
二皇子道:“所以,我更好奇,喝了那么多蛊虫酒的白翛然,此刻到底怎么样了。”
花国公却又想起一事,道:“近日北疆议和,若狄戎哥儿真如青云道长所说,能驱使迷情蛊,那前些日,狄戎议和清单上明说要送哥儿为贡,就是别有用心了。这事,该提醒白冠英莫让那些哥儿入境才是。”
二皇子连连点头,又叹息一声道:“就怕有人要借此作文章。玉河楼之事,谜团重重,国公啊,依本王看,此事未查明之前,暂压。”
花国公眼皮跳了下,他清楚二皇子这么说是完全为他着想,只因若二皇子所说为真,那么所有人的供词,包括这份卷宗很可能是在某种幻术的操控下,得来的。这种东西呈到御前,肯定会影响陛下的判断。到时候再引发什么大事,最终追溯起责任来,可都得自己担着了!
可是,玉河楼事件中的蛊虫信息又事关北疆议和,他又怎么可能真袖手旁观?
花十梓最终只笑了笑,并未相言。
二皇子见此,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之后,花国公和二皇子又继续分析当下局势,却不知,就在这时,有一队人马在这乱局之中已全部安全抵达第二作战地——位于仓廪区蚕坛附近的一间小院子。
此刻,二十红甲卫和白戚四人组,所有人全员到齐,正围成一圈开会。
圈内正中站着一个白家老三,他正一脸严肃地给众人讲述他们接下来第二轮的作战计划,被他命名为地网迷踪。
白翛然道:“……你们应该也都看到了,外面如今遍地都是兵马司卫,要在这群人中顺利脱身本不容易,何况时间过了这么就没准已经又多了其他什么明卫暗卫戌卫鼠卫之类的,当然,在我看来,大周最厉害的侍卫便是咱们东宫的红甲侍卫!所以,下一步,虽叫地网迷踪,但列位却要由暗转明了!”
“怎么转明?”所有人齐齐一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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