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后面前哭了半晌,回到府中,胡侧妃没心思再哭了。
她枯坐了整日,觉得不能这样干等,不能等天上掉馅饼给她。
她于是找来黄禄,取了些积蓄交给他,让他送去给庄上的农户。依旧要避着人,不能让王妃知道。
王妃前些日子在庄子上大动干戈的事她略有耳闻,私心知道眼下记恨王妃的绝不止她一个。所以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让那些人明白她的意思,就会有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转眼间又五六日过去,曲小溪发现自己与楚钦间的关系变得有点奇妙。
可以说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也可以称为“名为同事,实为室友”。
……
对,室友。因为在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楚钦一天天往她院子里来都十分理直气壮。而在院落修缮的问题上,她又多少有点失算,再努力“保守计算”也还是高估了古代的生产力。
简而言之,便是现在立刻动工,那边的院子也得半年后才能住人。
但除此之外,曲小溪在田庄上的日子过得还是很开心的。再严谨些说,就算是和楚钦的相处上,她也只觉得晚上同床共枕别扭,白日里他们大可以和和气气地当“好室友”。
这日晚上,曲小溪自己配了底料,美滋滋地做了顿火锅。火锅这东西很容易一不留神就吃得太撑,第二日一早还觉得牛肉羊肉五花肉都噎在胃里,梳妆时就随口与楚钦商量:“今天中午我来煮个面好不好?”
“……”楚钦也正觉得撑,见她起床就又提吃的滞了一下,忍不住问,“你昨天没吃多?”
“吃多了啊,所以我说煮个面。”曲小溪轻耸肩头,“吃饭吃不下。”
“行……”楚钦摒笑颔首,从镜中打量着她,又试探道,“做得素一点可好?”
“我也这么觉得。”曲小溪点点头,心里已盘算着要做一道清汤面了。就用素面搭点小油菜,再磕两个蛋,倒一点点酱油、醋、香油、耗油调制汤底就行,肉一点都不放了。
早膳简单地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一小碗豆浆,曲小溪就去了膳房。抻面条这种体力活不用她来做,膳房每天都会备新鲜的面条,她只要煮就行。
所以面可以晚点煮,她打算先腌个鸡翅中午烤上,下午若因吃面饿得早,她就拿鸡翅当加餐。
要在各色烤鸡翅里选个扛把子,曲小溪觉得还得是蜜汁鸡翅。
甜杏将收拾好的一盘鸡翅取来,曲小溪熟练地在表面划了刀,就将酱油、耗油、料酒、糖、盐、葱、姜一股脑地倒进了事先备好的小盆里,把鸡翅放进去慢慢按摩一阵,再腌上两个时辰。放在名字上的“蜜汁”反倒是最不急的,等鸡翅差不多烤好的时候将蜜刷上,再稍稍烤几分钟就行了。
烹饪的过程曲小溪一如既往的享受。爱做饭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的,眼看着食材在自己手里一分分入味、变得色泽诱人变得好吃,感觉就像音乐家谱写出满意的乐章,心里无比欢愉。
曲小溪于是一边给鸡翅“按摩”一边哼起了小曲儿,耳闻门口处有拉凳子的声音轻响,她就知道楚钦又来了。
曲小溪后脊下意识地僵了下,心里一声哀叹。
打从她将窗户纸捅破,楚钦就愈发死皮赖脸起来。晚上要理直气壮地进她屋睡觉不算,白日里也总爱来厨房找他。
她原本心烦得很,不过阿宕私下跟她说了回隐情后,她又不忍心怪他了。
阿宕说,这个年龄的皇子一般都在朝中忙碌。他之所以这样闲,是因为朝中鲜有什么差事给他,他除了在府里看书总没事做。
曲小溪透过阿宕的话,深深地感受到一种辛酸。
现下二十岁的他在受这样的排挤打压,可想而知从前十几年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她也曾经历过差不多的处境,也和他一样只能努力的自娱自乐,又怎么好嫌他烦人。
曲小溪心下一叹,拿瓷匙蘸了下腌制鸡翅的酱料,递给楚钦:“殿下帮我尝尝咸淡。”
“哦。”楚钦坐在门边的一张小矮凳上,乖乖伸手接过,送到嘴边,认真品了品,“有点咸。”
“只是‘有点’咸?”
“嗯。”
“那就正好,腌进去不会那么咸了!”曲小溪笑笑,折回去将瓷匙放下又走回来,一踮脚尖,坐到与他咫尺之遥的灶台上。
鸡翅且还要腌很久,现下煮面又太早,回房一趟又太麻烦,两个人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对视起来,安静了半晌,她不大自在地直了直身:“你看我干什么?”
他笑:“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曲小溪大无语。
这实在是再经典不过的台词了,印象中学生时期很多爱抬杠的讨厌男生都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他长得最够好看,所以听来没有那么讨厌。
甚至还让她心里有点乱。
她神色僵硬地干咳了两声,从灶台上蹭下去:“我去煎蛋……”
“我也要吃。”
“中午搭面吃的。”她随口道,说完又噎了噎,小声妥协,“行……给殿下煎一个。”
楚钦不再说什么,安然坐在那里等。待曲小溪将蛋煎好撒上细盐盛在盘子里递给他,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已自己寻了双筷子等着。
接过盘子,他手中的筷子一磕,夹起简单吃得优雅而认真。
吃着还不忘夸她:“我家王妃手艺就是好。”
“煎个蛋都色香味俱全。”
曲小溪:“……”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一直待到了晌午。曲小溪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将面下锅煮上,又把鸡翅也送进烤炉。
待得面条备妥,她便唤甜杏进了屋,将面条装进食盒端回去,留下酸枣盯着鸡翅的火候。
而后曲小溪便解了围裙往外走,楚钦不作声地跟上,安静而默契。
回到住处,曲小溪刚走进院门就见赵文康在廊下探头探脑。见他们回来,他忙躬身上前:“王妃。”
“怎么了?”她随口问他,他却下意识地看了眼楚钦,转而垂眸,面有惧色:“出事了……方才下奴想着王妃和殿下既去了厨房,就让留在院子里的下人们先用了膳,等王妃回来便好上前侍奉。但不知怎么的,几人用完都大吐不止,也不知……”
“什么?!”曲小溪心里一惊,提步就往下人们所住的后院去,边走边问,“除了吐,可还有别的不适?”
“还有一个宦官昏了过去……”赵文康跟在身后禀话,“两个婢女有些发烧。”
“去喊大夫来。”楚钦亦随他们往后走,闻言侧首吩咐阿宕。不多时走到后院,不必进任何一间房,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曲小溪下意识地屏息,听着周围各屋传出来的呕吐声,深深吸了口气。
集体食物中毒吗?
她心底警铃大作,心觉这年代发生食物中毒不好解决,却又想不到太多医学知识,只能说:“备绿豆汤和牛乳给他们催吐。余下的,一会儿听大夫说。”
说着打量赵文康两眼:“你没事?”
赵文康说:“下奴不知王妃何时会回来,还没顾上用膳。”
曲小溪点点头,赵文康再度扫了眼楚钦的神色,变得愈发小心:“还有件事……王妃容禀。”
曲小溪:“你说。”
赵文康低头:“按规矩,这些菜都是王妃先用,王妃用完了才赏给下人。今日厨房也是照旧备的膳,只是下奴知道王妃自去煮了面,才直接将菜分了下去……”
不及他说完,曲小溪与楚钦皆面色骤变。
曲小溪下意识地看向楚钦,楚钦抿唇,寒潭般的眼中渗出一层冷光:“着人围了宅院,一概不许进出,阿宕带人去审。”
“诺。”阿宕应声,曲小溪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知道偏见不好,可出了这样的事,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胡侧妃。
除了胡侧妃,没人对她有过明显的敌意了。
楚钦扫了眼赵文康:“你回府去,将此事告诉方嬷嬷,让她暗查,她自知该查谁。”
曲小溪浅滞,不大确信地看向他,慢慢意识到他说的大概正是胡侧妃。
楚钦察觉她的目光,转回脸看向她,笑了笑:“别怕,也不见得是蓄意为之。”
曲小溪点点头:“我知道。”
保不齐就只是寻常的食物中毒呢。
可虽然心里这样自我安慰,曲小溪回房后手脚还是都冷透了。她坐在床边怔怔地发呆,楚钦看看她,拖了张椅子坐到她面前,在她面前晃手:“吓着了?”
“嗯。”她没有否认,勉强缓了一缓,“算了……我福大命大,不乱想了,等大夫来回话吧。”
这话说得好听,她一张娇俏的小脸儿却还是绷得紧紧的,脸色惨白。
楚钦眉心轻轻一跳,默不作声地也挪到床上去,坐在她身边,将她搂住。
曲小溪沉浸在后怕里,一时失了抗拒,心下反因这个怀抱生出了几分安全感,下意识的往他怀里贴了贴。
楚钦心中窃喜,却不敢多说话,只怕一出声让她警醒,她就又要躲开了。
这说来也很奇妙。她明明长了张娇俏温柔的脸,心里却偏偏刚强得很,清楚他的身份也仍清醒如旧,拒他于千里之外。
但同时,她又能与他相处得十分自如。她并不讨好他,却也并不怕他,心下早就把利弊算了个清楚,活得颇有底气。
他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越看越着迷,可又不知该怎么办。
所以两个人明明都成婚这么久了,他却连搂着她坐一会儿都觉得奢侈。
说出去都要让人笑话!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楚钦一边暗自揶揄一边小心地搂着她不动,直至大夫进来禀话,终止了这份奢侈。
曲小溪一秒回神,一下子从他怀里挣开了。嗓中不自在地咳了声,板着脸问大夫:“如何?”
大夫一揖,神色深沉:“都多少伤了肝脏,需慢慢调养。臣这就可开方子,但这用药的时日……”
“这大夫不必担心,该用多久,用便是了。人命关天。”曲小溪道。
楚钦则问:“究竟是什么缘故?可是中毒?”
“是中毒。”大夫叹道,“臣仔细验了各道菜肴,未见有异。唯米饭中有少量霉变,因量少又混在其中蒸熟,吃不出来,但这毒性极强。”
“黄曲霉素?”曲小溪脱口而出。
大夫一愣:“什么?”
“就……我之前听说过的一种毒,好像是叫这个。”曲小溪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所谓只要我不心虚,心虚的旧书别人。
“说是在发霉的米面、花生里常见,毒性比砒|霜更强?”她续道。
“是。”大夫点头,楚钦眉头紧锁,又着人去传了话,命阿宕严审。
曲小溪抿唇,心底生出一股愤恨。
投毒害人的剧情她在宫斗宅斗里见得多了,但“黄曲霉素中毒”这种手段——在这人均胎教肄业、能认几百个字都算文化人的年代若真是有人蓄意而为,那可真是为她费了些脑筋。
她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楚钦。
他查归查,可若真是胡侧妃所为,也不知他能不能靠得住。无数小说和影视剧都在证明,在面对宠妾的时候,男人就是个渣渣。
她还得自己上上心才好。不求让胡侧妃受什么重责,只求能让自己对真相心里有数,以后也好知道该防谁。
曲小溪重重地吁了口气,起身就往外走:“我再去看看鸡翅的火候。”
“我陪你。”楚钦即要跟上,她回身:“我想自己静静。”
他驻足,不好说什么。她就顺利地甩开了他,只带着甜杏,独自往外走。
走出院门行至无人处,曲小溪一把攥住甜杏的手:“你回王府去,挑几个信得过的人,也暗查这事。但不必让旁人知道,连方嬷嬷都暂且别说。若她问你为何回去,你就说……就说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不安生,不敢再将王府放着不管,差你回去帮我盯着。倘若查到什么端倪,你着人来告诉我。”
甜杏听得云里雾里,不解道:“殿下不是已吩咐下去了?”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曲小溪一喟,“听我的吧,我也想借这事看看他到底可不可信。”
“好。”甜杏点点头,当即折回院中,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就着人套了马车,赶回王府。
傍晚时分,赵文康先一步到了府中。他将始末说给方嬷嬷一听,方嬷嬷脸都绿了:“竟有这事?!”
“是。”赵文康一声沉叹,“亏得我们王妃宅心仁厚,便是没见过面的下人生病也要勉力去治,不然难保不闹出人命。庄子那边,殿下已着阿宕公公查着了,王府这边,只得辛苦您。”
“放心吧。”方嬷嬷资历深厚,不必赵文康多言,心里已有了打算,回身一唤锦雀,“去门房那里,给我查查近来出入王府的档。”
“诺!”锦雀福身,跑得飞快。
.
入夜,甜杏也回了府来。她虽自幼就在侯府里,但因曲小溪身份不高,她也没历过这么大的事情,为此她苦思冥想了一路才有了些思路。
田庄与王府相距甚远,倘是胡侧妃所为,总要让人去传话才是。甜杏回了府后便直接钻进了门房的小屋里,二话不说要了进出王府的记录来看。
门房知道她是王妃身边的人,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要瞒着人的紧要的档,便干脆利索地拿给了她,还客客气气地给她倒了壶茶。
甜杏拿着那本册子一页页地翻,很快就发现胡侧妃身边的黄禄前几日刚离开过一趟,而且还走了一天一夜。
甜杏提起心神,抬头问门房:“胡侧妃身边的黄禄公公,前几日出去干什么去了?”
“这就不知道了。”门房笑道,“我这儿只管记何时进何时出、出府时带了什么,具体出去究竟干什么,咱也没法盯着,便是记下也未必作数。”
“也是。”甜杏点点头,凝神想了想,便又往前翻,着重看这黄禄的。
而后她就看到,黄禄在曲小溪刚入府不久后也离开过一回,同样是一天一夜。
不仅如此,他两回出去还都带了不少银两。
甜杏心里疑云渐重,暗自将这两个日子与带出去的银钱数都记了下来,就与门房道了谢,先行回房歇息。
三更天,打更声撞破安寂,抑扬顿挫地在府里荡了一阵。
黄禄正在香雾斋后院的卧房中睡着,闻声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几道黑影踏着风声摸进屋,往床上看了看,大步上前,伸手就拉。
黄禄猛然惊醒,但不及发声,一块厚实的帕子就掖进嘴巴里。接着一只麻袋兜头套下,几人押着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黄禄一路都在挣扎,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来,头上的麻袋也被摘了。
当中一人上前揪掉掖在他口中的帕子,黄禄认出这仍是王府中的院子,心就定下来,目露凶狠,厉声骂道:“你们……你们疯了不成?知不知道我是谁!”
话音未落,一道纤瘦挺拔的身影从廊下的黑影中缓缓踱出。
黄禄定睛一看,不禁变了脸色:“方嬷嬷?”
“啧,黄公公。”方嬷嬷挂着一脸的笑,客气地欠了欠身,“得罪了。”
黄禄在怎么样也知道方嬷嬷的地位,不敢再妄言一字,满脸提防地盯着她。
方嬷嬷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不禁笑意更深,悠悠地说起来:“我平日与公公走动不多,但如今有些事,不得不与公公问个明白。我也先与公公说个清楚——眼下公公来这里,侧妃是不知道的,若公公大大方方说了,明日自可相安无事地回去,侧妃日后如何也怪不到公公头上。可若公公不肯说……”
她拖长语调,目光在黄禄身上一划:“我做主给侧妃换个掌事,也不难。至于公公你,拉出去埋了烧了,她也未必有胆子多问一句。”
这话足以令人胆寒,黄禄瑟缩着吞了口口水,却还是撑住了:“嬷嬷有话就问,何必这样吓我。”
“这就好。”方嬷嬷不多废话,手探入袖中一摸,将从门房那里誊抄下来的两行字交到他手里,“公公说说吧,这两日走了一天一夜,还带了好些银两出去,是做什么去了?”
“这个……”黄禄瞧着那页纸笑了声,神色泰然自若,“是我自己攒了些钱,送回家里去了。”
“哦,是么?”
“是啊。”黄禄坦然,“您瞧,我这进宫也有些年头了,又从宫里被赐到咱们侧妃身边,混得也算说得过去。如今家里又要建房、又有弟弟要念书,我总得搭把手不是?”
“这话在理。”方嬷嬷轻笑,“我的积蓄,也大多拿去给两个女儿做了嫁妆。人心肉长,自然都要为家里打算。”
“是。”黄禄笑着了声。
方嬷嬷忽而话锋一转:“你既如此在意家里,家里头若收到你身上割下来的肉,也不知害不害怕。”
黄禄悚然大惊:“你做什么……”
他即要后退,却哪里躲得开。方嬷嬷一摆手,吩咐左右:“押他进屋去,依着鱼香肉丝里头那肉丝的宽度,一刀刀地给我割。再去厨房热上一锅油,割下来的肉趁着新鲜直接下锅炸熟,出锅搭上点辣椒酱,明儿一早送到他家,给他家里添个菜。”
夜色凄凄,方嬷嬷素日温柔的语声忽而变得像地狱里出来的女魔,飘在夜色中,听着瘆人。
她话音刚落,左右的宦官就一使力,齐齐将黄禄往屋里押去。
“嬷嬷!嬷嬷!”黄禄惊声嚎叫,忙不迭地争辩,“下奴没骗嬷嬷!嬷嬷不能屈打成招!”
方嬷嬷原袖着手慢条斯理地跟着他往里走,闻言不禁好笑:“呵,屈打成招?”
她四平八稳地坐到房中那把太师椅上:“小子,我在宫里二十年了,这事可轮不着你操心。”
几句话间,黄禄已被五花大绑到事先备好的木架上,上衣也给扒了。旁边的宦官拔出短刀,刀刃被窗外投进来的月色照出一缕寒光,黄禄胆战心惊地想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寒凉的刀刃落在自己胳膊上。
“啊——”他惨叫出声,方嬷嬷仍自坐在那里,秀眉都没皱上一下,手还稳稳地端起了茶盏,云淡风轻地抿了一口:“我如今身份贵重了,可腌臜的事我早就见过不少,我什么也不怕。今儿你若不说个明白……”
方嬷嬷眼皮稍抬,目光落在黄禄腰下三寸的地方:“我就在你这从前就挨过刀的地方再割下几条肉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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