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溪不作声,闷头饮酒。楚钦感到被冷落,悻悻闭口,也继续喝了起来。
曲小溪两辈子的酒量都不怎么样,总是不知不觉地就回喝高。于是坠入昏睡前,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糟糕!
光想着哄他了,现在喝成这样,他不会酒后那啥吧?!
女人果然不能随便心疼男人啊……!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也晚了,她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着,昏昏地坠入黑暗。
楚钦饮尽最后一口酒,放下酒盅,唤阿宕进来收了榻桌和残羹剩菜。看着委顿在床睡得昏沉的曲小溪,他心情复杂地笑了笑,伸手费力地将她的睡姿摆好,又拉过被子来给她盖上。
然后他问阿宕:“什么时辰了。”
阿宕躬身:“丑时了。”
“备醒酒汤来。”楚钦说罢,举步行至外屋。等了约莫一刻,醒酒汤端了进来,他一饮而尽,随即更衣盥洗,而后推门离去。
这一觉,曲小溪借着酒劲儿一直睡到了晌午。醒来时头脑还有些昏,她蔫耷耷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挣开眼睛,却没能如料看到身边的人。
曲小溪怔了一怔,撑坐起来。甜杏见状上前,她问:“殿下呢?”
“……进宫谢罪去了。”甜杏低着头,“天不亮就走了。”
“嘶——”曲小溪恍然大悟,狠狠一拍额头。
她昏了头了!
楚钦不愿进宫探病是一回事,但斥责的圣旨下到眼前就成了另一回事。
这个情形下他若还不进宫谢罪,可就是昏了头了。她却全然没想起来,大半夜还拉着他喝酒。
重大失误啊!
曲小溪秀眉紧锁,手指一下下按着太阳穴,心下只能无力地为楚钦祈祷,希望他别出什么事。
帝心难测,当今天子又摆明了不喜欢他,他顶着盛怒还带着一身酒气入宫告罪,也不知会不会火上浇油。
……既要进宫谢罪,他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曲小溪想得头疼,缓了半晌,忐忑不安地起身,更衣梳洗。
她想她得提前收拾妥当才好,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她得及时进宫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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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紫宸殿外宫人环伺,立在檐下的宦官们个个拘谨地低着头,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寻王跪在殿前的广场上,已有近一个时辰。
腊月里寒风刺骨,饶是穿得再厚实,这样跪在青石板上也让人看着都冷。
戌时末刻,四皇子楚锐从殿中退出来,转身看见寻王,面上划过一抹讶色:“三哥?”
他立在楚钦身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虽掩饰住了眼中的幸灾乐祸,语气里的讥诮却再分明不过:“晨起听说父皇昨日为三哥的态度发了火……没想到竟闹得这样严重。”说罢摇头,“三哥也是,怎么如此糊涂,连孝道都忘了?”
楚钦眼帘稍抬,目光冷淡地从他面上划过,无意理睬,一个字都懒得说。
楚锐无所谓他的冷淡,叹息着又摇摇头,向他一揖,就举步出宫去了。
长乐宫里,太后为此事气得够呛,却不敢直接去斥责儿子,生怕将这本就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闹得更僵。思虑再三,她着人去端王府递了个话,端王正与王妃用着午膳,冷不防地一惊,登时连连咳嗽。
“殿下!”端王妃连忙起身,抚着后背为他顺气。端王摆摆手,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外走:“我进宫一趟。”
“外面天寒,太医不让殿下出门!”端王妃疾步跟着他。
想到寻王的事,她心里也急,但总归还是自家夫君的身子更让她不安。见端王一味地往外走,她又道:“要不我去吧。”
“不妨。”端王摇头,“父皇发了火,你去怕不顶用,还是我去吧。”
说罢不由分说地着人备车,端王妃想了想,只好顺着他,亲自搀扶他去了府门口。
过了月末两刻,端王府的车驾停在了宫门处,宫人们都知端王身体不济,忙不迭地上前搀扶,端王却因心中焦灼走得很急。
行至殿前,他遥遥看到三弟长跪的背影,一阵心疼。待行至近前,又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酒气,顿时怒火中烧,一巴掌打下去,低斥:“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楚钦没躲,半边脸都掀起麻意。他活动了下,轻哂:“大哥息怒。我这不是谢罪来了?”
端王气得咬牙,望了眼殿中又看看他,沉声一叹,行至他身边也跪下来。
楚钦眼底轻颤,笑说:“这一招,大哥真是屡试不爽。”
在他印象中,他很小就已不被父皇喜欢了。而大哥因为体弱,总是很得父皇关照。
所以每每他犯了错跪在殿前谢罪的时候,大哥总会来陪他。父皇能硬着心不理他,却不可能不理大哥,总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扶大哥起来,连带着他也不必跪了。
最初的时候,楚钦也很喜欢这样的雕虫小技,觉得大哥用这一手拿捏住父皇是件好事。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心里渐渐觉得不是滋味。
他有了种难言的期待,期待能有一次……哪怕只有那么一次,父皇能不见到大哥也出来看看他,哪怕当面骂他两句都好,别把他扔在外面不做理会。
再后来,这种期待又变了味,变得更诡异了些——他开始期待父皇索性不要出来,哪怕大哥来了,他也不要出来。
只是不论哪一种期待,都不曾实现过。
楚钦心如止水地低着头,端王在寒风中很快气力不支,猛烈地咳嗽起来。
“胡闹!”皇帝怒喝出声,楚钦不必抬眸,余光也能看到皇帝大步而出。
他无声地垂眸下拜,端王也拜下去,手刚触及地面就被皇帝一把扶住肩头:“进殿来!”
“父皇。”端王抬起头,但没有起身,“三弟年轻,又刚成婚,一时不免忘乎所以,并非有意……”
“行了!”皇帝紧锁眉头,抬手拢住端王身上的大氅,又说,“进殿来坐。”说着,他目光斜睇向楚钦,几是在视线刚触到他身上的刹那,神情就冷了下去,“滚。”
楚钦抿唇,重重磕了个头,起身走得决绝。
“三……”端王先喊他,察觉这份决绝,猛地噎了声。他看了眼父亲,不敢显露不忿,只得沉默以对,随着皇帝一并入殿。
宫道上,楚钦一路硬撑,走出宫门终于脚下一软。
“殿下!”阿宕连忙搀扶,却扶不住,楚钦觉得膝头酸软不已,索性就地瘫坐下去,笑了声:“歇会儿。”
“……好。”阿宕只得在旁扶着他,口中小声道,“一会儿先送您回府,下奴再进宫一趟,求太后赐个太医过来。”
“用不着。”楚钦嫌他小题大做,啧声摇头,又说,“再说,谁要回府了?”
阿宕一愣。
“回庄子上去,王妃等我呢。”他道。
阿宕如鲠在喉,看着他,心知王妃必定不会费什么心,却不忍说出口。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胡侧妃也不错,时时处处都显得为殿下着想,哪怕是装的,也多少让人欣慰。
王妃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呢?
阿宕心下喟叹,神情愈发复杂。
楚钦瞟着他,嗤笑出声:“你跪累了还是我跪累了?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哭丧着一张脸。”
“……”阿宕连忙收敛情绪,低头嗫嚅,“下奴只是替殿下难受。”
“瞎难受个屁。”楚钦不屑,觉得腿上的不适缓解了些,就撑起身,“走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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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山庄,曲小溪越想楚钦越不安心,只觉度日如年。
夜里饮酒的醉意尚未完全褪去,她本想再补一补觉的,却根本睡不着。于是爬起来读书,可也读不进去。
最后,她添了件衣服跑进菜园里,想通过打理小青菜让自己走走神。
结果却发现,满眼青翠的绿苗苗都不能让她开心了。
虽然常言说虎毒不食子,但常言还说帝王薄情。皇帝会不会一时火气冲脑杀了他啊……
曲小溪蹲在暖融融的菜园里,冷不防地打了个寒噤。
甜杏见状立刻上前:“姑娘冻着了?奴婢去给姑娘取件衣裳。”
但话音未落就见曲小溪起了身,黛眉紧紧拧着,闷头就往外走:“不用,我不冷。”
甜杏一怔,又听她说:“给我备马车。”
“备马车?”甜杏不解,“姑娘去哪儿?”
“回京,看看殿下怎么样了。”曲小溪言简意赅。
她想好了,若情形真的不好,她就去求端王相助。再不成,她就去求太后试试。
若太后也帮不上忙,那她还能去求娘家——虽说按理来讲曲家说话不可能比太后和端王说话管用,但真到了那一步她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什么门路都得试试。
过不多时,曲小溪就坐上了马车。赵文康亲自驭马,知她心里担忧,就赶得很急。
如此一来,马车颠簸得极为厉害。曲小溪坐在车中,只觉昨晚的酒意又翻上来,翻得她想吐。
但她忍住了。
皇帝若真要杀楚钦,只需要一句话,她根本没时间耽搁。
曲小溪这般想着,心里又慌了一阵。继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了知会方嬷嬷一声。
……也没准儿方嬷嬷能有什么别的主意呢!
她不禁懊恼,可马车已然驶出,也顾不上赶回去再问了。
为了缓解胸中的难受,曲小溪仰在车壁上,长缓了两息。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钻着牛角尖,她一再瞎想楚钦现在的处境。一会儿觉得“他不会已经死了吧?”一会儿又想“会不会被押去诏狱受苦啊”。
然后在某一瞬,她如遭雷劈般镇住。
——她怎么为他担心成这样……
曲小溪的手紧攥住裙摆,懵住了。
时辰渐晚,天色转黑。几阵萧瑟的寒风过去,天地都被掩入黑暗。
京郊的小道上没有灯火照明,赵文康点亮提前备下的笼灯放在车辕上,勉强照亮近前的道路。
复行约莫半个时辰,天黑得更彻底了,冷风呜咽个不停,偶觉脸上一凉,定睛才觉隐隐飘起了雪花。
远远的,一架马车迎面驶来,同样车辕上亮着灯。
赵文康原未当回事,离得近些发现车厢华贵,才提了几分心神。
京郊的田庄众多,但必须走这条路的却不多。他不由眯起眼睛细看,对面车上驭马的阿宕也看到了他这边,同样凝神打量。
再近一些,两辆马车先后刹住。
赵文康想到王妃今日的心神不宁,生怕寻王已然殒命,根本不敢直接跟曲小溪禀话,小心地压低了声音,询问阿宕:“王妃担心得坐不住,殿下如何了?”
阿宕闻言笑出声,遂揭开车帘,向里面道:“殿下。”
楚钦正阖目小睡,闻声抬眸,阿宕颔首:“王妃出来找您了。”
楚钦愣住。
旁边的车中,曲小溪不知外面的情形,见车停了也无心多问,手中仍摆弄着三枚铜钱,扔了一次又一次。
这是一种简易的占卜方式,据说从六爻衍生而来。用三枚铜钱问简单的事情,三正或两正一反为吉,三反或两反一正为凶,简单的事情可以问出吉凶。
按理说,这样的占卜都是已一次为准的,扔多了就会失效。她却因心神不宁,扔了不知多少次。
扔出两正一反,她嫌不够吉,就想试试能不能扔出三正。
扔出三正虽然心中狂喜,却又想再测一次让自己心安,于是收了再来。
而若测出两反一正或者三反,她就更不服输了,心下暗道“这肯定不准”,必要重新抛过。
甜杏坐在旁边,看出她在干什么却不好劝,只能默默看着她跟老天爷较劲。
车帘忽而被揭开,寒风往里一灌,同时黑影一晃。
曲小溪手里的三枚铜钱刚好又一次扔下去,她一时便顾不得抬头,待得看清铜钱的结果才抬眼望去。
——定睛间,曲小溪头皮一麻:“啊!”
楚钦摒笑:“啊?”
曲小溪直勾勾盯着他回不过神,倒吸冷气。
楚钦气定神闲地在旁边坐下:“这么晚了,王妃要去何处?”
曲小溪还愣在那儿,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莫不是当我有去无回,想回娘家,然后急着改嫁?”
“……”曲小溪不吸冷气了,但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未变。
楚钦好笑,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曲小溪一秒回神:“你……”她声音沙哑,“你没事?!”
只短短几个字,却抑制不住地染上一层哽咽。
她有所察觉,不禁觉得丢脸,双手将脸捂住,还是禁不住道:“吓死我了。”
楚钦无声地看着她,慢慢向她身边挪了几寸。
她在惊喜中一时回不过神,他就顺利地将她揽进了怀里,口中自若道:“没事啊,我福大命大,被废了太子位还好好地活了十五年,这点事弄不死我。”
那可太好了。曲小溪暗想。
楚钦环着她的胳膊不着痕迹地又紧了紧:“别难过了啊。别亲爹罚了一顿换媳妇担心,这叫什么,这叫福祸相依,我也不亏。”
“……胡说八道!”她气恼地推他,但没推开,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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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庄子上,曲小溪洗了个澡,总算从心情到身上都痛快了。
痛快之余,她前所未有地觉得楚钦顺眼起来。继而终于不得不老老实实承认: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好像的确也不错。
考虑当正经夫妻似乎也不是不行,曲小溪暗忖。
人是骗不过自己的。之前她对他疏远,是因不想参与后宅争宠,怕自己一旦动了心就会慢慢变成一个妒妇,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可是现在,她已经动心了。
人总不能自己骗自己。
曲小溪仰面躺在床上,心里有些酸涩,这叫什么事儿。
男人真是女人的绊脚石。
曲小溪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过多时,楚钦也洗完澡回了屋。
他如旧穿了身白色的寝衣,头发还有些潮,湿漉漉地垂在身后。
见她一语不发地躺在被子里,他衔着笑上床,伸手就捏她的脸:“辛苦我家小王妃了。”
曲小溪一把将他的手按住:“你烦人。”
他低笑。
“笑什么笑。”她瞪着他,“要进宫谢罪也不提前说一声。你若说了,我就不拉着你喝酒了!”
“可我想跟你喝酒啊。”楚钦从容道。
曲小溪白他一眼,冷淡地闭上眼睛。他想她今日真的累了,也不再烦她,同样躺好睡觉。
阿宕安静地进屋吹熄灯火,又退出去,房中黑下来,也静下来。黑与静之中,一切心思都变得格外清晰。
“楚钦。”她突然唤他。
他睁开眼,感觉身边的人翻了个身,滚到了他臂弯里趴着。
她在黑夜里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我们当正经夫妻吧。”
“啊?!”却换他往后一缩。
“……你说什么?!”滞了半晌,他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当正经夫妻吧。”她嗫嚅着,声音虽轻却恳切,“我已动了心,就没什么好硬撑的了。”
“……”
楚钦再一次惊异于:怎么会有这种女孩子!
不动心的时候,她说不要就不要;动了心,她说承认就承认。
书里说敢爱敢恨,左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他屏息凝神:“你当真的?”
曲小溪:“嗯。”
他又说:“这可没有后悔的机会啊。”
曲小溪:“我知道。”
下一秒,楚钦忽而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楚钦?”曲小溪坐起身,哑然盯着他。
“等我一会儿,”他瓮声,“我出去清醒一下。”
曲小溪:“……”
楚钦大步流星地走到廊下,没加衣服,也没穿鞋,凝望着朦胧月色……觉得自己有病。
她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他愿意用强,她早就是他的了,谁也不能说他不对。
可现下他竟然觉得受宠若惊。
……他也确实受宠若惊,发自肺腑的,受宠若惊。
真是荒唐。
楚钦长缓了几口气,终于转身回屋。曲小溪缩在被子里等着,先听到他进屋的声响,又觉他开柜子找了什么,接着便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寒气逼近,不禁失笑:“干什么呀。”
“没事。”他随口。躺到床上,径自宽衣。
四下漆黑,她隐约察觉他好像在黑暗中捣鼓了一阵什么,不及发问,他的手已探过来。
寒冬腊月,正是最冷的时候,他又穿得那么少,虽只在外待了片刻也已冻透了。
隔着寝衣,她就觉得他的手凉飕飕的,待得寝衣被褪去,冰凉的触感直接触及肌肤,更惹得她一再打颤。
他温柔地吻上来,她下意识地迎合他。
其实方才他出门时,她独自留在屋里,都还有那么一闪念在思索“他是不是不行”的问题,但现在,她突然觉得那也不太重要了。
反正他也不想要孩子,在“行不行”这个问题上,只要……只要体验还行就行。
于是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幔帐里渐渐热起来,寒气被热意驱散,她很快就撑不住他的热烈,紧紧咬住牙关。
大汗淋漓,血气冲脑。也有那么片刻,曲小溪迷迷糊糊地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豁得出去了,好像上一秒才觉得动了心,下一秒就已跟他纠缠在了一起。
但,人生或许就该是这样。
她上一世是因为意外突然死去的,最是明白“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到”的含义。既然如此,又何必徒增那么多犹豫,只消对得起自己便是了。
更何况,他们明明是正头夫妻。若不是心下抗拒内院之争,他早就是她的人了!
她心里突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占有欲。
曲小溪畅快地豁出去了。可她实在没想到,他能拉着她折腾那么久。
然后她就再次体会到了体力不支的痛苦。
偏生他对此全无察觉,因为自己身体够好,便全未料到她能累得如此之快,尽兴之后小睡一觉就又伸手摸过来,曲小溪从梦中惊醒,立刻躲死神似的缩到了最里面:“不成了!你适可而止!”
楚钦被喝住,睡眼惺忪地看看她:“哦。”
然后他的手还是继续伸过去,在她的心惊胆战中将她揽住,脸往她的秀发里一埋,不再乱动。
曲小溪暗自松了口气,忽闻他嗤地笑了声。
她怔怔:“笑什么?”
“你不知道,我父皇昨天气得面色铁青,只跟我说了一个字,就是滚。”他哑哑地笑着,一副全无所谓的姿态,“他若知道我滚回来之后过得如此畅快,恐怕要一下子气到驾崩。”
“……”曲小溪抿唇,轻轻劝他,“别赌气了。”
“没有啊,没赌气。”他笑意更深了些,“没当回事,才当笑话跟你说。”
才不是的。
她无声地低下头。
分明是太当回事,才会一再去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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