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怒

小说:嫁给废太子之后 作者:荔箫
    旭日东升,万物初醒。曲小溪经了昨天颠簸整日累得厉害,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甜杏带着人服侍她熟悉,酸枣就去膳房提了膳,豆浆一上桌,浓郁的豆香味就勾得曲小溪饥肠辘辘,漱了口就直接坐到了桌前“我先吃,吃完再梳妆”

    话没说完,豆沙包已攥在了手中。

    她一口咬下去,温热绵密的红豆沙落在口中,丝丝清甜在唇齿间散开,令她欣然舒气。

    一口豆沙包吃尽,她又端起豆浆喝了两口。

    放下碗,屋里多了个人。

    赵文康进了屋来,顶着一对黑眼圈“王妃安。”

    曲小溪好生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没睡好”

    赵文康揉着眼睛笑“下奴想着,既要一观究竟,不如趁早。昨日晚上就带着人去附近走动了一番还真有点收获。”

    曲小溪精神一震“什么收获”

    赵文康却道“王妃先用膳,一会儿用好了再去见人不迟。”

    “你这人”甜杏瞪他一眼,笑着骂道,“你倒会邀功,这么卖关子的藏一半掖一半,王妃哪还能好好用膳呢”

    “人又跑不了。”赵文康理直气壮,“王妃您安心用便是。”

    曲小溪免不了也瞪他一眼,却知他熬了一夜也辛苦,没多说什么,只是用膳的速度不免快了起来。

    着急忙慌地用完膳,她简单地梳了妆,就往外头去。这庄上的宅子和王府一样,也有专门见人用的前厅,曲小溪一边往前厅走,赵文康一边禀起了话“昨夜下奴带着人路过附近的庄户人家,正看见有人拉着牛车往外赶。那会儿都过了子时了,下奴觉得蹊跷就上前查看,这一看不打紧,牛车上竟是位耄耋老人,似是病了,躺在车中呻吟不断。”

    曲小溪蹙眉“这是干什么去”

    难不成是嫌老人病重,要拉出去扔了

    赵文康道“是要避出去,赶车的人是他们的儿子。他说这几天庄上的管事听闻王妃要来,怕露怯,逼着他们将重病的老人放去猪圈里,免得让人瞧见。可猪圈哪是人待的地方,指不准还要被猪咬死,他就想着趁夜送去城里的亲戚家,结果正好被下奴撞上了。”

    曲小溪听得黛眉越皱越紧“这叫什么事”

    “是啊,都吃五谷杂粮,谁还没个生病的时候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赵文康低声呢喃,好似自言自语。

    曲小溪脚下一定,忍不住看他一眼,但他没再说什么。

    走进正厅,曲小溪还没看清人,就先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那哭声有男有女,还有小孩,回头看见她时噎了一瞬,接着就一齐向她扑过来。

    “王妃”那中年男人哭得最是厉害,宦官们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拦住,他依旧直勾勾地伸着手,跪在地上朝曲小溪喊,“王妃您行行好我们不是不是有意冲撞您的我母亲她她一把年纪了您这般扣着她,她受不住的啊”

    说罢就是连连磕头,磕得地上石砖生生作响。

    曲小溪无声地看向赵文康。

    赵文康压声“下奴想瞧瞧究竟是什么病,找了间屋子将人安置了下来,差了大夫过去。为免节外生枝,没告诉他们。”

    曲小溪想了想,觉得这话说了也无妨,便去八仙桌边落了座,大大方方道“你母亲自有王府里的大夫照料。我找你们来只是想问问,这庄上的管事何故让你们将病人藏起来”

    这话问出来,她眼看面前的一家子齐齐地打了个寒噤,接着便是大眼瞪小眼地无声对望。

    曲小溪皱了皱眉“莫不是闹了什么时疫,怕闹大了不好收场,索性压着”

    这算是她最容易想到的缘故了。

    中年汉子一慌“不不是。”

    他连连摇头,虽然惊恐,却不像说谎。

    曲小溪稍稍松气“那是什么缘故,便直说吧。我既这样问你们,就不会让管事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说出来,咱们什么事都好解决。”

    她说得轻声细语,让人安心。中年汉子却还是含着迟疑,与身边的妻子相视一望,都不敢说。

    曲小溪想了想“要不这样,你们把实情告诉我,我这就着人给你们另置一片良田。日后你们不再是庄上的佃户,不必交租,自也不用再怕管事寻仇。你们看好不好”

    这样的安排开销自要多些,不免要花上几十两银子。但若能借此事将庄上的糟烂撬个口子,这就值得。

    中年汉子听得一震,哑了哑“王妃此言当真”

    曲小溪眨了眨眼“犯不上骗你。”

    便见他吞了吞口水,复又重重叩首,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起来。

    曲小溪从头听到尾,发现这事根本不复杂,说白了就是他们家穷,没钱给老人家治病。

    而问题的根本,却在“为什么穷”上。

    她侧倚向八仙桌,抬手支着脸颊“我看过庄上的账,也听府里的嬷嬷说起过,说先皇后在世时为着让你们过得好些,收租收得极低,寻王殿下承继了这庄子后既不曾上过心,便也不曾改过这规矩。前两年虽有遇灾欠收,但你们若从前过得尚可,多少也该有些结余才是,何至于如此凄凉。”

    “小人斗胆”汉子紧张得抹了把汗,“小人斗胆一问,庄上的租可是真的免过”

    这回不必曲小溪皱眉,赵文康已上前一步,先行道“你这话说的,当我们王妃一大早过来逗你玩嘛”

    “小人没有那个意思”汉子连忙摆手,跟着又磕了个头,瑟缩道,“这样的传言庄上原也听说过几次,但要交的粮从不曾真的减少过,大家也就当是有人胡说了。前两年遇灾欠收,庄上的管事更是一早就说了京里的贵人等着收粮,半两也不许少,许多人家没办法,收上来的粮尽交上去还凑不够,自掏腰包去外头买的都有。还有实在补不起的被管事搬空了家里不算,还带着手下上门将人绑在房梁上,吊起来打。”

    曲小溪听得倒吸冷气,心中直呼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甜杏也瞠目结舌“真有这样的事”

    那汉子连连点头,妻子在旁道“我们绝不敢扯谎骗王妃这年年收租,年年都是腥风血雨。收成好的时候便罢了,前两年收成不好,真是卖儿卖女的都有。我们家能一家子喘着气熬到今天都算命好的,隔壁程家王妃不知他家大姑娘多懂事,才十一岁的孩子啊,见家里穷得没办法了,深夜带着弟弟出了门,清早只有那男孩自己回了家,说姐姐自己卖身去了青楼里,换了五两银子回来让爹娘买粮。当爹娘的受不了,一日里哭晕过去几回,两三日就抱着余下的孩子一道投了井。管事的听说了,竟还骂他们污了庄上的井水”

    妇人说罢,嚎啕大哭。

    这些话带着京郊并不大难懂的口音字字都含着血泪。

    曲小溪听得心都像被紧紧攥住,又似有颗钉子钉在上面,被一下下地往里狠凿,凿得沁出血来,让她喘不上气。

    她来到这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事业心”,原是想为自己的将来拼出一片天地,也好让那位“虽然不普通却实在过于自信”的寻王闭嘴。

    可她从未设想过这种人间惨剧。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穿越过来后没过太久,就已真切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她对此并不意外,也知道这不是她能改变的事情,这个时代的制度与规则绝非她能撼动。

    可她再如何说服自己随遇而安,也接受不了自己住在朱门中,手下的佃户却正是那“冻死骨”。

    她怔忪良久,被这种惨剧杀了个措手不及,大脑一片空白,做不出分毫反应。唯一颗心在胸中跳得又乱又急,牵扯得她四肢百骸阵阵发凉发软。

    甜杏在旁看出异样,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正要询问,她开口“赵文康,去给他们置宅买地,你亲自去办,要离庄子远些的地方。那位奶奶就先留在咱们这里看病,养好了再送过去。”

    这样的吩咐自然令一家人大喜过望,但抬头的刹那,每个人谢恩的话都噎住了。

    他们发现王妃脸色惨白,惨白得寻不到分毫血色,看着甚至有些吓人。

    曲小溪自己却没有察觉,说罢就站起身,想往外走。

    刚迈出一步,她就眼前一黑,甜杏一声惊呼,箭步上前将她扶住“姑娘”

    甜杏扶着她坐回去,疾喊“快叫大夫来叫大夫来”

    曲小溪眉心紧蹙,紧抿的薄唇煞白,可思绪依旧清晰,心下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左不过是被吓着了气着了。

    她于是想开口说句“没事”,但嘴张开,却发不出声。

    心下不爽,又努力了一下,那阵黑顿时再度袭来,曲小溪的身体彻底失控,一头向下栽去。

    “姑娘”

    “王妃”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冲上来扶她,连面前的一家农户都下意识地要上前帮忙。

    混乱之中,甜杏一推赵文康“快回府去禀方嬷嬷一声再喊两个更得力的大夫来快去”

    “哎”赵文康如梦初醒,匆忙挤出人群,气都不敢喘地向外跑。

    他顾不上喊人,直接跑去马厩牵了匹马,便策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随机50条评论送红包,么么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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