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曲小溪这回接了过来,小心地将它丢进口中。他不再看她,拿起另一块果脯,自顾啃了口。
但在她吃完的时候,却马上又有另一块送到了手边。
曲小溪就这样被他投喂了一路。最初是苹果脯,后来是抹了苹果酱的奶香小馒头。
她晨起忙着梳妆,早膳原用得不多。被他喂了这么一路愣是吃饱了,就是下马车时嘴里明显一股酸甜味。
楚钦先她一步下了车,而后回身扶她,同时一睃阿宕:“茶。”
阿宕躬身摆了下手,即有两名小宦官上前,各为他们奉上一盏清茶,另有两人端来铜盆,在一旁恭肃立着。
曲小溪心里好大一个服气,心里属实没想到他连漱口的东西都安排好了。
她于是就这么在宫门外用香茶漱了口,刚将茶盏递回那宦官手里,肩膀突然被人揽住。
曲小溪冷不防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要躲,却听到他的笑音:“别躲,你会谢我的。”
她诧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眼中含着笑,有几分戏谑,却莫名让她觉得并非恶意捉弄。
一股古怪的情绪就驱使着她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任由他环着她的肩,步入宫门。
一入宫门,周遭倏然热闹了一重!
曲小溪未觉讶异,抬眸张望,这才见入宫来的达官显贵竟远比她想象中多。眼下时辰还早,许多人陆陆续续到了,不免要在此处与熟人寒暄一会儿,待寒暄完了要走,或又被新一波熟人拖住脚步,接着寒暄,大家就这么都拥在了宫门内的偌大广场上。
见楚钦来了,许多官员宗亲命妇皆止了音,回身见礼。楚钦无意理会,神色淡漠地揽着曲小溪前行,走出没多远,曲小溪听到一声情绪复杂的:“寻王殿下安、二姐姐安。”
继而在她循声看去的同时,又听到一声更复杂的:“寻王殿下安。”
接着她目光定住,清清楚楚地看到几步之外正是永平侯夫妇,还有曲许氏所生的曲书时和曲小涓。
或许是近来日子过得太顺心,曲小溪在看到他们的瞬间心里一阵膈应,从前在曲府赖以生存的演技也没及时上线,直令她的脸色冷了一重。
曲小涓却对她一反常态的热情起来,欢欢喜喜地上前拉住她的手:“我第一来参这宫宴,心里紧张,一路都想要赶紧找到大姐姐才好,未成想先见到了二姐姐!”
曲小溪的演技迟钝地慢慢恢复,脸上终于绽开笑容:“你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不知道。”
语毕她垂眸,朝永平侯曲许氏福身:“父亲、母亲。”
楚钦在旁不语,只是沉默地收回了揽在她肩上的手,好似意识到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不妥。
可正因他这收手间的一动,方才的亲昵被衬得更明显了。
一家子的面色一时都很精彩,曲小溪只作未觉,却不得不承认心里确实有一种暗爽。
接着她抿起笑,向永平侯与曲许氏道:“今日重阳,女儿得先去向太后磕头……一会儿得了空,再去向母亲问安。”
曲许氏忙笑着摆手:“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虚礼?”
说话间,眼睛却忍不住地扫了眼她簪钗上的南珠。
这样上好的南珠,便是勋爵人家也非轻易可得。她归宁时带回娘家一百二十颗,曲许氏至今也只舍得拿出三颗着人打了柄簪子。
可她发髻上,单是侧边用作点缀的插梳上,大大小小的珠子都有四五个。
曲许氏是见过大世面的命妇,倒不至于眼红这些东西。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起了曲小清,曲小清前两日才回娘家哭过,说是和夫君吵了架,抱怨日子过不到一起去。
当日晚上,徐鞍就登了门,带了好些首饰去谢罪,说是自己不好。
曲许氏看了那些首饰……怎么说呢,这女婿战功是高的,品位却属实有些拿不出手,送来的东西大多俗气。
再看看曲小溪头上这些,曲许氏思虑再三,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倒还恰到好处地摆了一副身为母亲关心女儿的语气:“你这副首饰看着成色不错,是殿下新为你添置的?”
“是。”曲小溪启唇,身边同时响起另一个声音。
她抬头看他,他先行颔了颔首:“本王见王妃首饰不多,随意添了些。”语毕顿了一顿,又说,“不好让皇祖母久等,先告辞了。”
“殿下慢走……”曲许氏不好再多言,只得恭送。
曲小溪被楚钦再度拥住,一并离开,待远离人烟,他轻嗤:“痛快么?”
“……嗯!”她红着脸承认,又小声道,“长这么大,我还没这么耀武扬威过呢。”
想想之前在曲家伏低做小受的气,她实实在在地爽了一把。
撑腰打脸的剧情谁不爱呢?尤其是有人帮自己撑腰打脸。
楚钦淡笑,揽着她继续前行,她想了想,又抬头看他:“我母亲是参过宫宴的,但从不曾带家里的女儿们同往,就是我大姐姐从前也没来过,没想到今日却带三妹来了。”
楚钦道:“皇祖母年纪大了,喜欢热闹。这回请帖下了不少,广邀宗亲朝臣赴宴,所以人多。”
“哦……”曲小溪缓缓点头,心里的疑影却仍未散,觉得还是不对。
他说的这个缘故,或许是曲家能接到请帖的原因,却不会是曲许氏带曲小涓同来的原因。
只不过那是她家的私事,她若都想不清缘由,他也不可能清楚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进了后宫的范围。
后宫之中,成年男子是不得擅入的,今日虽是重阳,也只有皇子们可去向太后问安。余下来参宴的人家则唯有女眷可来向太后磕头,男子一概去前面的含元殿上的宴席。
但总是如此,太后所住的长乐宫也已十分热闹了。曲小溪随楚钦步入宫门,偌大的一方殿前广场上已有数位命妇在候见,宫人们见了楚钦,疾步迎上前,笑道:“殿下安、王妃安,太后已念叨殿下许久了。”
说罢伸手一引,恭请二人入殿。他们跟着他步入殿门,直入寝殿去,尚未绕过门前屏风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领路的宦官疾行几步,躬身上前:“太后,寻王与寻王妃到了。”
殿中倏然一静,众人都望向门口。曲小溪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楚钦入殿,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殿中众人果然神情各异。
太后与皇后分别坐在茶榻两侧,曲小溪与楚钦一并拜下去,齐声问安。皇后脸上挂着笑,凤眸却垂下去,执盏抿起了茶。
太后待他们礼罢即道:“快起来,让哀家好生看看。”
“谢太后。”二人遂一同起身,曲小溪抬眸,迎上一张和颜悦色的脸。
她看得出,太后年轻时该也是貌美的,现下也依旧雍容华贵。只是因上了岁数,不免有些发福,又远离了后宫争斗,整个人瞧着都慈眉善目。
她朝曲小溪伸出手,曲小溪会意,行上前去。一旁的宫女颇有眼色,当即搬了张绣墩来添在太后身侧。曲小溪一落座,太后就攥住了她的手:“哀家听说,你是永平侯府的姑娘。如今嫁进了王府,可还适应?”
曲小溪低着头抿笑:“若说一过门就全然适应,那是假的。只是王府与娘家虽有许多不同,却也可事事都与殿下商量着来,便过得都好。”
“那就好。”太后露出欣慰,转而深深一叹,“老三的母亲去得早,是个吃过苦的孩子。哀家年纪大了,为他做不了什么,只能盼着你们夫妻互敬互爱,把这日子好好过下去。”
“诺,孙媳谨记太后教诲。”曲小溪边应话边不经意地一扫,果见皇后神情微微一沉。
坐在皇后身侧的端王妃同样有所察觉,旋即笑道:“重阳佳节,太后别想这些伤神的事了。三弟妹厨艺卓绝,太后还没尝过,不如孙媳与她一道去趟小厨房,做两道点心来请太后吃一吃?”
太后闻言也笑起来,刚点点头,楚钦忽而道:“嫂嫂不提,孙儿倒还忘了。小溪在家做了些苹果酱与果脯果干,说想请太后尝尝,此番就带了来,这便可让宫人送进来。”
“哦?”太后眼睛一亮,饶有兴味的样子,“那就送来,让哀家尝尝。”
却见楚钦闷着头又说:“……还有一事,太后容禀。孙儿晨起忙着进宫,早膳用得少,来路上便偷了些果酱吃……倒未吃完,但就是……”
不及他说完,曲小溪嚯地扭头,瞠目结舌:“你吃的那个是……”
是给太后的?!
楚钦瓮声:“嗯。”
见他承认,曲小溪头皮都麻了。
她穿越至今,随知这朝代不是她在未来世界所知的任何一个朝代,理论上不能套用任何一朝的规矩,但骨子里的尊卑有别是一样的。
她在曲家时很早就认清了这一点,漫说长辈们的东西,就是她两个嫡出姐妹的东西她也都会敬而远之,生怕给自己招惹麻烦。
眼下听闻楚钦“偷吃”要献给太后的东西,曲小溪脸色都白了下去。
“你……”她樱唇翕动,潜意识里知道该谢罪,身上却反应不过来,“你怎么能……”
太后却朗笑出声:“哈哈哈哈!”她指着楚钦笑斥,“娶了媳妇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说着拍一拍曲小溪的手,“孩子,大过节的,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别跟他计较。”
曲小溪闻言心弦一松,无声地吁了口气,缓出笑容:“不计较!那果酱原也不难做,大嫂嫂方才说要去厨房,那正好,孙媳再做些新的来,直接献到太后跟前,不让他动了!”
她笑起来眉目玩玩,话到末处又带着三分赌气的意味,听得太后大为开怀:“去吧!”太后一睇端王妃,“你们妯娌同去,也好一起说说话,宫宴前回来就行了。”
“诺。”端王妃离席福身,曲小溪也福了福,就一并结伴出去。楚钦到底是男子,不宜在长乐宫久留,便也与她们一并告退离开。
出了殿门,曲小溪就想同端王妃往小厨房走,却被楚钦唤住:“嫂嫂留步。”
端王妃驻足回首,楚钦垂眸,一语不发地走远了些,到没有宫人的地方开口:“小溪对宫宴不甚熟悉,还劳嫂嫂照应。”
曲小溪闻言面颊一红,继而有些意外,呢喃道:“我没事……”
端王妃掩唇笑笑:“三弟放心,今日弟妹走到哪儿我都陪着她,成不成?”
“辛苦嫂嫂了。”楚钦颔首淡笑,向端王妃一揖,告辞离开。
曲小溪福身恭送,待他走远她视线一抬,就撞上端王妃一脸好笑的神情。
端王妃睇着她揶揄:“三弟真有意思,这是长乐宫的宫宴,他还怕谁吃了你不成?”
曲小溪低着头,不好说什么。
她能理解楚钦做那样的叮嘱。宫里头尔虞我诈,她人生地不熟极易出错,而他们毕竟已成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倘若惹了麻烦,他难免要惨遭牵连。
只是端王妃明显想偏了。
她还不好解释。
不过也罢,让旁人误会他在宠她倒也没什么不好。他到底是那样的身份,对她而言是一道保护伞。
二人结伴步入小厨房,因宫宴的菜肴都是尚食局在备,此时的小厨房反倒格外清闲。端王妃进屋就屏退了下人,只留了近前侍奉的侍婢在屋里帮厨,曲小溪亦只留了甜杏酸枣在侧。
她动手给苹果削着皮,端王妃打量她两眼,道:“这会儿没有外人,弟妹若有什么要问的,不妨这会儿问。”
曲小溪浅怔,想了想,直言道:“太后……”
她小心地打量了眼端王妃的神情:“太后可是真心待殿下好么?”
“是。”端王妃薄唇微抿,神色变得复杂,“这话我告诉你,你莫同外人讲——我家殿下自幼体弱多病,而是是先皇后亲自费心照料,才几次死里逃生。先皇后病故后,若没有太后时时过问,他怕是也活不到今日。至于寻王——”
她苦笑一声:“他被废太子之位时虽年纪尚小,明眼人都知道那么大点的小孩子犯不出什么滔天大罪,无非是失了靠山斗不过罢了。可宫里波谲云诡,一个废太子想活下来谈何容易?我听我家殿下说……”
她言及此处摆了下手,令留在厨房里的几名侍婢都退远了,自己走近曲小溪,语不传六耳地轻言道:“他说早年宫里闹出过一件大事,寻王被安上了谋害嫡母的大罪,当时就要入诏狱去了,是太后以命相要才把他保了下来。”
曲小溪倒吸冷气,恍惚感受到宫闱的刀光剑影,后脊一阵发凉。
同时也认定了太后是一条必须抱紧的大腿!
端王妃睃着她的神情笑笑,口吻缓和下来:“吓着弟妹了?不说了。”
“……没事,多谢嫂嫂告知。”曲小溪抿笑,端王妃又说:“弟妹是个直性子,可容我多一句嘴,宫里打听这些事并不难,弟妹却不该听了谁的就信谁的——其实就像我们这样只见过几面的交情,弟妹也是不该信我的。”
“这我心里有数。”曲小溪咬唇,手上不觉间一用力,将苹果皮削断了,“可我适才瞧着,殿下都很信嫂嫂,我便也信吧。”
端王妃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失笑:“弟妹倒是个明白人。”
她适才是有意照应曲小溪,可没料到曲小溪张口就会问关忽太后的大事。她只道她是心太大才会这样交浅言深,却没想到曲小溪是见了寻王的举动才信的她。
这其中的道理说是不难懂,但在皇宫这样的地方,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多少人都在这宫檐下被逼得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到头来连亲近之人也视作敌手,活了一辈子都未必有曲小溪会以小见大。
曲小溪自不知端王妃心里对她有了如此之高的评价,听到夸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端王妃:“我还想问问嫂嫂……殿下方才专程劳烦嫂嫂照料我,像怕有人要害我似的,今日宫宴我可要提防着谁?”
“没有谁。”端王妃摇摇头,“日后是否会有人想对你们一家子痛下杀手我不敢说,可现下没到那一步,谁都想粉饰太平,更不会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动手。”
曲小溪皱眉:“那殿下他……”
“他关心则乱。”端王妃道。
曲小溪一懵,虽不好和端王妃直言她和楚钦的“同事关系”,却还是忍不住嗫嚅道:“不是那么回事,我和殿下……不是嫂嫂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端王妃面显诧异,定睛看看她闷头继续削苹果的样子,多少猜到了点端倪。
端王妃深吸气:“原是三弟一厢情愿啊?”
“……什么啊!”曲小溪杏眸圆睁,心里直呼离谱。张口哑了半天,只得委婉地告诉端王妃,“我们之间就……就没有那个‘情愿’!”
“……”端王妃认认真真地盯着她。
她认认真真地回看。
然后端王妃说:“我不信。”
曲小溪:?
端王妃嗤笑着摇摇头,也拿起一个苹果来削:“三弟看你的眼神就是有情,你是跟我装傻还是不好意思认?”
“哪有……”曲小溪后脊僵住,哑然盯了端王妃两息,继而猛地摇头,“嫂嫂别胡说,他喜欢我们府里的侧妃。专宠好几年了,人尽皆知的。”
“你是说胡氏?”
“对啊。”
端王妃一下子轻笑出来:“她的身份……我倒还真不好说什么。弟妹若想弄个明白,去问三弟吧。”
语毕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四下看看,问曲小溪:“除了果酱还要做什么?用不用和面?”
“……用。”曲小溪胡乱应了声,手上还有条不紊地削着苹果,心里却乱糟糟的。
端王妃说的不会是真的吧?草。
她适才说那些话的时候,一脸“我是过来人”的样子。
虽然对曲小溪而言,很多时候“过来人”的经验也不准,可她现下置身其中,心里实在没办法不慌。
——她是真不想加入争宠战场啊!
现在她手里有钱有权有自在,过得事事顺心,相比之下男人的宠爱算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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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元殿,楚钦步入正殿时宴席尚未开始。偌大一方殿阁中只有寥寥几人坐着说话,他由宫人引去自己席前落座,无所事事地自斟自饮。
这样盛大的宫宴说是宴席,其实已远不止是一场宴席那么简单。正经的席面晌午就会开始,但直至晚上,殿中的美酒佳肴与歌舞都不会断,其间殿中觥筹交错,酒足饭饱还可结伴去投壶射箭掷骰子,晚膳时再有新一轮的宴饮。
他至今都还记得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盛大的宫宴时的事情。
那时他才三岁,因为年纪小,记忆断断续续的,只依稀记得一些好看的歌舞画面,还有父皇坐在九阶之上的龙椅上,将他抱在膝头,指着底下问他:“看,坐在这里看东西,是不是比下面清楚?”
那里视角高,自然清楚,他便点了头。
父皇笑起来,摸着他的额头又问:“等你长大了,你就天天坐在这里,好不好?”
他那时懵懵懂懂,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听扑哧一声,母后在旁边笑起来:“钦儿还小呢,陛下别跟他说这些。”
说话间他已被母后伸手接过,母后想喂他吃些东西,可他一门心思想去找大哥玩,从母后膝头滑下去,溜得飞快。
“三弟。”身侧忽而一声唤,将楚钦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侧首看了眼,懒得起身,衔笑颔首:“二哥。”
禄王楚铮对他眼中的疏远置若罔闻,自顾拉了张椅子坐到身边,笑道:“我当三弟今日要在皇祖母那里多留一会儿,没想到这就先来宴上了?”
“今日女眷多,皇祖母忙得很。”楚钦神色淡淡,修长苍白的手指转着酒盅,凑在唇边轻嗅酒香。
“便是成千上万的女眷,也抵不过三弟要紧啊。”楚铮悠悠地笑着,楚钦听出他话里的嘲弄,懒得理会。冷寂片刻,他终是也有点尴尬了:“咳……”
楚铮请咳了声,缓了缓,“不是我这当哥哥的拿你寻开心,只是现在这节骨眼,皇祖母既然回来,三弟就该多在她跟前尽尽孝,只当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节骨眼?”楚钦挑眉,“怎么?皇祖母病了?”
“……什么病了!”楚铮气结,夺过他手中酒盏,“是父皇,大概要立太子了。”
语毕便仰首,将盏中烈酒一饮而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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