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舒云没有说话,只漠然地从医箱里拿出一包银针,抽出一根默默擦拭,就好像战场上的战士在擦拭刀枪一般。
连华城微愕,随即嗤笑:“既然已经联手,你又这般瞻前顾后,这辈子恐怕都查不出当年真相。如今,你我都是背叛皇子的人,若不想法自保,整个大周都再无咱们立足之地。”
“我与你不同。”赫连舒云头也没抬,道:“你先投太子又投大皇子,还被白家追杀,只因你天生没有忠骨,乃反骨林立之命格。若你之前,肯诚心追随一主,得其护佑,便不会落到今日这番田地。所以在大周没有立足之地的人是你,不是我。”
“呵呵呵,”连华城竟然还笑得出来:“你既然看得如此通透,又怎会不知,自从你答应与我合作那一刻起,我们便上了同一条船,你觉得你现在还回得去京城吗?”他说着点了点山洞里:“白家的人若是知道是你将他们的三公子给带到这儿来的,你觉得他们会放南过你吗?”
“别说你救了他,”连华城伸出一个手指摇了摇,“没人会信。就白翛然现在这个烂样子,你以为是白家愿意看到的吗?那yin蛊有多厉害,别说你不知道?你若真想让白家念你的好,当初就该直接带着他回京。你把他带到这里来,别说是你那可怜的医德,你只是不舍得戚无尘就这么死?你怕戚无涯恨你对不对?”
“我……”
连华城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道:“可是你就不想想,你对戚无涯的心思,太子真不知道吗?”
赫连舒云神色微凝,就听连华城又道:“只要太子活在这世上一天,你就别想得到戚无涯,他和你永远都是不可能的。而太子也不会允许你日日窥觑他的床上宝,你们之间早晚不是你死就是他亡,这样你还觉得,在大周没有立足之地的人只是我吗?”
赫连舒云:……
他沉默了半晌,问:“你准备怎么做?”
连华城道:“你救戚无尘是对的。他活着,将成为我们在这世上第一把遮阳伞。等他身上的蛊虫解了之后,我们就……”
赫连舒云听完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连华城瞥他一眼,只当他是默认,本已低下头继续吃鱼,却不想赫连舒云竟然说:“这样不行。我若带走白翛然,无涯知道了,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连华城放下了那条鱼,双眸微眯,哂笑一声:“那我带他走,你留下来接洽戚无尘!”
他话音落时,不知为何外面的雨突然变大,雷声也轰隆一声,好似在发出什么警告似得。但是连华城已经又拿起那条鱼,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赫连舒云盯着他,眼神随着电闪雷鸣的天气而变幻莫测。
山洞深处,白翛然被戚无尘纠缠在一起,泪水、汗水混合着不知名的液在他身上滚滚而落,若是以往,这么多水分又遇到周围这么高的温度,白翛然早就被粉雾包裹,然而这次不知为何,那粉雾迟迟都没有出现——
白翛然在戚无尘的纠缠中如坐在一艘水波荡漾的小船,在海浪的拍打中不断飘摇,随波逐流,意识渐渐模糊,半梦半醒间,他忽然想起了戚无尘与旁人比起来,对粉雾的反应十分特别——
那粉雾明显攻击力很强,却好像特别喜欢戚无尘,还主动给他治伤。别人若是对白翛然动了邪念,稍微敬下礼就直接休克,戚无尘在国学院时就算抱着白翛然起立,别说休克了,似乎连喘也没多喘一下……还有现在,他们在做的事……
难道说戚无尘也是天生的特殊体质吗?
……
白翛然实在受不住,哭着让他停下来,戚无尘的双眼反而越发赤红,就好像白翛然的叫声、泪水、肢体、表情全部都是他行动的催化剂,白翛然越哭越喊越挣扎,戚无尘的动力反而越强悍越霸道越野蛮!
白翛然很快被挤到了洞壁上,他只有努力伸出手推着山洞的石壁才能勉强保证自己不被石头蹭伤,戚无尘像个冷血的机器,这令他既疑惑又伤心——
白翛然很难过,他一声一声唤着戚无尘的名字,企图唤回他的神智:“无尘……无尘……”
不知,是否感应到了白翛然的心痛,某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戚无尘似乎清醒了一刻,他一把将白翛然抱进怀里,翻了个身,重重吻住了他的唇。
一直被神志不清的戚无尘粗暴的对待,突然感受到了他的深情,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白翛然的眼泪依旧流得更凶。
“无尘!无尘!”
他在心里不断的喊。
白翛然被戚无尘吻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呼唤是无声的,然而戚无尘的动作却在白翛然那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心声中渐渐缓和了下来。他好像是他听到了白翛然的呼唤——
“无尘,你到底怎么了?”白翛然闭着眼睛,被戚无尘抱着一点点走到了一处温泉里。
泉水没过了两人的腰,温热的触感缓解了白翛然从骨缝中钻出的酸痛,但很快,疲惫如深渊袭来,似乎瞬间就能将他吞没,他依旧觉得自己下一刻即将散架,戚无尘太过凶猛,似乎要将他拆了……
很快泉水哗啦啦地响了起来。
白翛然一瞬间只觉自己成了一朵浮萍,根本禁不住暴雨的连续浇灌和拍打,再来几下,他可能就碎了!
在无助的摇摆中,白翛然的泪水再次倾绝而出,他用已经哑掉的嗓子,哀求道:“求你,停、停下!”
那个瞬间,戚无尘的动作真的有所迟缓,然而,很快暴雨再度倾盆,只砸得白翛然神魂颠倒,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山洞里因有发光的钟乳石,光线一直未变。而此时的山洞口,却已是夜幕降临,预示着这一天很快就要结束了。就连赫连舒云和连华城都觉得,洞里的那两人过了今日应该就差不多了,却没想到,第二日太阳升起后,戚无尘抱着白翛然还在继续……
赫连舒云很担心两个人体力耗尽,猝死马上,然而当他拎着一包食物进去时,却被一阵风给直接吹了出来,这显然是洞里的人不希望别人打扰他们。
那风来得蹊跷,但赫连舒云却知道那应该是yin蛊的蛊气,这蛊虫在戚无尘体内,经过了这几天和白翛然的纠缠,竟然已经练出了蛊气,这样下去,也不知是好是坏……
赫连舒云忧心忡忡地回到洞口。
连华城看了眼外面渐小的雨势,道:“雨若停了,白家的人凭借蛊气很快就能追踪至此,你得想个法子,把那蛊虫制住!咱们一人带一个人,尽快离开!”
赫连舒云正要说话,突然洞内传来白翛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啊——不要——”他的声音发着抖,颤得十分明显,然而尾音上翘,又绵又长,勾魂夺魄令人心惊。
赫连舒云起身准备再度进去,却被连华城一把按住。
“别去!”连华城说,“这回应该是到了关键处,你去了万一打断,重来岂不是要再受一遍苦?”
赫连舒云皱眉看着洞内,最终叹了口气又坐下。
然而这一等,就又过去两天。
这次不但赫连舒云,就算连华城也察觉出了不对。
外面的雨已经转成了绵绵细雨,连华城也怕错过最佳逃走时机,和赫连舒云一商量,便决定不等了,两人双双起身往洞里走去——
洞内数个大小不一的温泉池围着的一块空地上,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体相拥着昏迷。赫连舒云按照与连华城的约定将戚无尘扶了起来,而连华城则是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盖在了白翛然身上,之后他想要把人抱起来,却发现抱不动?!
原来,白翛然就算昏迷也不忘紧紧抓住戚无尘的手,而戚无尘一条手臂也紧紧扣在白翛然的腰上。
连华城与赫连舒云对视一眼,将白翛然抓着戚无尘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再将戚无尘扣在白翛然腰上的手一点点抠下来,而后,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是什么?!”
连华城皱眉,缓缓掀开了盖在白翛然腹部的袍子。
赫连舒云仅看了一眼,就吓得倒退了一步,他边摇头边喃喃道:“怎么可能?”
“这到底是什么?”连华城追问:“为什么会鼓成这样?”
赫连舒云没有回答他,而是小心翼翼地隔着袍子碰触白翛然的小腹,他轻轻按压,每一下,地面都有液体淌过,他便松了一口气,对连华城道:“没事,等他醒了好好洗个热水澡吧。”
“那yin蛊呢?”连华城问。
赫连舒云给两人都号过脉后,摇了摇头:“没在他们体内了,不知去向。”
他说完,便背起戚无尘走出了山洞。
连华城心里算计着跑路的时间,为了节约时间,他先小心地将白翛然放进温泉里,简单清洗,又将人抱出来,用袍子将白翛然裹得严严实实,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走出这个山洞。
他沿着山间小路往后山走。大概一个时辰,他到了一间晒着兽皮的猎户家。院子里有三间茅屋,没有人。他直接进屋,找了一套女子的衣物给白翛然换上,自己也换了一套男子服。院子里有早就准备好的一辆马车,虽然陈旧,但是能用。
连华城将细软和兽皮全部收好塞进马车,那兽皮被雨淋了这些天味道不是很好闻,可他也顾上那么多了。将白翛然往马车里一放,便匆匆忙忙上了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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